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头鹰掌柜如约送来剩下的一半肉干和奶酥,并信誓旦旦保证傍晚可以交付最后的六头骡子。
    见昨夜风平浪静,牛十三的担心减弱不少。反正都耽误了一夜,不在乎再多熬半天,只要等到傍晚收齐骡马,连夜出发离开即可。期间正好休整,养足精神。
    “客官,用膳了,用膳了。”
    笑容可掬的杨小二将热气腾腾的馍馍和稀饭摆上了两桌。
    白头鹰亲自把众人请入座,拱手道歉:“本店照顾不周,还请平当家和诸位兄弟海涵。早饭清淡,望各位将就将就。”
    “掌柜的言重了。”李牧嘴上客套着,手上却丝毫不客气,拿起馍馍不嫌烫,往嘴里送。
    一顿饼嚷嚷道:“白掌柜,午膳记得上卤牛肉,昨晚的羊肉淡出个鸟来,难吃。”
    “要得,要得,卤牛肉。”
    游击队生活艰苦,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早餐了,众人哈哈大笑之余吃得津津有味。
    赞贝子府聚居区,厚彦舞齿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意识稍稍苏醒模糊之际,只觉头疼欲裂,口渴要命。
    天亮了,光线刺眼。
    八嘎,这是哪里?
    哦,想起来了,昨天与红贝勒把酒言欢喝断片了,只依稀记得散宴前红贝勒送了自己两名女奴,然后,然后记忆就像被盗去,一片空白,无论如何努力回忆也无济于事。
    身体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动一下,两侧传来柔软的触感。花姑娘!
    转头一看,没错,是女人,相貌平庸了些,但貌似身材丰满。若在平时,他早迫不及待唤起兴致行摧花之事。
    可恶,什么鬼酒,喝得身体竟不受使唤。
    “水,水,”
    身边的女人很熟业务,钻出被窝,光着身子去取一碗水过来。
    厚彦舞齿不顾上收揽春色,端过碗来大口口猛灌。
    “阁下,阁下,”帐篷外,茅于士像驴一样使劲叫唤。
    “嗬,”喉咙像被扼住般,无法正常发声。
    “阁下,我进来了,”帐帘掀开,几缕阳光漏进的同时,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阁下,好消息,呃,那个,”茅于士的目光猥琐地在两个女奴之间移动。
    厚彦舞齿忽然明白被欺骗了,心里直骂娘:狡猾的支那茅,昨晚分明装醉,让他孤军奋战,亏死了,昨夜白白浪费一个温柔乡。
    “阁下,有好消息。”
    好消息?
    厚彦舞齿总算听出了意思。
    “滚,滚!”
    赶走女奴。
    等女奴走出帐篷,茅于士眉飞色舞道:“双喜临门啊,发现游击队,牛十三的行踪了!”
    “纳,纳尼!”
    挣扎着做起来。牛十三的名字仿佛一针兴奋剂,瞬间激活身体里的每个陷于萎靡状态中的细胞。
    “王爷给的情报,游击队就在两里外的集市。”
    “当真?”
    “非常可靠,他们带来交换粮食的武器清一色是大日本帝国的制式步枪,还有一具掷弹筒。”
    “哟西,”大喜,不过随即想到什么紧要的,“牛十三也来了?”
    “十有八九,以他的自负,不可能错过如此重要的行动。”
    “快,快让红王爷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呃,此事,”
    厚彦舞齿立刻明白了许多:“老狐狸不肯?”
    茅于士点头:“估计他们不敢得罪游击队。”
    “八嘎,可恶。”习惯性摸向腰间取枪,尴尬:光溜溜。伸手抓起乱扔在地上的衣物,一边胡乱穿着一边急哄哄下令:
    “茅桑,备马,马上出发与中谷少尉汇合。”
    为避免触碰赞贝子府的敏感神经,中谷少尉领兵近百在据此五十里地外候命,按计划,等厚彦这边传去达成交易的消息,中谷就把随行的武器弹药送过来,然后提走战马。原本厚彦舞齿昨夜即可传令,奈何架不住红贝勒的盛情喝了个酩酊大醉,以至于耽搁大半天。
    茅于士回答:“马已经在外面了,可你的身体,”
    “闭嘴,堂堂帝国勇士岂会被区区几杯酒击倒。”说着站起来,不料草原的马奶酒一点也不给“帝国勇士”面子,腿一软,扑倒。幸亏茅于士接住,否则定然摔个狗啃屎。
    “八嘎,草原的土地太软了。”
    死要面子。
    “是,是,太软。”陪着小心。
    厚彦舞齿想了想,说:“茅桑,你去,拿着我的军刀去见中谷,传我命令,消灭游击队!”
    “我?不,不不,中尉你是知道的,我不会骑马,不会,真的不会。”
    开玩笑,此去五十里荒无人烟,半路遇马匪乃赌大小之事,马匪可不好惹,天晓得去年皇军在死亡谷谷口屠杀了多少条马帮好汉,真那个万一,小命就要填进血债血偿的无底洞了……
    厚彦舞齿不知他心里的小算盘,还当真了,摆摆手,道:“无妨,让王爷借一辆马车,顶多慢一点。”
    说到马车,茅于士眼睛一亮:“阁下坐马车去的话,效率更高。”
    此言不虚,中谷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厚彦舞齿的命令,换作由他传令,少不免浪费些盘问时间。
    红贝勒有求必应,以最快速度为俩人送来马车,并配备车夫。
    厚彦舞齿匆匆穿上衣服迈着虚浮的脚步爬上马车。
    红贝勒亲率部落几个贵族前来相送,跟着马车闲步前行。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红贝勒春风得意,笑意盈盈,一副功臣自居的神态。
    “厚彦先生小心,游击队二十多号人,有一挺机关枪。唉,本贝勒手下都是些破枪,不够这挺机枪突突的,要不然早就灭了他们。”
    “皇军火力强大,歼灭游击队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厚彦舞齿一脸不屑。
    “那是自然,本贝勒已命人准备庆功宴,坐等先生的捷报。”
    “嗯,感谢王爷的情报,此战的功劳以王爷居功至伟。”
    “哪里哪里,全靠皇军的赫赫武功。”
    “好了,王爷留步,等我凯旋而归。”
    “祝先生旗开得胜。”
    “必须的。”
    “驾”车夫接命驱车加速直出营地。
    “可恶,养不熟的狗,等皇军灭掉游击队,下一个就灭掉你!”车上,厚彦舞齿的阴毒目光透过马车车厢木板的缝隙射在相送的红贝勒身上。
    在赞贝子府的地盘上,红贝勒明明有能力将游击队一举拿下,却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此举说明其并未向皇军臣服,居心叵测,可诛。
    茅于士知道主子开始动了杀心。神谷矶八郎结交赞贝子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取战马,而装备战马是为了对付游击队,一旦狡兔死,走狗必烹。皇军绝不允许一个强势部落在卧榻之侧鼾睡。嗯,或许可以建议皇军做掉红贝勒换上一个傀儡……
    正想着,马车急停,措不及防之下差点惯性滚出车厢。
    “八嘎!”
    厚彦舞齿的运气糟糕透顶,鼻子与车厢木板亲密接触,鼻血直流。
    听动静,外面有人拦截马车。
    厚彦舞齿推开茅于士的搀扶,拔出手枪探头外看。
    马车前站着一个蓬头垢脸的乞丐,一根木棍拄地一只碗伸前,理所当然地拦路讨要食物。
    “臭乞丐,找死!”
    车夫害怕主顾迁怒自己,抢先出手,挥鞭怒抽。
    乞丐一闪,“啪”,马鞭扫中破碗,粉碎。
    厚彦舞齿不想因为一个“卑贱”乞丐耽误大事,便随口催促车夫上路。由于车夫听不懂日语,茅于士重复一句:“赶车的,快走。”
    乞丐愣愣看着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远去。马鞭以及鄙视眼神带来的耻辱丝毫没在心中掀起半点涟漪,此刻,情绪完全被震惊和愤怒占据,听说红贝勒昨天接待了一伙贵宾,原来贵宾是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四字揭开了他心中的伤疤,思绪因此回到了去年,日本鬼子攻陷巴林左旗的那一天,那一天,血流成河,那一天,他成了孤儿……
    弄死他!
    马车里只有一两个鬼子,报仇恰逢时。当然,他没能力杀死鬼子,但是,他知道有人可以,而且也愿意。
    打定主意,心情顿时轻松,转身就向两里外的集市狂奔……
    集市,客栈“紫禁城”,一片宁静,游击队吃完早饭都回房里瞌睡,为夜晚的远行养足精神。
    墙角的地铺上,牛十三蜷缩着,迷迷糊糊入睡。小狼凑到身边,“呜呜”叫着表达对食物的诉求。
    小狼的舌头舔在脸上,先温后冰凉,冰凉入骨。
    牛十三打个寒颤睁开眼睛,这才想起忘记了喂“铁牙”。
    麻烦,狼只吃荤腥,不像土狗,杂粮也能将就一顿。问题是,游击队的早饭全素的,没有丁点肉。
    摸摸口袋,苦笑,昨天早上的烤鼠肉全让一顿饼偷吃了。
    只好翻身起床。
    “等着,给你抓老鼠去。”
    这年头啥都缺,唯独不缺老鼠,反而到处都是随处可见。逮老鼠,第一技术,第二诱饵,缺一不可。技术在手上,肉在厨房,得向掌柜借。
    推门出房,下楼,楼下静悄悄,喊了两声掌柜,无人应答。想想释然,掌柜必是去牧民聚居的营地筹集骡子了,说好的,傍晚前一定办妥此事。小二?鬼才知道他在哪偷懒。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遂进入厨房,见鬼,穷叮当,锅里仅剩一点馍馍。
    观察地形,厨房无疑是最好的下套地点,不过频繁进出厨房终归不是好事。想了想,最终选择马厩为猎场。
    马厩在后院,那里还有仓库,储存着尚待交付的肉干和奶酥,老鼠必闻风而至。
    塞外的风俗异于内地,投宿的商队通常是马匹牲畜比客人多,所以后院占地面积宽广,从厨房到后院得走好远。
    牛十三挑了一个大砧板走向后院,差不多走到后院时,隐隐约约听到有打斗声。出于警觉,放轻脚步,看见了,马厩旁,两个身影,一个白头鹰,另一个是杨小二,俩人正合力与一个身份不明的对手扭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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