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领睡去后,张巡却来到西城城头。方才进城前,断后的雷万春和南霁云派兵士向他禀报说,叛军骑兵已尾随追来,人数不详。张巡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派陆明折回告诉雷万春和南霁云尽快脱离叛军,速速带兵回城。
    陆明骑马走后,张巡却放心不下,来到城头观望。
    太阳冲破了云层,从东面升了起来。而雷万春和南霁云却迟迟未归。莫非叛军追上了他们?张巡觉得担心的事就要发生了。可他将从叛军营寨中缴获的八百匹战马全留给了雷万春和南霁云,若再城中兵士出城接应与叛军骑兵对阵,将无疑是羊送虎口。张巡急的双手紧紧扒住了垛口下边的城砖。
    张巡的担心没有错。就在天未亮之前,叛军真的追了上来,而且距离雷万春和南霁云带领的兵士只有两里之遥。
    那李庭望狂奔出去二十里之后,发现后面没有了雷万春和南霁云。他低头摸了摸自己左腿的伤口,发现伤口不深,只是削破了一层皮。他立即调转马头,小心地往后走去。
    不一会,李庭望看到了前面有人骑马过来,大声问道:“我是李庭望,前面何人?”
    黑暗中有人回到:“是李大人啊,您还好吗?”
    “我没事,就受了点轻伤。”说话间,李庭望来到众人面前,随即招呼着他们往回走。
    渐渐地,兵士越来越多,李庭望也不住地给他们大气:“唐军战力远不如我们,他们只是靠偷偷摸摸的伎俩,我们赶紧追上他们,给死去的将士报仇!”
    叛军在惊恐中恢复了心气。他们紧紧地跟着李庭望,复又杀来。那些没有兵器的兵士也在路过燃烧着的营寨时找到了刀。
    这时,李庭望已聚拢了六千余人。他对兵士们大喊道:“唐军自知不能真枪实刀地与我们打斗,所以才惶惶离去,我们应速去追赶。”
    兵士们得令,立即催动战马追了过来。
    他们追出去二十里的时候,雷万春和南霁云听到了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他俩心想坏了。
    雷万春说道:“南将军,张大人此时还没有进城,我们不能后撤。”
    “是,”南霁云说道:“雷将军,我们阻挡一阵,向南引开叛军可好?”
    “好,就这么干了。”雷万春说道:“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可先在村前设置路障。”
    “好——”
    两人带领八百兵士冲进了村子。
    李庭望也看到了前面的唐军。他下令加快速度追上去。
    来到前面的村前,吐痰他听到了呐喊声。“大人,唐军要向我们冲过来了——”李庭望身边的校尉提箱他。
    事已至此,作为节度使的他,带领两万大军还没到雍丘就被消灭的大半,已经没有了退路。李庭望大喊道:“勇士们,跟我杀啊——”
    随着李庭望的喊声,数十名叛军兵士已快马加鞭冲了过去。可刚到村头,战马被绊倒了,兵士们也重重地向前摔了过去。
    李庭望赶紧下令停止前进,并派人前去查看。
    兵士回报说,村前拉起了绊马索,还有土坯垒砌的路障。李庭望听后,勃然大怒道:“那贼军想延误我们追赶他们,传令下去,立即清除路障,继续追赶,要将他们全杀死在雍丘城外!”
    这时,有兵士向李庭望禀报说:“将军,他们跑了——”
    李庭望注目一看,果然唐军正从村里往外逃跑。他下令道:“给我追!”
    叛军兵士立即驱动战马,踏着田野,斜着追了过去。
    追出去二十多里路,天色渐渐亮了。李庭望发现自己已不知身在何处,同时他也看清了前面唐军不过一千余人。他在心中大呼上当了——他立即下令停止追赶。
    叛军兵士带住了战马。李庭望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兵士,无奈地说道:“后队变前队,撤!”
    身边的校尉问他:“大人,我们撤往哪里?”
    李庭望低头说道:“回汴州。”
    众人领命,沿着原路返回往回走了。他们也只能往回走了。他们没有了粮食,也没有了攻城器械,只能灰溜溜地往回走。
    看着叛军撤退,雷万春和南霁云并没有立即赶往雍丘。他们派人监视了叛军确实往回走了之后,才动身返回。
    陆明还在到处寻找他们。他遇到了从南面返回的叛军大队骑兵,就判断雷万春和南霁云也去了南面。可他打马向南跑出去三十多里,也没见到雷万春和南霁云,只好火急火燎地赶回了雍丘。
    张巡听了陆明的禀报后,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放着光芒,脸上露出微笑,拍着陆明的肩膀说道:“不要着急了,雷将军和南将军马上回来了,估计你和他们擦肩而过,没有看到他们。”说着,张巡走向南城城门楼下,坐在铺着干草的台阶上,继续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张巡远远地看到,雷万春和南霁云带着兵士从正南方向赶了回来。他们策马奔腾着,离城门还有二里,南霁云高呼着:“大人,万春霁云回来啦——”
    东方思明看着张巡红通通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将身子靠向了后面的台阶,脖子一歪睡着了。
    此时,太阳透过清冽的空气洒下了温暖的光,照耀着城头。
    在撤军的路上,李庭望下令清点兵士人数。结果报来,受轻伤的也算在内,两万大军还剩七千八百余人。李庭望看着头顶的太阳,绝望地拔出了短刀。他想抹脖子自杀。他知道如果安禄山知道了,定然也不会饶了他。
    亲将眼疾手快,拦住了他:“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如此啊!”
    李庭望的眼泪下来了。他说道:“自本将军任河南节度使以来,仅仅击溃了李祗,可在小小的雍丘面前则是损兵折将败得一塌糊涂,无颜再见吾皇万岁了。”
    亲将说道:“将军,您可不能这么想,那张巡不过是小小的县令,而节度使大人因没有战败张巡而自杀殉国的话,岂不是非常窝囊?”
    李庭望摇了摇头:“正因如此,我觉得更为窝囊。”
    亲将宽慰李庭望道:“将军,那张巡一天打两仗,我看非常人所能及,看来他真的会些妖术,如此我们怎么打得过他?”
    李庭望看着亲将,没有说话。
    亲将又说道:“将军,我们应该选派不惧邪恶的将军前来雍丘,方能遏制住张巡。还有,将军要速速将令狐潮请至汴州,防止这小子有变。”
    李庭望猛然想了起来。他昨日派探马前往西南方向寻找令狐潮,至今没有音信。莫非这头蠢猪又有了叛逆的想法?如此,安禄山真要活剥了自己了。李庭望赶紧派出十名校尉带两百兵士,分十路寻找令狐潮。他向校尉们交代了一番。
    令狐潮带着一万多残兵躲在了太康北面的一个镇子上。他确实正在犹豫。可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王哲定及上百名校尉的死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如果李庭望知道他遭受如此惨败,肯定杀了他不可。可令狐潮不想死。但又该如何呢?选择重归大唐,向张巡投降?令狐潮心里活泛了。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被张巡玩弄于掌股之间,如果投降,在张巡和他的部下面前只能终日低三下四,永无出头之日。再说张巡迟早要被叛军打败,自己还将是一个死,而且将被叛军零刀子活剐,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
    正在烦闷中,李庭望手下的校尉找到了他。
    校尉安抚了令狐潮一番,还说他们也被张巡偷袭,损失惨重,节度使李将军请令狐将军速到汴州,共商如何奏报皇上,以能保证两人平安无虞。
    令狐潮瞪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校尉问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李大人不是要把我抓到汴州砍头吧?”
    校尉苦笑着说道:“那还有假?”接着,校尉又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令狐潮说道:“好吧,你回去禀报节度使大人,我明天就返回汴州。”
    校尉走了。令狐潮立即想雍丘方向派出探马。
    第二天上午,探马回来了,向他禀报说:“节度使大人果真被张巡偷袭,营寨也被烧了。”
    令狐潮终于信了。可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又浑身冰凉了起来:“半天一夜之间,他怎么能做到先打败我们,后打败节度使两万胡军,张巡真成神了吗?”他呆呆地坐着,半天没有说话。
    可他并没有想到,张巡取得的战果有他一半的功劳。他不仅给张巡提供了打败他的三十匹战马,还透露了李庭望领兵增援雍丘的信息。同时又是他的惨败给了雍丘将士们偷袭李庭望的果敢和士气。
    天过晌午,令狐潮下令全军赶往汴州。沿途他纵兵抢劫,不管是粮食还是银两铜板都掠入军中。不仅如此,他们还烧杀奸淫。遭受战火袭扰的老百姓本来就已水深火热,现在更没有活路了,纷纷起来抵抗。可无奈令狐潮虽然打不过张巡,可对付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
    两天后,令狐潮赶到汴州城南十五里处。他远望着汴州隐约可见的城头,突然又惶惶不安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他下令停止行军,就地扎寨宿营。他带着五名随从赶往城内李庭望处。临行前,他对仅存的十几名校尉说:“如果我发生意外,你就带着兵士们赶紧离去,随便你们去哪都行,万一李庭望杀了我,接下来就会杀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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