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将领到齐后,张巡说道:“信任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李大人写来了信,说朝廷要反攻叛军了,我们立即做好准备!”
    没想到,众将领眼中露出了迟疑。东方思明大声问道:“大人,他不是在糊弄咱们吧?”
    张巡用眼睛制止住了东方思明。他说道:“节度使大人已委任我为讨逆先锋官,并给我们了四十份空白委任扎,其中有八份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我想任命你们七人,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将军了。”
    可七人也没有太多的兴奋。东方思明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咧着嘴笑着,问道:“一共八份,大人,还有一份呢,给谁啊?”
    张巡看着众人说道:“这正是我想要说的第二件事,大家觉得这份将军任扎给谁更合适一些?”
    众将领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说话。
    雷万春看了看张巡,拱手说道:“大人,下官想推荐一人。”
    张巡问道:“万春想推荐谁?”
    雷万春答道:“南霁云。”
    张巡也曾想过南霁云,但绝不是因为南霁云救过他一命。凭南霁云的武功和胆识,任他为将军绝不为过。但他毕竟来雍丘城时间不长,如此任命难免将士们会有想法。除南霁云外,张巡甚至考虑过李珊英。可六品校尉李珊英在守城时还不如伙长王顺和黄三勇敢镇定,这个大家有目共睹,就连王家祥也当面骂过他:“若不是来到雍丘,我想你他娘地早就是个死人了,还怕个球啊!”
    想到这里,张巡说道:“南八来雍丘不久,且又年轻,我担心众人不服。”
    雷万春笑着对张巡说:“大人,您大可放心。昨天比武场上,李珊英、李文天、张晓佐、呼延洪四人一起,也没打过南八,哈哈。”
    张巡饶有兴趣地问道:“昨天你们比武了?”
    “是的,大人。”雷万春兴奋地回答说:“昨日练兵时,思明就鼓动南八露一手,南八稍用力便一掌劈断了校场边碗口粗的柳树,思明又劝李珊英、李文天、张晓佐、呼延洪和南霁云讨教两招。结果,四人均在三招之内便被打倒。思明在一旁大呼,四人一起上啊,将南霁云打趴下,我就请你们四人喝酒!”
    张巡听到这里,指着东方思明笑道:“你啊——”
    东方思明笑而不语。雷万春接着说道:“四人闻听,便一起来攻南霁云。两人攻上盘,两人攻下盘,但南八腾挪闪躲左挡右,不一会,四人全趴在地上了。四人立即服了,起来之后连连向南八施礼,说南八绝对称得上是一员虎将。哈哈,我也佩服南八,论武功我还能敌他上百个回合,但他箭法远远在我之上!”说着,雷万春竖起了大拇指。
    “你当真这么认为?”张巡看着雷万春问道。
    “这还有假?”雷万春认真地反问张巡。
    张巡向雷万春拱手施礼,欣喜地说:“雍丘乃一小城,又处与绝地,我们只有万众一心,才能以小击大,守住城池。今看雷将军不仅武功超群,更有大仁大义,请受张巡一拜。”
    雷万穿惊得躲在了众人身后。随后他明白了张巡的用意。他向张巡深施一礼,动情地说:“自大人,不,自先锋官大人进入雍丘,下官万幸跟随后,亲眼目睹先锋官为守殚精竭虑,打仗冲锋时还身先士卒,谁不知先锋官大人忠义?我们作为属下定当团结一致,紧紧跟随先锋官大人!”
    随后,张巡又与七位将领一起按照战功议定了校尉的任命,并重新布置城防。
    第二日早上,张巡将全城兵士召集到县衙大门前,当众宣布按战功进行的任命。雷万春、赵启男、石勇、东方思明、陆明、齐慧、南霁云、王家祥等作战勇敢的八人被委任为从五品下游击将军,并根据八位将军的推荐,拼死冲杀的伙长王顺、黄三等一十四名伙长被任命为校尉。
    众位将领捧着任命扎,不禁欢欣鼓舞。尤其是南霁云和王顺二人。
    南霁云着实没有想到,刚来雍丘不到两月,就被任命为游击将军。想当初投军到李祗部下,战场上拼死冲杀不说,回到军营还要看校尉们的脸色。校尉曾经因为抢占民女没有得逞,反而将气头洒在自己身上,挨了一顿鞭打。还有,自己就是一个耕田种地的农民,他来投军也没想什么升官发财。可他现在成为了将军。他捧着任命扎,不尽感激涕零。
    王顺也是。他当了逃兵回来,张巡没有责罚他。打过仗后,张巡上前关系地问他受伤了没有。从那以后,不论在城头,还是出城攻击叛军,他都冲在前面。他心想,这条命就是张大人给的,死了也值得。所以他不仅奋勇杀敌,不打仗时还向雷万春、东方思明等人讨教武功,并组织自己属下二十人训练。两个月下来,他已俨然成为了一个勇士。一日,张巡令他与东方思明对打,看看武功有无长进,没想到身强力壮的东方思明面对脚步灵活的王顺竟然再讨不到便宜。但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成为校尉,虽然只是九品,但也是朝廷命官。
    捧着任扎,王顺喜极而泣,自己不再是那个在山坡上跟着王二保叔叔割草的潦倒穷小子了。当然,自己这个朝廷命官是最低品级——九品。但王顺在想,若继续奋勇杀敌,等打败叛军说不定自己真成了将军。如果那时才回到家乡,一定重修祖坟。只可惜,那袁大生这个敛财了一辈子的恶人,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叛军抢光烧光,还暴尸于门前。不然,非要他跪在地上叫上一百声爷爷,为村里受欺负的乡亲们出口恶气!想到这里,王顺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娘还有众位乡亲,甚至想起了王六。可随即,他擦去了眼泪。他洗耳恭听着张巡的防城部署。他想,他要带领手下的二百兵士奋勇杀敌。
    王二保也被任命正七品下致果校尉。但张巡没有再让王二保上城杀敌,而是将他留在了县衙。王二保头发、胡须都花白了。张巡可怜王二保一大把年纪,不想让他再去冲杀了。
    众将领带各自兵士散去后,张巡又命宋刚将雷万春叫到县衙大堂,说道:“万春,本官也以为眼下情势并不容我等乐观,我们应先早作打算。”
    雷万春本来带着微笑的脸严肃了。是啊,本想节度使李巨能派出兵马援助,至少给雍丘拨出部分守城的军械,可没想到只送来了一叠纸。最要命的是,城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雷万春对张巡说:“我们只能多派出些人手,赶紧到外地调集粮食,听说睢阳哪里盛产小麦,却不知睢阳太守徐远还能否借给我们?”
    张巡想了一会,才说:“看天下之势,唯有同舟共济方能打败贼军,尤其雍丘与睢阳唇亡齿寒,想必许大人不会吝啬。但战乱时期,最紧要的就是粮食,睢阳也不列外,所以我们非到万不得已,也不要再问许大人要粮了。不过,我们可以求许大人弄些生石灰来。”
    雷万春笑了,问道:“大人,您要生石灰干嘛?”
    “加固城墙之用啊。”张巡神秘地笑道。
    雷万春也不再多问,立即找来齐慧,让他赶往睢阳去了。
    五天后,到了六月初六这天傍晚,张巡收到李巨的来信。李巨在信上说,已联合御史大夫贺兰敬明分两路向西进发,他亲率六万将士从北路攻打收复楚丘、考城,南路由贺兰敬明攻打谯郡杨万石,随后将向西进军太康、襄邑,到时请张巡派兵截断太康或襄邑叛兵的退路,确保全歼两地叛军,然后合军攻打陈留汴州。
    张巡原本也并不相信朝廷大军会如此迅速展开反攻。但看到李巨的信,张巡喜不自胜。他立即叫来将校们商议。众将领听后,感觉这好像是真的了,纷纷请求立即带兵出城作战。
    东方思明搓着手说道:“哎呀,我们整天被叛军围着打,真是窝火透顶,这次我们干脆主动联络宁陵姚大人,先把襄邑打下来再说。”
    众将领纷纷附和:“咱们雍丘义军进可攻退可守,保证打下襄邑!”
    张巡刚要点头,突然他沉下了脸,说道:“不可!”
    众将领时分纳闷,问道:“先锋官大人,为何不可?”
    张巡想了想,才说道:“此举非等到李大人带兵攻下谯郡后方可实施,不然我们攻打襄邑未果,那令狐潮又来抄我们的后路,那可怎么办?”
    这并不是张巡强词夺理。据张巡所知,姚阎在宁陵只有区区一千兵马,可以守城但不可攻城,而李巨、贺兰敬明又相距甚远,又无法做到与之呼应。如此情形之下,仅有四千兵马的张巡怎能贸然抛下雍丘攻打襄邑?
    众将领领命退去后张巡右手捋着胡须,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静静地站着。
    其实,张巡不想立即出兵攻打襄邑还有一条理由,只是他不想说出来。他对当前形势还是有些担忧,打仗必须考虑天时地利人合,此时的叛军强大凶悍士气高昂,现在似乎未到必胜的时机。
    但张巡又想,若真如李巨所说,哥舒翰向东攻打洛阳,同时李巨联合西南唐军向西北进攻汴州,两边形成铁钳之势,陷叛军与两个方向同时作战的境地,如果调度有方指挥得当,与叛军主力决一死战,未尝不可将安禄山赶出中原——
    张巡越想越激动,汗水也慢慢湿透了衣服。可张巡依然不肯解下官袍上的衣扣。张巡一直如此。在城头时铠甲不离身,在县衙时除了盔甲便是官服,而且不管穿多长时间(张巡曾连续一个月露宿城头),也不管现在的天气是如何炎热,他的衣冠都整整齐齐从不马虎。
    那一夜,张巡几乎没有睡着。他反复地说着:“夏天就要过去了,金秋就快到了——”
    可随后,一连七八天过去了,李巨再没有了消息。张巡不觉纳闷,欲派人前往楚丘方向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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