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茂被骂懵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都尔汗又瞪着大眼睛问李怀忠道:“为何没有捉住一个唐军兵士?”
    李怀忠躬身施礼说道:“末将追错了方向,愿手惩罚!”
    “追错了方向?”龚珊青看着李怀忠,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目光。
    李怀忠面不改色地说道:“是的,将军。末将接到蔡将军的将令立即带兵追了出去,在营寨门口询问兵士,兵士说唐军向东去了,末将就带兵向东沿着大路猛追,可不知道唐军在什么地方离开了大路。”
    “今夜不是你当值?”龚珊青问道。
    “回将军,不是末将。末将听到巡逻兵的锣声后,立即集合兵士并接到了蔡将军的将令。”李怀忠答道。
    “是,是这样。”蔡一茂对龚珊青说道:“李将军治军严谨,他的兵士都闻令而动,从没有过丝毫的拖延。我看到今晚仍是李将军所部集结最快,所以让李将军率部追赶唐军。”
    “原来如此。”龚珊青拱手向李怀忠施礼说道:“李将军,小将方才多有不恭,还望见谅!”
    李怀忠忙还礼说道:“哪里,哪里!末将未能追上唐军,心中已羞愧不已。”
    看两人似乎惺惺相惜的模样,还说出了一堆酸话,都尔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传令各营寨,再让今晚的事情发生,本将军定严惩不贷!”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离去。龚珊青微微冲李怀忠笑了笑,也转身跟着都尔汗离去。
    看着两人远去,蔡一茂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怀中,方才龚珊青将军的问话,还有都尔汗的眼神,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那都尔汗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呢。唉,不过请你放心,就是让他惩治我也不会将罪过落到你的头上!”
    李怀忠看了一眼蔡一茂,拱手道:“蔡将军,想怀中自归降燕军以来,唯有尹元帅和将军队怀中如此抬爱,怀中感激不尽。”
    “唉,别说这个了。那龚珊青将军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他也是例行公事地问问。”说着,蔡一茂扭头看着李怀忠。
    李怀忠笑道:“我本降将,被人怀疑并不为过。将军,我回去了。”
    蔡一茂赶紧说道:“好,李将军好好睡上一觉,到中午我们再聊。”
    李怀忠回到军帐内便宽衣睡觉,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一会,达哈木挑起门帘,偷偷看了一眼,又悄悄地转身走了。而李怀忠已发觉的达哈木,但他打起了鼾声。
    返回南营寨的路上,都尔汗愤愤地对龚珊青说道:“若不是你,我就治李怀忠的罪了。那家伙狂妄自大的很哪。可你为何对他那么客气?”
    龚珊青微微一笑,说道:“我开始对他非常怀疑,可后来觉得并不是他私放唐军出去。都大将军,李将军虽然面带沧桑,可他绝对是一位帅才。难怪就连尹元帅都说,像李怀忠这样的降将不再被唐军所用就是我们的福气。”
    都尔汗张了张嘴,极为不服地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敢问龚将军,那上千唐军干什么去了?”
    龚珊青听出了都尔汗心中的不满,抬头看了看没有星星的夜空,说道:“我想他们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蔡将军所说的求援搬兵,另外就是往城里运粮。”
    都尔汗并没将龚珊青的话放在心上,他还在琢磨如何能惩治李怀忠。他心不在焉地说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龚珊青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说道:“都将军,我想应立即派出探马搜寻这些唐军的下落,并下令各营寨加强防范。”
    都尔汗大声吼道:“好,就是唐军运来粮食,我也绝不会让他们运进城内!”他随即又派出探马四处搜寻唐军的下落。
    此时,姚阎、雷万春和南霁云正带领兵士向南匆匆地走着。龚珊青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就是奉张巡的将令去运粮和搬兵。
    今晚鼓声响起之后,张巡就一直站在东城,直看着到姚阎等人冲出营寨,又看到追赶他们的叛军返回营寨,才放下心来。他不由行动拱手说道:“感谢上天,真正的大将军就要回家了!”张巡所说的大将军正是李怀忠将军。姚阎等人之所以能顺利冲出叛军营寨,李怀忠可谓功不可没。
    可李怀宗怎么能突然决定回归唐军呢。这话要从十多天前说起。
    那天,张巡在东城看到了李怀忠。虽然相隔六十多丈远,但张巡还是从李怀忠身上感觉到了他的愤懑和愁苦。他招手喊道:“城下将军请留步,能否前来一叙!”
    李怀忠本欲离去,听到张巡喊声,抬眼望去,之间城上站着一位中年唐将,便催马来到城下,向上问道:“敢问城上将军尊姓大名?”
    张巡笑着抱拳说道:“在下张巡,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李怀忠也抱拳,说道:“我姓李名怀忠,见过张大人!”
    张巡听说过此人,说道:“李将军客气了!在此与李将军相见,张巡心中颇为感叹。李将军,莫说是你,就是张巡遭受那般的磨难和苦楚,也未免不会像将军如此。那李祗着实叫人恨哪!”
    “哎,”李怀忠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张大人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事出有因,谁愿意做一个降将呢。只可很那李祗强人所难,怀忠命不足惜,可我那三千兵士,不能白白死掉啊!”
    没想到,张巡手指着他,大声骂道:“可你这个不忠不孝之人!”
    李怀忠被张巡骂的有些晕。他笑道:“随你怎么骂吧,怀中此生已经休矣,现在我不过是一个活死人而已,若不是想保全还仅剩下的两百兵士,怀中早已赶赴黄泉了!”
    张巡戚戚地说道:“李将军,莫要如是说。你本国姓,与当今皇上同根同族,可你却投降叛军,难道你不怕辱没了祖先,死后进不了祖坟吗?”
    李怀忠被说的面红耳赤。他想大骂张巡,却又听到张巡厉声说道:喝道:“逆贼,还敢在本官面前呱噪胡说,你不怕死后留下千古骂名吗?来人,射杀这个逆贼!”
    李怀忠猛然一愣。接着,他又看到张巡身边的唐军兵士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自己。
    他刚要破口大骂,又听见张巡在城上大喊道:“众将士,做好守城准备!”刹那间,城上唐军兵士人头攒动,紧张异常。
    李怀忠不知怎么了。他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的已有数十人涌出军营大门。为首者,正是东营寨主将蔡一茂。李怀忠不由惊得一身冷汗。
    原来,蔡一茂想找李怀忠聊天,却到了李怀忠部却找不到人。达哈木禀告他说:“李将军经常一人站在城下观望,却不知要做什么。他莫不是想重回唐军吧?”
    蔡一茂狠狠地瞪了达哈木一样,赶紧带人出寨寻找李怀忠。他刚出寨门,就远远地看到城上唐军将领正向西下喊着什么,唐军兵士也张弓搭箭要射李怀忠。而李怀忠李怀忠已转身往回猛跑。他身后的一支箭紧贴着他的右小腿,插在了地上。
    蔡一茂当即命令兵士赶往城下,并向城上放箭,掩护李怀忠。
    城上城下当即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弓箭对射战。但持续时间并不长,李怀忠当即跟着尹子奇回到营内。
    李怀忠满脸通红,双手抱拳说:“末将孟浪,烦劳将军为末将担心!”
    蔡一茂笑道:“呵呵,不,不,请李将军不要自责。”可他又问道:“不知李将军独自一人到城下做什么?”
    李怀忠叹道:“末将本部伤亡过大,末将心中有愧。于是,不攻城之时,末将常到城下观望城墙,一直想着有何方法破城。”
    “那李将军想出来没有?”
    “还没有。”李怀忠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张巡也成精了,他到底是怎么训练兵士的呢?”
    这下说到了蔡一茂的心里。他也在纳闷,更想知道。可对睢阳城内的事情,他知之甚少,更别说张巡如何训练兵士守城了。蔡一茂只好说道:“此人真不同寻常。”
    李怀忠看了蔡一茂一眼,发现他已经不再怀疑,于是大胆说道:“是啊,刚才末将就在城下遇到张巡。”
    “是吗?”蔡一茂来了兴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李怀忠恨恨地说:“我想劝张巡献城投降,结果被他骂了一顿,还要射死我。这个张巡,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蔡一茂笑笑,没再说什么,而是邀请李怀忠:“李将军随我到中军账饮酒去吧,反正我们整日闲着。”
    李怀忠答应了。可他扭头,发现达哈木正偷偷地看着他。李怀忠平静地跟着蔡一茂向中军账走去。达哈木见状也转身离去。
    两天后的深夜,宁不冲偷偷来到东营寨。可他在营寨之中转来转去,却寻找不到李怀忠的军帐。就在他着急之时,看到前面军帐内闪现出一个人影。在黑暗中他看不到那人的脸,但从身形他断定是李怀忠,就赶忙跑了过去。
    那人果真是李怀忠。自从前日在城头见过张巡之后,李怀忠就想到张巡一定会派人来联络他,于是在半夜之中,他经常走出营帐。果不其然,他看见了宁不冲。
    李怀忠左右看看没有人影,便将宁不冲推到军帐之内。
    黑暗中,宁不冲要想李怀忠行礼。李怀忠拦住了他,悄声说道:“不冲,张大人让你给我带来什么话,就直说吧。”
    宁不冲也不再啰嗦,说道:“张大人让我托话给将军。张巡大人说,李将军投降叛军并无可厚非,只可很奸臣当道小鬼害人。而将军若将家仇放在一边,于国难当头之时仍能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更可谓千古英魂。”
    李怀忠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让我再想想。”
    宁不冲看出了李怀忠的心思,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莫要在犹豫了。其实我也在想,您若再不回头,可就要背上万世骂名了!张大人和许大人都说了,将把将军您无奈投降的前后经过上书皇上,以还您以清白。两位大人还说愿以身家性命奏请皇上,担保您还是朝廷的将军!将军,回来吧,若您在叛军营中不清不白地死了,您死去的家人仍蒙受着叛逆的罪名,他们和您都是冤枉的啊——”说着,宁不冲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李怀忠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许久,他才压低声音说道:“张大人、许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宁不冲认真地说道:“将军,不冲还敢骗您不成?”
    “若如此,怀中定当回归朝廷。”李怀忠说道。
    “好,欢迎将军回家!”宁不冲不顾兵将的身份,上前紧紧抱住了李怀忠。李怀忠也紧紧地抱住了宁不冲。
    大将军李怀忠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可身在叛营的他只能将眼泪悄悄地流在宁不冲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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