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天快塌下来的李祗只好召集将领们商议。众将领闻听皆大惊失色。他们知道安禄山带领的兵士均为骑兵,个个凶猛异常,是天下最为强悍的虎狼之师。
    没有人说话,只有李祗自己在讲:“迅疾打开府库,募集义兵,我要同汴州共存亡,将叛军击溃在汴州城下!”
    此时,李怀忠又站了出来:“大人,我们可以固守黄河南岸,待叛军渡河之时将其击溃在河滩上。”
    “此言缪也!”李祗不屑地看了李怀忠一眼:“汴州北面的黄河河堤两百多里长,你知道叛军从哪处渡河?再有——”李祗突然停了下来。他大声令道:“就按本节度使说的办,速速去准备!”
    李怀忠愤然转身离去。他走出大堂后,心中又增加了几分悲苦。他身后几位将领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毫不避讳地窃窃私语:“有道是功高莫盖主啊!”
    “是啊,是啊,出头的橼子先烂,等着吧,以后会更有好戏看!”
    “别说这些了,我们能打得过叛军吗?”
    “够呛!”
    “那该怎么办?”
    “刚才那个什么县令不说了,河北的州县官们都他妈投降了。”
    “就是。这个狗县令没投降,就说自己是什么忠臣。不过,他说的对,我们只要不投降,便是忠臣——”
    李怀忠听到后,不觉浑身冰凉。
    李祗本不具有治军领兵的才能,可他凭借自己是皇亲国戚,又逢迎巴结杨国忠,当上了节度使。而之前,身为河南节度副使的李怀忠代节度使之行。李怀忠文武双全,且爱兵如子。他连连整饬军纪,加强训练,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将两万军队打造成成一直威武之师。
    李祗上任之后就开始嫉妒李怀忠的才干和军营中的威望,他连连打压李怀忠,并斥责李怀忠盲目带兵。李怀忠不服,与李祗争吵了一番。李祗便并上奏朝廷罢免了李怀忠节度副使之职,留任将军。
    从此,李怀忠在军中地位日渐下降。
    按照李祗的将令,各将令迅疾扩充兵员。他们亲带兵士到汴州周围乡村,靠着哄骗打,甚至以砍脑袋相威胁的方法,将青壮农民招入军中。仅仅用了三天,便将原来的两万守军扩充到六万。
    看着众多的兵马,李祗对部下信誓旦旦说:“我们不仅要坚守住汴州,还要将叛军击败,向东进军将叛军赶到黄河以北!”
    但说归说,李祗自己却慌乱的很。他担心一旦汴州不保,朝廷要治他的罪将他革职。而顶替他的极有可能是李怀忠。
    腊月初五这天下午,探马飞报:叛军已抵达黄河北岸,正准备渡河!
    李怀忠用尽最后的耐心,向李祗请求待叛军渡河之时向其发动攻击。李祗再次嗤之以鼻。
    腊月初六上午,探马紧急禀报:第一批约五千叛军已乘船度过黄河,将战马牵到了黄河南岸。
    此时,李祗突然召来各位将领,声色俱厉地说道:“据说叛军从范阳打到黄河,没有遇到过对手,本节度使认为这非常荒唐。难道叛军是铁打的不成?我想不是,他们也跟我们一样,都是肉体凡身。所以本节度使决定要派出一支人马前去应敌接战,挫挫贼兵的锐气!可不知那位将军代本节度使打头阵啊?”
    众将领一听全都傻了。一半的将领在为自己担心。他们怕自己李祗点到而摊上这倒霉的差事,而另一半将领的眼睛则不由自主地瞄上了站在头排头一个的李怀忠。
    果不其然,李祗脸上露出了微笑,看着李怀忠说道:“李将军,你是否愿意率领你部三千兵士代本节度使打这一仗?”
    李怀忠听的心中冰凉,脸色铁青。
    但李怀忠答应了。他默默地看了李祗一眼,李祗满脸堆笑:“好,怀忠果然真丈夫也!”
    李怀忠转身看着两边站立着的那四十多位将领。将领们有的抬起脸,闭上了眼睛,仿佛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有的眼巴巴地看着李怀忠,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悲壮。
    李怀忠大踏步地走出了大堂。李祗又将三名心腹叫到跟前,耳语了一番。三名心腹也走了出去。
    李祗对余下的将领笑道:“让我们静待李将军大胜叛军的好消息吧!”
    李怀忠回到自己军营,召集起三千兵马。他站在中间的台子上,双手抱拳,向自己的兵士躬身施了一礼,才说道:“怀中自从戎以来,就一直想着金戈铁马向前冲,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这一天。这一天到了,就在今天,叛军已渡过黄河。众位兄弟,愿意与我一起前往,痛击叛军吗?”
    还不知道真相的兵士齐声高呼:“愿意!”
    李怀忠大手一挥:“出发!”
    三千兵士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北门。但没走一里,兵士们开始嘀咕起来:“怎么就我们哪?”
    李怀忠脸色又变得铁青。他一言不发,只顾往前走。
    走出十里后,遇上了前面的探马。探马喘着粗气说道:“李将军,第三批叛军已度过黄河,他们已经集结完毕,正向汴州城开来!”
    “有多少人吗?”
    “至少两万,全是骑兵。黄河北岸有更多的叛军正准备渡河!”
    李怀忠身体晃了两下,觉得天地之间全是一片赤黄。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速将此情报于节度使大人。”
    “遵命!”探马骑着战马慌忙地走了。
    李怀忠对身边的亲兵说道:“让兄弟们歇息吃饭。”
    将令传了下去,却没人坐下。所有的兵士都望向李怀忠这边。李怀忠的副将,十名校尉一起走了过来,将李怀忠围在了中间,纷纷说道:“将军,为何单单派我们迎战?”
    “那李祗不知道叛军都是骑兵且兵马众多,我们如此前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是啊,将军,我们不怕死,但这种死法太冤枉,也太窝囊!”
    “那李祗是不是要用我们的命来试探叛军的战力?”
    “这也太荒唐了,大人,咱们撤回城里吧,与骑兵在平地作战,我们一点优势也没有,还不如撤到城头坚守待援!”
    李怀忠脸色苍白。他挥了挥手,说道:“兄弟们不要再说了。待会,我们再向前行军十里。”
    “既然将军决定了,我们遵命便是,今天我们就跟叛军拼了,也让他们知道天下还有敢跟他们对阵的唐军。”校尉们纷纷说道。
    李怀忠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们不要与叛军拼,我们面对叛军只能是拿着武器的稻草人,这样毫无意义。与叛军相距十里之时,我李怀忠一人上前就可以了,你们立即掉头回城。”
    “将军,这是为何?”
    “呵呵,我想那李祗只想借叛军的手杀我李怀忠一个,与兄弟们无关。而且他正想借此机会扩充实力,所以,即便兄弟们回到城内,那李祗也不会为难大家。”
    校尉们都沉默了。
    “但不管怎样,今后众位兄弟还要以国事为重,莫忘了我们是唐朝的臣子。”说着,李怀忠凄厉地笑了起来:“今日怀忠能为国捐躯,也算了了心中心愿!”
    “我们降了吧!”一名校尉喊了一声。
    “不可胡言乱语!”李怀忠轻声地说道:“我刚说过,我们是唐朝的臣子。”
    兵士们没有吃午饭,而是接着向前行军。他们走的无比沉闷,还不时地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汴州城头。
    午时时分,太阳已渐渐变得冰冷,兵士们的影子也越来越长。探马飞报:叛军距此已不过十里!
    李怀忠拿出一块白布,咬破食指,用血写道:怀中愿以身殉国,但三千兵士皆奉本人之将令撤退城内,非擅自退却。这三千兵士皆为忠勇之士,望节度使大人善待之。怀中绝笔。
    他将白布交于身边的校尉,大声喊道:“本将军令:后队变为前队,前队变为后队,撤回至城内!”
    “将军——”校尉大哭起来:“我们亲如手足,将军赴命,我们岂能苟活!”
    “快走!”李怀忠抽出腰刀,严厉地吼道:“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校尉摸着眼泪,带着兵士转身往回走去。
    李怀忠将刀插入刀鞘,手握长枪,骑着战马独自向黄河奔去。
    行至不过五里,李怀忠便看到前面洪尘滚滚,铺天盖地。叛军就要到了。
    李怀忠带住战马,将枪杆戳在地上,威风凛凛地站在了大路中间。
    不多时,叛军便来到了近前。他们看到李怀忠,纷纷带住战马,翘首相望。有兵士报于叛军先锋官尹子奇:“将军,前面有唐军拦住了去路!”
    “有多少人马?”
    “报将军,只,只看到一人!”
    “一个人?”尹子奇又气又想笑:“一个唐军就让大军停了下来?来人——”
    尹子奇刚要下令给掩杀过去。他转念一想,一人就敢拦在万军前面,此人一定不简单。他改了口:“跟随本将军前去查看!”
    尹子奇鞭抽战马,带着亲兵卫队来到李怀忠面前。他定眼一看,对面的唐将果然不同凡响:身穿青色盔甲,盔甲内的红色战袍也收拾的利索威武,青色头盔下的一张宽阔的脸庞满含凛然正气,手中的长枪透着肃杀之气。
    尹子奇双手抱拳,喊道:“敢为将军贵姓大名,为何一人在此?”
    李怀忠面不改色地答道:“本将军姓李名怀忠,得知你们要来,特在此迎接你们!”
    “哦,哈哈,原来是河南副节度使大人,尹子奇有礼了!”尹子奇还真听说过李怀忠。
    “尹将军客气!尹将军不在范阳戍边保国建功立业,跑到中原腹地来干什么?”
    “啊,呵呵,这个,末将奉节度使安大人之命,要前往京城护卫圣驾。安大人已接到密旨,说奸相杨国忠要篡权谋反。”
    “啊,呸!纯属一派胡言!那杨国忠若要谋反,皇上一道圣旨便可将他满门抄斩,怎会千里迢迢调集范阳大军?”
    “嗯?你怎敢如此乱说,不怕犯有欺君之罪?”
    “哈哈,欺君?你们是想弑君吧?”
    “李将军,言重了!念你是一名虎将,尹子奇不与你计较,还望将军看清形势,莫要执迷不悟,否则后悔晚矣!”
    “后悔?今日怀忠都不想苟活了,还说什么后悔!”说着,李怀忠手提长枪,将枪杆紧紧攥在手中,大喊一声:“反贼,谁敢与我来战!”
    还没等尹子奇等叛军答话,就听到李怀忠身后有人高喊:“将军,将军——”
    李怀忠扭头,原来是自己的那三千兵士回来了。李怀忠不由哎呀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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