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医, 鱼真的伤怎么样,会不会留疤?”
    看着章太医面无表情的脸,路菀菀心里有些发怵, 这貂儿的爪子上该不会有毒吧。
    “娘娘放心,鱼真姑姑只是皮外伤, 虽是深了些,但不碍事的。”
    章太医捋捋胡子, 笑着应道, “好好用药,不要碰水,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那还是有可能会留疤了?”路菀菀本来放下的心被章太医那应该二字又给提了起来。
    “用最好的药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章太医被问得一愣,不知该怎么回话。话不能说满,尤其是行医的,凡事更要留一线。他即使有九成的把握, 也是不敢说出定然能治愈啊。
    鱼真看着章太医嗫嚅的嘴唇有些好笑, 开口帮着解了围。
    “娘娘, 您就别为难章太医了,奴婢精心伺候着自己, 不会有事的。”
    路菀菀斜睨了她一眼, 又看向章太医, “那就麻烦太医了,定要用最好的药材。”
    “娘娘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路菀菀又仔细瞧了瞧鱼真颈上的伤,“待会让章太医把禁忌都写下来, 你得好好照着办。”
    “唉,奴婢晓得了。”
    鱼真笑着颔首,偷偷用小指勾了勾路菀菀放在腿上的手。
    路菀菀瞥了她一眼,也是失笑。目光扫过被一群太监围住的貂儿,微微阴沉了脸。
    “章太医,你可知道貂儿为什么会突然狂性大发?”
    “这个…”章太医皱皱眉头,“娘娘,貂儿之前可还有什么异常?”
    “来的第一天还是好的,性格温顺讨喜,可第二天就出了问题。”
    路菀菀蹙眉回忆着,“第二日就开始蔫蔫的了,喂食也不吃,动都不愿动一下。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虽还是不吃食,但却躁动不安,直到现在都没静下来过。”
    “太医,貂儿可是病了?”
    “微臣从未养过貂儿,也不知这是为何。”
    章太医上下打量着地上的貂儿,“或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吃了不该吃的?”
    听了这话,路菀菀侧头看向清月,“清月,貂儿一直是你在照顾着,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奴婢不知。”清月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情,恭恭敬敬福了一身,“奴婢喂貂儿的食物,都是小厨房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奴婢猜测,貂儿可能是不太习惯殿内的环境。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出手伤人。”
    “可是第一天还好好的,性情再变也不会这样短的时间内变得这样彻底。”
    鱼真摇摇头,“不应该是这个原因。”
    路菀菀思索了会,点点头,“确实有些蹊跷。”
    “那你觉得是怎样的呢?”
    “奴婢觉着啊,它八成是吃错药了。”鱼真想了想,笑出声来。
    其实鱼真这样说也是存着打趣的心思,想让路菀菀放松些心情。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路菀菀有什么反应,便疑惑地偏头去看。
    路菀菀盯着貂儿的眼睛,半晌才移开眼,“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嗯?”鱼真一愣,“什么有道理?”
    路菀菀没搭话,转头看向章太医,“太医可懂药理?”
    章太医一顿,微微躬身,“微臣略懂些。”
    “好。”路菀菀点点头,“把那只貂儿带过来,再拿方干净帕子来。”
    鱼真有些纳闷路菀菀的吩咐,呆坐了会脑中却灵光乍现,心下一惊,忙侧头去看路菀菀。
    察觉到鱼真的视线,路菀菀微微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娘娘,貂儿带来了。”
    貂儿被人擒着,动弹不得,便愈加烦躁。呲着尖尖的牙,胡乱蹬着腿,眼神中凶光毕露。
    “把它的嘴给本宫扒开,用那方帕子把它的嘴仔仔细细擦一遍,连齿间的缝隙也不要放过。”
    “娘娘,貂儿现在性子凶,这样贸贸然去撩拨它很可能会再次伤人。”
    清月神色一僵,忙站出来劝阻。
    “无事,微臣给它施一针即可。”章太医笑笑,从袖里掏出个针包。
    “清月心思细腻,却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路菀菀微笑着夸赞,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她紧攥住袖子的手。
    “谢娘娘夸赞。”清月挤出个笑,往后退了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
    “娘娘,擦好了。”
    小太监弓着腰将帕子举在身前,给路菀菀查看。
    “递给章太医吧。”
    路菀菀示意宫女拿来个荷包递给章太医,里面是大半袋的金叶子。
    “章太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也要在一个月之内将貂儿口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查出来。是食物残渣也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好,你一定要给本宫一个交代。”
    章太医手中轻轻捏了捏手中的荷包,面色有些讶异,“娘娘…”
    “这是一半,如果你做的好的话,除了剩下的一半,另外有赏。”
    路菀菀笑着打断他的话,“但若是让本宫不满意了…章太医在太医署待了几十年,眼看就要熬出头了,也不想就这样功亏一篑吧。”
    “微臣省得。”章太医躬了一身,“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听着章太医的保证,路菀菀满意一笑,“貂儿你也带去吧,但要保它性命无忧。”
    “是。”
    “那便麻烦太医了。”路菀菀微微颔首,“清月,送章太医出去。”
    “章太医,请。”
    看着清月走出的背影,路菀菀敛住了笑,抚着指甲用眼角扫了遍底下站着的宫人。
    “本宫从没想过,本宫的北辰阁,也可能会有这样的腌臜事。陛下每夜歇息在北辰阁,天子安危,关系到大祁的兴衰。所以,一点点的隐患本宫都不能姑息。”
    “貂儿这几天的异常,究竟是不是有人意欲图谋不轨,是谁在图谋不轨,这件事查清之前,北辰阁定要防的像只铁桶一般。不只是外贼,还有内鬼。”
    “即刻起,所有人不得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全部安排到别处。北辰阁除主殿外所有房间,全部锁起来,没有本宫的允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令者,杀无赦。”
    等到殿内只剩下路菀菀和鱼真时,路菀菀终于放下了挺直的脊背。
    “快给我捏捏。”
    鱼真凑过去,星星眼地看着路菀菀,“菀菀,你刚才真是太棒了。那气势,那眼神,妥妥的霸气侧漏。”
    “真的?”听着这话,路菀菀很高兴,“我特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稳重些,不过嗓子好累。”
    “真的,尤其是给章太医赏银的时候,那阴阳怪气的样子,简直不要太迷人。”
    …阴阳怪气?路菀菀默然。
    鱼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错了。”
    “不过,菀菀,你怎么知道有人给貂儿下毒了?”
    “我不知道。”路菀菀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茶,“我猜的。”
    “貂儿一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一只畜生,不通人性也似乎在情理之中,但我就是觉着古怪。”
    路菀菀瞥了鱼真一眼,“这是女人的直觉,你不懂。”
    这是报复我说你阴阳怪气么…
    鱼真无辜地眨眨眼,“那你再猜猜,若是真有人给貂儿用药,这个人是谁?”
    “这皇宫里,看不惯我的人太多了。”
    路菀菀抿了口茶,掰着手指仔细数着,“德妃,陈婕妤,高华婕妤,夏采女,还有…太后。”
    “你别顾左右而言它。”鱼真不满地戳了下路菀菀的腰。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怀疑的人,我也有一个,咱们一起说?”
    两人对视三秒,异口同声地轻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清月。”
    鱼真挑挑眉,“你为什么怀疑她?”
    “因为她几次三番的阻拦我。”路菀菀眯着眼。
    “我让她去请太医,她有说辞,我让宫人取貂儿口中的碎屑,她又有说辞。而且刚才,她的神情一直有些微微的紧张。清月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和往常有些不同。”
    “你又是为什么怀疑她?”
    “因为我对她的不了解。”鱼真歪着头,对上路菀菀诧异的眸子,咧嘴一笑。
    “我们相识五年,说过的话却还没有和你一天的多。不止是和我,她对任何人都是这种疏离的态度。平日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所有的箱子匣子上,都会有一把锁。别人说她性格孤寂不合群,我却认为,她或许是在故意掩饰什么。”
    “而且,我感觉她的身上,有一种我不喜欢的气质。她的清高和淡然,并不能让人觉得她像只莲花,反而却像一缕幽魂,阴森森的。”
    “越说越离谱了。”路菀菀看着鱼真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寒战。
    “没和你开玩笑。”鱼真啧了一声,“五年里,我很多次试过去了解她,却都因为她的故意躲避而不了了之。你说,这是为什么?”
    路菀菀身子僵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我觉得,她肯定不是个普通的宫女。”
    鱼真的语气缓慢而悠长,挑着嘴角笑的邪魅,“会叫的狗不会咬人,不会叫的,咬起人来才最是狠毒。”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的话,留清月在北辰阁,岂不是很危险?”
    路菀菀听了鱼真的话,后心有些发凉。
    “可是不留她,又怎么引出她背后的大鱼呢?”
    鱼真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猜测而已,还没有证据,算不得真,你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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