回到汴州之后,抑郁至极的尹子奇几次挥刀抹脖子欲自杀谢罪,但都被亲兵救下。身在洛阳的安庆绪接到汴州禀报和李朝宗的上书后,随即收回要治尹子奇重罪的圣旨,并和严庄一起亲赴汴州探望。
    尹子奇得知安庆绪要来,便早早地跪在汴州西城门外迎接。他什么都不想了,不管是安庆绪下旨杀了他,还是将他贬为普通兵士,让他如犯罪的唐军将领一样身穿白衣和兵士一样冲锋打仗,他都愿意。
    安庆绪的车驾来到了尹子奇的近前。尹子奇跪趴在地,不敢妄看一眼。直到安庆绪下车,来到尹子奇跟前,亲手将他扶起来。尹子奇才说话:“罪臣无能,枉费半年时间也未能将睢阳攻下,罪臣罪该万死!”
    安庆绪一脸凝重,还是安抚尹子奇说:“睢阳之事,朕已经听说,不怪你作战无能,都因为那张巡着实狡猾顽强。爱卿好好调养身体,朕离不开爱卿呀!”
    尹子奇瞪大了眼睛。他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也更无地自容。他再次跪趴在地,头狠狠地磕在地上:“罪臣这就赶回睢阳,若不攻下城池,活捉张巡,臣以死谢罪!”
    安庆绪又拉起了尹子奇:“哈哈,这才是朕的尹爱卿,那座小小的睢阳城怎会难倒朕的元帅?”
    尹子奇听后,不觉浑身冒汗。
    来到尹子奇的中军大堂内,安庆绪坐定后,严庄对尹子奇说道:“唐军围攻长安两月未果,现被我天军击溃,又听说李亨要借回圪之兵与我军决战,但据我看不足为怪。因为我探听道李亨自己的兵饷都已不充足,那回圪兵怎能甘心为他卖命?尹元帅就放心地进攻睢阳去吧,一旦睢阳被破张巡被俘,我看江淮之地再无人能抵挡住尹元帅了——”
    安庆绪又抢先说道:“宰相所言极是。据朕看来,江淮唐军如蟹兵虾将成不了气候,爱卿要保重身体,此后我天国天军还需要爱卿啊!”
    待安庆绪说完,严庄抬头看了看他。确定安庆绪不再言语后,严庄才说道:“尹元帅,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着急,看天下局势,想速灭李氏王朝已非可能,我们只能逐一消灭它的军队,占领它的要地,慢慢地消耗它。江淮之地便是它的重要之地,我相信尹元帅的骑兵定能踏过江淮。”
    安庆绪和严庄的几番话语,让尹子奇不由热血沸腾。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安庆绪脚下,叩头说道:“臣何德何能,竟受如此浩荡皇恩。臣这就回睢阳,力争早日攻破睢阳,踏平江淮!”
    安庆绪双手搀起尹子奇,微笑着说道:“爱卿身体不适,养些日子再回军中吧。”
    尹子奇抬头看了看安庆绪还没说话,一旁的严庄说道:“尹元帅歇息一下也好,待身体养好后再回去领兵也不迟。”
    尹子奇答应了。虽然安庆绪和严庄扫清了他心头的阴霾,但此时他对如何攻破睢阳仍如一团麻,理不清头绪,也正好借助些时间让心情平静下来,再作打算。
    送走安庆绪和严庄,便传来了杨朝宗建造攻城塔的消息,尹子奇先是在心头惊了一下。但他没有反对,只是点头对前来禀报的校尉点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
    攻城塔被烧,杨朝宗又带人修筑土城后,尹子奇仍不管不问。他只带着亲将在汴州迅游一番,并在工匠营呆了两天后,便讲自己关在中军大堂的院子里,如在修炼一般足不出门。
    当飞马报来土城被大火吞噬的消息后,尹子奇立即披挂整齐,领着亲兵出了汴州,向睢阳疾驰而去。就在他走后不久,一名将军带着三千兵士赶着大车也离开了汴州。每辆大车都装有一具木驴。
    顾名思义,木驴形状如驴,只是肚子低垂到地。它全身由优良木板拼接而成,那优质木板并在滚桐油煮过中过,不仅防箭,防滚木礌石,还能在短时间内防火烧。每个驴肚中可容纳四名兵士。
    这是尹子奇在巡游汴州时巧遇一名工匠所得。其实也不是巧遇,这不知名的工匠趁在路上拦住了尹子奇。尹子奇的亲将差点没把他一刀剁了。尹子奇制止了亲将,并将那人叫到跟前问话。那人说道:“我原本在令狐将军手下统领工匠营六品校尉。我造的藤甲被张巡破了之后,便被令狐潮赶出军营。现在我制造出了攻城木驴,兵士藏在木驴下面能防箭防火,可从瓮城直接攻入城内。”
    “你有做好的木驴吗?”尹子奇有些怀疑地问道。
    “有一架,大元帅请随我来。”工匠拱手说道。
    到工匠家中看过木驴,尹子奇大喜过望,立即将工匠带到弓匠营,要他在二十天内制造出一百架木驴。尹子奇知道,杨朝宗能攻破睢阳的希望微乎其微。而有了这些木驴,他的兵士可以直接攻打城门了。
    与令狐潮围攻雍丘一样,尹子奇从未有过攻打城门的主意。他深知以张巡之智谋,必定在瓮城之内等候着他的叛军。他想对了。张巡一直等着尹子奇攻打城门,而且随时准备放叛军攻入主城门。张巡早已命人在主城们上安置了铁栅栏,若叛军攻入城门,进入正方形的瓮城内,主城门上的铁栅栏就会放下,到时,进入瓮城的叛军兵士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任由城上的守城唐军射杀或者投下柴薪,火烧致死。
    尹子奇来到大营,看到了一脸颓废的杨朝宗。但他没有责怪杨朝宗,也像安庆绪对待他一样,安抚杨朝宗:“杨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你的攻城谋略,若不是遇上张巡,恐怕早已奏效。”一席话,将杨朝宗说的感天谢地,但也将杨朝宗送上了西天。
    尹子奇返回睢阳城下的第二天傍晚,木驴运到了。城上唐军远远地看到叛军赶着一长串马车向营寨行来,每辆马车都拉着奇形怪状的东西,便派人跑到府衙大堂向张巡禀报。张巡闻听,立即与许远、李怀忠赶往车城城头时看到了最后几架即将拉进营寨的木驴。
    几人并不知道木驴是何物,但知道叛军将这些东西拉来肯定用作攻城。许远焦急地问道:“中丞,这可如何是好?”
    张巡举右手捻着胡须说道:“等夜里让——”张巡想起了齐慧,心中一片黯然。他顿了一会才说道:“让李敢和宁不冲先去叛军营寨擦看一番,再行打算。”
    此时的城外叛军营寨中,尹子奇招来众将商议用木驴攻城之事。
    许多将领并未亲眼见过木驴,感到十分新奇,就像昨天看到尹子奇突然又精神焕发地出现在眼前一样。但他们都在想,但愿此次能够成功。
    杨朝宗看着运进来的木驴,大叫起来:“有此器物相助,若不踏平睢阳,我誓不为人!”他要戴罪立功,带头攻打城门。
    次日早饭毕,杨朝宗一抹嘴上的油渍,挥舞着大刀,带着四百精挑细选的兵士,抬着木驴,来至南门城下。他身后的叛军也迅速集结完毕,黑压压一片涌出了叛军营寨。
    听到叛军击鼓的声音,张巡、许远、李怀忠等将领赶忙跑到南城城头,只见城下已摆好上百架木驴。一阵号角之后之后,叛军兵士每四人一伍,纷纷钻入木驴的肚子,抬起木驴向城门攻来。木驴后面紧跟着一群兵士。他们抬着一抱多粗的大木。张巡看得出来,他们准备吊桥被破坏后撞击城门。
    张巡捏了捏胡须,大声命令道:“工匠们加快速度准备!”
    宋刚应声前去传令。不多时,瓮城上的四座打铁炉内火烧的更旺了。张巡又紧急下令:“给我融化铁,烧成铁水令打开主城门,放木驴进来。”
    城下有兵士吱嘎噶地将主城门打开了。已经损坏了吊桥的叛军兵士躲在木驴中,已涌到城门洞中,正在破坏吊桥。没想到,吊桥放下,城门也被唐军打开了。
    这让叛军兵士愣住了。就在叛军兵士一愣神的刹那间,开城门的兵士拔腿往回跑,穿过瓮城城门。接着瓮城城门牢牢地关上了。
    叛军兵士这才反应过来,随着杨朝宗一声断喝,上百具木驴被下面的兵士抬着涌进了瓮城,直扑向瓮城城门。
    他们刚接近城门,瓮城之上便抛下转满泥土的口袋。那口袋如开了口子的洪水一般,不一会便堵住了城门。
    杨朝宗傻了。他和身后的两名兵士举着木驴,想要爬过口袋阵,被城上继续丢下的口袋砸落回来。里面的三个人摔在地上,揉做一团。
    就在叛军兵士如潮水般要涌入城门洞之际,南城主城门上的铁栅栏落下了。这座铁栅栏由混铁锻造链接而成,重达两千斤。只听咣地一声,城门之下扬起阵阵尘土。
    里面的上百具木驴俨然真诚了被堵在胡同里的驴。
    但杨朝宗毕竟是一名战将。危急之时,他并不畏惧。他听到了城外战鼓的声音,知道尹子奇已下令攻城。他兴奋不已,连连下令,继续往口袋堆上爬。
    木驴爬上,又滚落,滚落在往上爬。城上的口袋越来越少,眼看木驴就要爬上口袋,进入瓮城城门洞了!
    情势已是万分紧急。但对杨朝宗来说,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他大喊一声:“众军士,随本将往上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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