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8年元旦,拙作《隔墙的时光》出版后,我的领导、同事、朋友、学生就“忧来无方”一章所述及我身体健康状况,表达了焦急的疑问和深切的关心。
    20世纪90年代在郫都区分管过教育的老领导刘大姐,读完本书后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垂问:你身体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形嘛?
    78岁的老同事黎妈妈,我到单位时,她已经退休,严格讲我们并没有真正共过一天事。当她读到我第一次住在华西医院写给孩子的信,说是忍不住掉了泪。她专程骑自行车到我家里,赠我一个由平乐寺老和尚开光的平安符。从那天起,皈依佛门的她,坚持在每天的晚祷和晨课里,在声声的阿弥陀佛中,默默为我祈福。
    我的领导,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学生……来自世界的声声问候,让我如沐春风。此刻,当我在敲击键盘的时候,那一长串亲切而温暖的名字,仿佛潮水般汹涌到指尖:洪涛、德松、德才、赵洪、志民、万根、谭新、帮友、张卡、安民、老阚、范少云、晓英姐、汤哥、王成、徐霞、刘萍、冯刚、王佳……任何一个名字从我心中闪过,都如一颗流星划过浩瀚的夜空,总会溅起感恩的光芒,恕我不能在此一一列举。
    但是,面对朋友的问询,我的回答,要么词不达意,要么无言以对。我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有什么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因为连闻名全国的华西医院也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
    今天,我终于可以在这里向一直牵挂于我的亲人、朋友坦诚相告:我患了一种恶性肿瘤,学名“非霍奇金淋巴瘤”。
    当我平静地向你述说这件事情始末的时候,已经与肿瘤君抗战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年时间不长,但想对你说的话,犹如老家徐堰河的流水,滔滔不绝。
    说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一群不显形迹的小鬼子潜伏在我肺部的血液里,幽幽暗暗地肆意吞噬着那儿的健康,时间长达8年之久,而我竟茫然无知。期间曾无数次进出区里、市里、省里各大医院,用上了不少高精尖的武器,也没有捕获到它。直到2018年2月9日,我在华西医院做了肺部左上叶的切除手术以后,检验科的专家在一堆腐烂得不成形的肺部组织里,先后经过三次科学的检测和基因比对,才于2018年4月查获真凶。小鬼狡诈,终究敌不过现代医学的高超技术。
    紧随而来的,便是不屈不挠的抗鬼战争。或许拜少年时代所受到的英雄主义教育所赐,从获悉真实的病况开始,除偶尔会因“月缺花残”产生小资文人般的丝丝伤感之外,整个一年里,我犹如跃马疆场的战士,马鞭挥舞处,都是铮铮作响的生命弦歌。又好像金瓯有缺时,需要英雄收复失地一样,自始至终,我对于消灭小鬼子,恢复身体健康,重燃生命之火,始终怀着类似“还我河山”的大义凛然。
    并不是我有多么坚强。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当他遭遇厄运,或是深陷困境时,只要他敢于放手与命运相搏,向死而生,其迸发的力量往往是无限的,这个力量所绽放出来的光,各有各的不同,也注定各有各的璀璨。
    二
    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川西坝。虽然有幸躲过了饿死人的大饥荒,但整个本该夯实身子骨的童年时期,仍无法躲过一个“饿”字。我父母育有四个子女,我是老大。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多子家庭的重担,除了父母承担之外,作为家中长子的老大,没有不分担的道理。不到10岁,就需要照顾姊妹,做家务,甚至参加繁重的田间劳动。
    过早、过重的劳动,加上小时候严重的营养不良,给身体造成先天不足的孱弱,或许唯有同时代同经历的过来人,方解其中滋味。
    我常常想,为什么今天的50后、60后,总是特别珍惜当下的好日子?总是特别感恩改革开放的好机遇?因为他们亲身经历过什么叫填不饱肚子,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苦难。
    今天有人谈起饥饿岁月和动荡年代,要么云淡风轻,要么还能从中找到其苦难的价值和意义。我以为那简直是瞎扯淡。经历苦难,的确是人生的一笔财富;但富足安适的岁月,更能涵养高贵的精神啊。而后者,对于当今的中国,有着更加现实的价值。
    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参加了工作。在乡村小学校园里度过的青年时代,温饱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根本谈不上营养膳食。那时能吃饱饭,能每周吃一次肉,便可归入生活幸福的群体。那时我171厘米的个子,体重52公斤。瘦骨嶙峋的细腰男教师,大风一吹,都像是要吹倒在地似的。诚然,当时怀揣梦想,被献身乡村教育的崇高信仰和充满激情的生活所充盈,精神的富有盖过了物质的清贫,这,又另当别论。
    1998年,我从乡镇中学调入县教委上班。从此,在讲台上挥洒激情、从容、自豪的青春,渐渐被日渐繁重的工作和日渐复杂的人际挤压了。在学校里,我总唱着“工作着是美丽的”的歌,到机关以后,这支歌变成了“工作着是沉重的”的叹惋。
    三
    最初发现肺部有异样,源于2010年的一次偶然。
    我单位一位刚刚退休的老大哥因肺部感染突然去世。去世前三天,他特邀请我去看他,并清醒地告诉我,他要到“那边”去了。我紧握着他的手,责备他胡思乱想,那天同他聊了很多可笑的话题。谁知三天后他真的去世了。这个“突发”对我触动很大。此前我从不体检,就像从不信邪一样。这事之后,自个儿偷偷跑去医院进行一次肺部ct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肺部有比较严重的“炎症”,为此专门在县医院输了一周的液。以后,终于参加单位组织的例行体检,而每年的体检报告里,总会出现肺部有硬化点、纹理、阴影之类的记录。看到这些记录的时候,心情难免郁闷一会儿,但又总是很快释然。虽然后来也看过医生、吃过药、输过液,到大医院进行过不下10次ct、增强ct、纤支镜、核磁共振等五花八门的检查,检查结果除了确认体检报告中描述的表征以外,再无任何其他症状,对于病因,一直莫名所以。加之这些年来工作繁忙,身体也并无不适之感,因此干脆笑谈以待,置之不理。
    直到2016年7月,单位安排公休,我也认认真真地休了一回。说实话,这是我调来机关后的第一次公休。此前的历年公休,全都无条件、无报酬、无怨言地献给了“壮丽的事业”。利用这难得的时间,我决定到县医院认真地再次看看肺部的沉疴——不痛不痒很多年的“炎症”。这么多年以来,县医院的医生朋友也一直跟踪着我的“炎症”。此次见片子上的“炎症”有扩大的迹象,便替我请了据说是西南地区最有名的呼吸内科专家来为我诊断。专家如约而来,在读了我历年来的多张片子以后,直接判断说:你的肺部左上叶已经完全坏死,失去功能了,应当尽快实施手术切除。
    我对于教授的结论还算重视。公休满后,立即遵照医嘱,开了病假条,并写了请辞报告,做好了手术前的各项准备。但在与领导推心置腹的交流以后,念及当时单位班子职数出缺(仅一正一副一纪委书记)的特殊情况,在半推半就之间,又继续“轻伤不下火线”。还自我安慰,上级重视自己,单位离不开自己。虽然早就懂得“世界离开任何人都能正常运转而且会运转得更好”的道理,但这世间就有太多的局中人、迷中人,尤其一介书生,又总是免不了以此自误。
    唉,人已经不年轻了,但虚荣之心,当然,也包括担当之心,责任之心,可不会轻易老去。至于医学教授所说手术之事,本身听起来就让人不爽,索性懒得理睬,随它去吧。
    这一耽搁,又是大半年。
    四
    当今社会,关于健身、关于养生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其知识也已基本普及。但依然有不少人置若罔闻。甚至当其身体出现诸种不适症状时,大都如我一样,大而化之,或者自以为聪明地把身体的状况归结为流行说法——亚健康。
    至于说到恶性肿瘤——癌,虽然人人谈之色变,但很少有人真正担心这个火会落到自己的脚背上。无非有以下几种想法:一是近年来尽管癌的几率不断提高,但对于个体而言,那毕竟是与摸彩票中百万大奖的几率差不多,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二是认为癌涉及十分复杂的基因学、遗传学、生命学,一般与自己的家族史有关。三是相信所谓因果报应,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亏心事,厄运便不会上门。四是相信命运,命中注定的事情,想逃也逃不掉。在这样的思想下,对于身体的保养,一般都不会太在意,甚至不如在意一辆私家车的保养。于是,继续熬夜,继续拼命,继续承压,继续为着梦想殚精竭虑。是不是?
    2017年初春,我的体重在一个月以内减轻了四五公斤。当时不但没有引起警觉,还吹嘘自己减肥成功(那阵的确在进行走步锻炼)。上班时,同事们见我精神抖擞,早先挺出视线的大肚子消失了,调侃说,更帅了。
    我听后,把调侃当赞美,还暗自得意着呢。有减肥无效的朋友,羡慕嫉妒之余,虚心请教我的减肥良方。
    我笑而答曰:多熬夜,多喝酒。对方惶惶,知难而退。
    刚进入3月,我胸部开始时不时地隐痛,且常伴随咳嗽、感冒、通宵失眠、盗汗、浑身乏力,抽血检查白细胞数量不到1500(正常范围4000—10000)……这时,我才感觉身体或许有些不妙。好在就在本月末,区里批准了我的辞呈。
    卸职以后,一身轻松地向紧张的工作道别,但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还是太多。记得离职前后那两天,当时区里分管我们工作的美女领导,也是我最敬重的一位学者,尽管在她这个级别的官员眼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尤其是当我的离去已成定局之时,她还先后两次打来电话,殷殷叮嘱再三。其挽留之情,关切之意,至今让我感动,也令我汗颜。
    次月,我办好各种手续,便安安心心地住进华西医院治病。当月的情形,我在随笔《隔墙的时光》里已经做了比较详尽的叙述。本来以为很快就会康复,谁知道,从这时起,直到今天,我依然没有彻底走出医院,我月月进出,像熟悉自己的家一样,熟悉那里的一切。
    我知道,我是踏上了一段孤独的、漫长的、难忘的抗击沉疴之路。
    五
    后来我将这段行程称为“搏命”之旅。听起来似乎有些夸饰,但对于众生中一个渺小的个体而言,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珠,置身惊涛骇浪,亲历沉浮与飘荡,用这个语词来形容个人的内心感受,又是准确的。
    当然,现在叙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我的心已如雷暴扫荡之后的仲夏之夜,平静而安详。在老家院坝的花树下,我一边乘凉,一边摆龙门阵。有微风悠悠地吹,月色蒙蒙,鸣虫啾啾。再怎么激荡的情感,再怎么伤感的语言,也只如花瓣轻轻滑落地面,温柔,美丽,又有淡淡的香气。夜渐渐深沉,我就像是在摆别人的龙门阵,摆很久远的故事。
    转眼到了2018年。1月19日,单位一位“抗癌美女”化疗出院后约请几位老朋友小聚,以示庆贺之意。
    恰好在这天早晨,我一起床即感觉胸部疼痛,呼吸不畅。因为当晚要参加聚会,故忍痛在家躺着,准备拖延到第二天再上医院看病。
    到了黄昏,准备出门去参加朋友聚会时,才感觉自己的呼吸快吸不上气了。连忙上医院,经朋友帮忙,以最快的速度先查ct。
    我还没有从ct仪器台上下来,年轻的医生咚地推开仪器室的门,紧张兮兮地问我,你肺部是不是有问题?
    我点点头,平静地回答说:是啊,老问题。
    他不可理喻地吼我:你肺大泡破裂,积气和积液已经覆盖了肺部百分之八十以上区域,ct几乎找不到你的肺了……
    而后,这位尽职尽责的检验科医生立即从电脑上把我的片子传到胸外科,并与已经下班的胸外科主治医生取得联系。在医生朋友们的帮助下,半小时内,我已经住进了区医院第一住院大楼的病房。主治医生也急忙赶快过来,给我胸部打了孔,安了引流管。随着胸部积液的排出,到了晚间,我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到今天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位ct室的医生姓甚名谁,他或者也早忘记了我这么一个普通病人。按理说,他的职责只是负责检验、出报告。但是,那天他所表现出的特殊敬业精神,为我这个大大咧咧的病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当晚的聚会因此而缺席。后来听说东道主十分生气。至今,那天聚会的朋友也并不知道我爽约的真正原因,而我,也因此仍欠了一份人情在那里。但是,如果朋友们知道,我欠下的这份小小人情,却救了他们朋友的一条命,大家一定会弹冠相庆。如果我那晚真的如同以前一样,带病参加聚会(以前类似情况多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希望我的朋友们,尤其是当晚参加聚会的几位朋友能够看到这段话,除了了却心底这么久以来的谜团外,更重要的是希望大家能够从中吸取教训,尤其是我的“酒精考验”的朋友们。酒场毕竟不是战场,得饶人处且饶人。
    在区医院住院一周。这一周,一边提溜着一个导管桶排液,一边积极配合各种检查。最终确定了手术方案,并联系华西的教授来做。
    在等待手术的日子,肺大泡却第二次破裂,肺部第二次积液,呼吸再次陷入不畅。华西的医生赶过来,看了早前的方案以后,建议转至华西医院本部。
    这样,我于2018年春节前半个月又再次入住华西,顺利地做了左肺上叶的手术切除。我的主刀医生告诉我,切下来的肺部组织,就如软化的豆腐,用镊子也夹不起来,需要用汤勺来舀,足见已经腐烂很久了。
    既然切除了坏掉的家伙,那就一切都ok啦。我记得很清楚,出院那天,恰好是旧历除夕前夜。从医院出门的时候,整个蓉城已是华灯初上,出城后沿途烟花漫天,鞭炮声声,人们用千年的习俗驱除鬼祟,世界喜气洋洋地朝着新一年迈进。当晚归家的幸福之感,喜悦之情,真是难以言表。可惜的是,那个时段十分仓促,加上胸部一直插着排液体的管子,我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很多鲜活的细节,只存在记忆之中了。现在想要写出来,内心又不愿意去碰触了。
    六
    关于罹患恶疾的原因及病理,我想现代医学也并不一定能完全弄清楚。就我个人而言,除了细胞里“弄不清楚”的复杂繁殖以外,至少诱因是清楚的:长期失眠,工作承压,作息不规律,暴饮暴食,情绪过于内敛……
    谈到失眠,我认为它无疑是坏我身体的罪魁祸首。失眠对于正常细胞和健康身体的慢性加害,我有着深刻的体察和无奈的痛悔。对于一个长达10余年的失眠症者来说,能够度过数千个漫漫长夜,熬到今天,灯油尚未枯竭,已属幸运的了。
    关于失眠的根源,我想除了机体内在功能的分化以外,个人对待失眠的态度也是重要因素。年轻时,我把加班当常态,一周里有一半多时间属于“白加黑”,非得到夜深才能回家。即便不加班,也总是肆意地抛洒夜晚时光:看书可看通宵,写博客可写到凌晨三四点钟,加之频繁地参加各种应酬……今天反思,那时抛洒的,哪里仅仅是宝贵的夜晚时光,分明就是生命的本钱啊。
    我那时还发明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生命时长理论”:从生命的长度来看,当人呼呼大睡的时候,是处于有生命而无知觉的状态,其实也等同于死亡的状态。我在夜间清醒着,既能感知生命,又能掌控生活。别人每一天睡8小时,我只睡4小时,别人睡着而我醒着,相当于我比别人每天多活了4个小时。如此折算下来,我活60岁,与别人活80岁,有效的寿命不定谁高呢。
    其次,我想谈谈情绪控制的问题。人的情绪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其所外显的特征,只是内心的冰山一角罢了,而且大多数都是我们纾解、控制后的状态。
    控制情绪也有一个度的问题,比如,严谨、克制、内敛、低调都是好品质,但未必是好情绪。男人崇尚制怒、有泪往心里流,有压力不外露等等。在生活、工作中追求尽善尽美,这固然是好的。再者,在塑造完美人格的路径中,必然会面对复杂的人际,复杂的环境,复杂的挑战,必然会伴随喜怒哀乐的情绪宣泄,这是很正常的人性。但是,我们却喜欢把情绪把控得滴水不漏。好像不这样做,便不男人了。
    其实,好多时候,金刚也会怒目,菩萨也会发威。我们却常常无原则地提倡对世间万事宽容以待,哪怕亏待自己,委屈自己。
    比如,当有人给你的工作设置障碍的时候,当你的团队有人在关键时刻闪了的时候,当溜须拍马之流得势的时候,当偷奸耍滑之辈获利的时候……你本可以据理力争,冲冠一怒,或是拍案而起,这也是一种工作策略和斗争方法,同时也是正常情绪的发泄,但很多时候,我们总是选择隐忍,美其名曰为了工作要学会包容。
    我个人,或许因为出身卑微,又想要在职场变得优秀,除了投入勤勉,投入理性之外,还得克己内敛,谨小慎微……的确,在单位,我个人赢得了低调、含蓄、淡定的美名,被人称为“定哥”。但是,有谁知道,对于一个草根来说,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会留下艰辛的伤痕,都有一路辛酸伴随。
    当然,制怒也好,低调也好,底线还是有的,比如,原则问题,人格问题。如此复杂的情绪控制,一旦把握不好度,对身体无疑也是一种伤害。
    七
    亲爱的朋友,当我们无法拒绝伤痛,无法拒绝困境,无法拒绝命运熬煎,甚至无法拒绝死亡威胁的时候,索性选择让心情宁静,让时光飞翔吧,这是最后一道镇痛忘忧的良方。
    一年的时间不算长。在治疗疾病之余,不经意之间,我断断续续地阅读,零零散散地书写。人到了这个时刻,总算可以为自己而活,没有功利的追逐,没有任务的催迫,写作只是一种怡情而已。就像一棵水草摇动在季风里,好不好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活出本色的样子。
    今天,当我重新审视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发现,朴素的东西,不会褪色(因为无色可褪)。这些粗浅的文字,并无宏言大意,也不能给人带来艺术的感染,因此不能说是文学作品。但我手写我心,自自然然的,丑萌丑萌的,原也有它真纯、可爱之处,这就足够安心了。
    我曾经说过,以我的天分和才情,还不至于浅薄到妄想去当什么作家;以我的年龄和心智,还不至于想要去续做年少时期的文学梦。但是,正如我在《隔墙的时光》里所说:普通人对社会的责任,小人物对大地的深情,实质上同作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作家出版的是文学艺术,小人物出版的是自己的初心。
    八
    我们自小所受到的教育,要舍生取义,不能贪生怕死,这是对的,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之一。但我们在践行的过程中,却总是有失偏差。其实,追求幸福的生活,追求安逸的日子,也是生活的要义啊。非把自己苦逼到活不下去的程度,才是积极正向的吗?好好活着,热爱生活本身,也是一种“义”啊。
    一个连生活都不爱的人,怎么可能去热爱别的?
    余华在《活着》里宣告: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活着,如此简单。
    回首望望那些由疾病、困苦、忧伤、艰辛串联起来的日子,而今恍惚变成温柔的风,一阵阵,吹拂着我。
    退一万步说,假如上帝真的狠心让我选择与世界永诀,我绝不奢求更多,只祈望能够唱完最后一支我喜欢听的歌:
    我把世界爱过了我把快乐拥抱了
    我把悲伤释放了……
    2019年6月于郫都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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