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埋伏在老马家的确实是潘驴邓的死对头,绰号“癞皮狗”。
    癞皮狗是花田村人士,花田村毗邻田洼村,民风朴素本分,然而却出了这么一个百年不遇的奇葩,不仅好吃懒做,还五毒俱全,本村以及附近的三村六庄没少遭受其祸害,自从鬼子来之后,更是投靠大汉奸潘驴邓,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
    老马作为田洼村的核心支柱,多次率领田洼村村民与癞皮狗交手,屡屡让其吃瘪。癞皮狗因此对其恨之入骨,扬言要扒了他的皮,此前曾一度将其列为游击队成员向潘驴邓举报,只因癞皮狗私心重,过往借他之手抓扣的人太多,本次亦然,黑名单人数上百,涉及九座村落,潘驴邓以为毫无价值而未采取行动。
    前夜魏国书与牛十三来访惊动了村里的猫狗,由此引起癞皮狗的疑心。
    “癞皮狗,你想干啥?!”
    老马大声嚷嚷震慑对手,主要是给村外的魏国书等人通风报信。
    “嘿,老家伙,鬼鬼祟祟的,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找土八路去了吧?”
    癞皮狗一边说一边发力踩踏老马的腰背。
    “你血口喷人,有证据吗?”
    “证据?爷说的是就是证据,爷今天就是要整死你,让你尝尝凌迟的滋味。”
    说着,刀锋移动,顺着老马的后颈下滑,在他背部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老马够硬气,愣是没哼哼,痛骂不止。
    “狗日的,有种放开爷,和你爷爷练练!”马多多拼命挣扎。
    “哟呵,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行,今天爷让你们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猫儿,掌灯,让这小子看看他老爹是怎样被割成白骨骷髅。”
    “是,队长。”随着一道顺服的应答,黑暗中一阵煤油味道扑鼻而来。
    嚓。
    划火柴,“呼啦”,火把亮了,照亮整片院子,照亮了癞皮狗那狰狞猥琐的脸庞。
    癞皮狗带来了三个喽啰,俩人摁着小马,一人打着火把。
    小马稍稍抬头,只见癞皮狗提起了砍刀,砍刀刀刃沾血滴,在暗红的火光下散发着寒光。
    “癞皮狗,有种弄死你爷爷,不然有你好看!”
    小马暴躁嚷嚷。
    “好,好,好一个孝顺子。”奸笑,“老家伙,看见了吧,你总得表示表示对吧,这样,就割你的右臂犒劳犒劳你的孝顺子。”
    叫猫儿的小喽啰拿着火把走过来,踩住老马的后背,帮助癞皮狗腾出腿脚。癞皮狗顺势一脚踩实老马的右手,举刀。
    啊——
    老马吃痛。
    咦?
    癞皮狗挪开脚,看见了,手臂有伤口,简易包扎,踩点正在其上,难怪硬汉也叫唤。
    癞皮狗立刻如获至宝。
    “猫儿,检查,看是不是枪伤。”
    “是,队长。”
    老马不配合,不停吼叫挣扎,奈何癞皮狗的力气奇大,摁得他动弹不得。
    “队长,”
    “你个乡巴佬,说报告。”
    “是,报告队长,贯通伤口,口子不大,肯定是枪伤。”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抓到了个土八路,不,两个,发财了,发财了!”
    “恭喜队长,贺喜队长,听说皇协军准备扩充,拿着这俩土八路交给潘驴邓,应该能换个团副当当。到时别忘了小弟,俺对队长您可是忠心耿耿。”猫儿使出看家本领拍马屁。
    “说你是个乡巴佬一点也没错,”癞皮狗不领情,“团副俺还看不上眼呢,这俩土八路干嘛要交给潘驴邓,明儿弟兄们直接送去三关镇司令部讨个清乡大队长也比那个啥团副强。”
    别看癞皮狗平时满身匪气,心气还是挺高的,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哼,一群蠢驴,鸭子还没煮熟就想着怎么吃。”
    老马忽然停止了对抗,冷声讽刺。
    不知为何,癞皮狗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你啥意思?”
    “往你左边看看就知道了。”
    癞皮狗疑惑扭头,左手七八步外是墙角,墙角下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榆树树冠伸展,月光的阴影覆盖了大半个院子。
    定睛仔细分辨。不知何时,树根下站着一个人,好像还拿着枪。
    谁?
    癞皮狗吃惊。
    “你爷爷。”
    回答冰冷,透着无限杀机。
    癞皮狗不愧老江湖,一手已揪住老马的手臂,一手持刀往他脖子上架。
    “别过来,否则老子宰——”
    砰!
    近在咫尺的枪声为他的叫嚣划上休止符。
    癞皮狗应声闷哼,然后缓缓软倒,砍刀从他手里脱落,落地有声。
    猫儿愣愣看着他的队长趴在他脚下,或许是反应迟钝,又或许吓坏了,竟不知熄灭火把逃跑,一动不动。而他那另两名同伴的应变能力显然比他强得多,一人夺门而出,一人翻墙逃生。
    啊——
    院门外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几乎与此同时,墙外也溅起一声声惨叫,开始一声比一声尖锐高亢,渐渐地衰弱,不闻......
    “老马,没事吧。”
    一人从院门处走进来,提着血淋淋的木棒径直走向老马,把他扶起查看伤势。
    “教导员,不碍事,先宰了这狗汉奸。”
    与老马对话的正是魏国书,而开枪者是牛十三。乡村夜晚安静得能听见耳蜗回鸣,当魏国书听见院子里的动静,遂当机立断支援,癞皮狗点火把之举就像自掘坟墓,让魏国书轻松摸到附近并看清情况,最后给他们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经典好戏。
    有人喜必有人忧。
    今夜对猫儿而言太戏剧化了,刚刚他还是猎人,是主宰者,主宰别人的命运,眨眼间身份易位,身陷囹圄。他呆呆地看着树荫下的不速之客持枪靠近,看着院门处走进俩人,合力倒拖着一具尸体进来。
    逃命的同伴中了外面的埋伏,都死了,一个脑袋破碎,白的红的拖了一路,一个浑身刀痕,血肉模糊,直看得他心惊肉跳。
    “狗汉奸,说,想怎么个死法?”
    愣神间,火把被小马夺走。与小马并立的是打死癞皮狗的枪手,一个与小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凶神恶煞地啃着癞皮狗掉落的烤羊腿,眼神充满杀气,感觉下一刻就要痛下杀手。
    猫儿赶紧下跪拼命磕头,边磕边哭丧:
    “八,八爷,好汉,饶了俺吧,俺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两三月大的伢子,行行好,可怜可怜,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狗汉奸,闭嘴!”
    小马一脚将他踹倒,愤愤道:“小牛哥,别听他瞎扯,这家伙是个光棍。”
    咔擦。
    枪栓拉动的销魂声。
    “十三,用刀。”
    老马提醒。
    开枪乃迫不得已,枪声可一不可再。潘驴邓在各村都安插了耳目,附近的汉奸一旦锁定声源,只要把动静上报,明天一大早鬼子即蜂拥而来,到时拉网排查又是一番折腾,烧毁田洼村所有房舍是无法避免的,受灾受难的又是乡亲们。
    “俺来,”
    小马捡起地上的砍刀。报应不爽,正是癞皮狗刚才折磨老马的凶器。
    “不,不,饶,饶命啊,”猫儿瘫坐地上,屁股和手一起用,蹭蹭后退徒劳地躲避小马的刀锋。
    此时,田有粮田有余搜查内屋出来,搜出了几包烤羊肉、一张羊皮和一个羊头。
    “王八蛋,他们把田二婶家的小白羊杀了。”
    田有粮飞跑过去朝猫儿踹上一脚。
    “多多,宰了他!”
    “好咧。”
    小马慢慢靠近,得意道:“小子,你死得不冤,知道打死癞皮狗的是谁吗?嘿嘿,告诉你,他就是俺哥,杀鬼子像砍瓜切菜般的牛十三。”
    “牛,牛十三哥,牛十三大侠,饶命,那羊是癞皮狗杀的,俺就是一个小喽啰,混口饭吃,”
    猫儿觉得这里这个牛十三是这里说得上事的人,或许能放他一马。不过,“牛十三”二字似乎很熟悉,听上去倒不觉什么,念着朗朗上口。
    对,对,想起来了,牛十三,牛十三!
    “你就是皇,不,鬼子通缉的牛大英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准能换回一条小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鬼子出通缉令不久,牛十三等人这两天一直忙于杀鬼子,在荒山老林里逃命,消息几乎与世隔绝,根本不晓得鬼子已经确定了死亡谷的“凶手”。
    “等等,”
    一个在猫儿听来无异于天籁音的词语飘入耳朵。循声望去,只见扶着老马的人上前一步紧盯着他。
    此人很有能量,看得出,小马和“通缉犯”牛十三都听他的。
    “饶命,饶命,”
    猫儿赶紧对魏国书磕头。
    “你怎么知道鬼子在通缉牛十三?”魏国书问。
    “这个,”
    猫儿眼珠迅速转动权衡利弊寻找救命稻草。
    “说!”
    小马把砍刀架到了他脖子上,刀锋紧紧抵触皮肤。
    “俺说,俺说,这些,”猫儿从怀里掏出一叠海报,“潘驴邓给的,让俺几个在各村张贴,说是悬赏抓捕上面画像之人。”
    魏国书拿过海报,一瞧,是鬼子三关镇司令部发出的悬赏令,海报左上角的人像有七八分像牛十三,奇怪的是悬赏令上没有主角的名字。
    审问猫儿,猫儿解释道:“今天傍晚吕家庄来人补充说明悬赏令上的人叫牛十三,不,是牛十三英雄。”
    “吕家庄?”
    牛十三不由疑惑,按理说泄露他身份的应该是狗翻译茅于士,可眼下的口供表明吕家庄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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