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坂本心目中,大日本蝗军无所不能,游击队能往,彼亦能。
    “三井少尉,”追到深沟边的坂本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部下效仿对方借助藤绳荡过对岸。
    “是。”
    三井少尉会意,并不认为有何不妥。动作也挺敏捷,步枪往肩上一挎,手脚并用,很快便爬上了大树。
    走树杈,滑绳也没难住他。
    但是,荡不起来,尽管他很努力,越努力越适得其反,没有形成钟摆之势,反而转起圆圈,最后急得一双罗圈腿乱蹬,有多滑稽就多滑稽。
    丛林荡绳从来就是技术活,别人玩着得心应手轻松自如,那是熟能生巧。把别人的优越表现常态化套在自己身上,那是理所当然主义,是东施效颦,骄横跋扈更是理所当然主义的放大器,自取其辱罢了。
    坂本的脸色涨成猪肝色。丢脸,太丢脸,堂堂大日本蝗军像被耍的小丑,在荡绳上出丑的小丑。
    “太君,用这个。”
    主忧臣辱。翻译官茅于士赶紧为主人解忧。
    坂本低头一看,是一根藤绳。
    纳尼?八嘎,让我亲自上?
    脑子意时没转过弯来。
    “把三井太君拉过来,然后推他一把。”茅于士比划着手势解释。
    坂本一愣,“哟西,”可惜是奴才,不然的话可以夸赞一个“好办法”。
    绳子抛出去,三井伸手抓住。士兵将他拉回来。
    终于,在两名士兵的合力推送下三井飞了过去,摆回来之时,又推一把。
    好样的,三井君!
    鬼子们为三井有模有样荡起了藤绳秋千喝彩。
    三井受鼓舞,壮胆挺腰一跃,落地,哎哟!引起身后一片惊呼。
    与刚才魏国书的一跳如出一辙,三井的落点在峭壁边缘,只不过他要稍好一些,整个脚板都踏实了,脚跟后一厘米才是深沟。
    但是这并不够,由于技术粗糙,落地时重心在后,三井宛如走钢丝的艺人后仰着乱晃寻找平衡点。
    晃啊晃啊,也不知是他平衡能力过人,竟奇迹般扭转了局势,站稳了。
    好!
    坂本露出笑容,有人在对岸接应,这下过去应该很容易了。
    砰!
    枪声凝固坂本的笑容。
    出乎意料,对岸的游击队胆生毛,居然敢留下打蝗军的埋伏!
    “日!”
    开枪的是牛十三,准头奇差,没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三,听命令,撤。”
    一棵大树树干之后,魏国书苦苦劝说处于丧父之痛之中的牛十三。牛十三已经被仇恨火焰遮眼,执意留下狙击鬼子报仇雪恨,说什么也不肯走,即便魏国书威胁要开除他出游击队也无济于事。
    “先生,瞧!”
    牛十三忽然指着鬼子方向兴奋大喊。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牛十三意欲击杀的三井少尉受枪击惊吓,本能下蹲躲避,结果再次失去平衡在悬崖边挣扎。
    哗啦啦。
    三井少尉脚下的泥石不堪重负大量松脱滑落。
    啊——
    终于,三井失足跌落深沟。
    好!
    牛十三发泄复仇的快感。
    与此同时,魏国书将他摁倒。
    哒哒哒——
    趴下没到半秒,几串机枪子弹就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树枝树叶碎末横飞。
    “快走,鬼子的掷弹筒要开火了。”
    魏国书作战经验丰富,对鬼子的战术了如指掌,机枪压制只是餐前开胃小菜,后面的掷弹筒才是真正的杀招。
    连滚带匍匐迅速撤离阵地。牛十三无奈,教导员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遂把枪扔给魏国书,接着横滚过去。
    轰!
    一颗枪榴弹精准地落在刚才他们的藏身之处附近,差不了半米,弹片在耳边“嗡嗡”怪叫。
    牛十三回头一看,吐舌头,心里连喊侥幸。
    如果不是枪声爆炸声,牛十三一定能听到百米外坂本的暴跳如雷。
    “重机枪扫射,迫击炮,炸,炸死他们!”
    “报告中佐阁下,重机枪和迫击炮组还没跟上来。”
    “八嘎,所有轻机枪一起扫射!”
    “是!”
    坂本真的怒了,全中队的十多挺轻机枪几乎都集中起来一起向对岸乱射,交织大片大片的火网。
    扫了几分钟,直至坂本心疼弹药才喊停。
    坂本急红了眼,又点一名士兵去爬树荡绳。
    “太君,您看这天都黑了,游击队狡猾狡猾滴,又熟地形,恐怕徒劳无功。”望着对面阴森森的树林,茅于士毛发悚然,其程度超越了对坂本的害怕。
    “八嘎,你在帮游击队?!”
    愤怒急躁之下,坂本几乎失去理智。
    面对几个土八路不仅一无所获,还死伤了那么多士兵,回去实在无法向老龟田交代,更可怕的是同僚的嘲笑:瞧,那个笨蛋坂本,连区区几个手无寸铁的游击队都对付不了......
    天黑有怎样?任何困难都不是阻挡蝗军勇士的理由。
    好!第二名士兵一次成功,荡过彼岸。
    “你,带猎狗过去。”
    “是!”
    第三名士兵把一只猎狗绑在身上,抓绳,纵身一跃,回摆,同伙用力推他一把。
    这一次重量有所增加,第三名鬼子尝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对岸。猎狗感到了害怕,在鬼子的怀里不停挣扎,顿时,藤绳上的鬼子险象横生,“啪”,绑狗的绳子断开,“汪汪”,猎狗惨叫着摔下深沟。
    如此折腾了几分钟,天色已然入黑。
    坂本脸色铁青,照目前的速度,全部人马过去至少需要两个小时,那时对手早已远逃。
    鸣金收兵?既不甘心,脸面上又下不了台。
    正进退维谷时,殿后的士兵报告说吕家庄派来接应的人到了。与游击队遭遇的地方离吕家庄并不远,在庄外的哨卡听到枪声很快便查明情况上报,驻扎在庄里的鬼子急冲冲押队出发。
    坂本大喜,追杀劲头焕然一新且愈发浓厚不可收拾。却不料被吕家庄护院队队长吕人凤浇上一头冷水:
    “太君,万万不可,深山野林毒虫蛇蚁层出不穷,最可怕的是沼泽,每年夏季暴雨之后,森林里到处是沼泽,进去就出不来了。”
    吕人凤是地头蛇,其进言不得不三思。
    这时,小队长古贺硬着头皮在他耳边说:“阁下,现在已是夜晚,万一土八路在树林里设置陷井,我们贸然追过去的话,恐怕,”
    “陷井”二字,像魔鬼一样噬心,让坂本又恨又怕。
    茅于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摇摆,添油加醋道:“太君,小龟田少佐或许就是这样中了他们的暗算。”
    想想游击队的各种意想不到的可怕陷井,忍不住不寒而栗,他可不想为鬼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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