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大男人,说来探险,身边还带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和瞎了眼的小男孩。
    你说,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如此组合,无论怎样看,都诡异得很。
    他们这伙人说是要去虫儿岭探险,可虫儿岭那神鬼莫近狗都嫌的地方,哪有人是愿意去的?一问之下没人愿意带路,这些人也出手阔气,一下子掏出了五张大票子,见还是没人带,又加了十张,一共十五张。
    十五张票子在如今看来也是不便宜,在当时更是一笔巨款。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虫儿岭可怕,可也有人因十五张票子红了眼。一个大伯说愿意带路,结果有人带路了,那伙人反而挑三拣四又不愿意了,说是带路的人口音太重,没法听,非要换一个。
    彼时刘采和他二哥也在场,五个男人中领头的那个,就看中了刘采的二哥。这几个眼睛长在脑门顶上的人,把钱往刘采二哥怀里一塞,问刘采二哥愿不愿意带路。刘采二哥推说有事不去,那伙人似乎没想到刘采二哥会拒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对着刘采二哥好一通冷嘲热讽,意思是一个破村头的土鳖别给脸不要脸。
    刘采一听就怒了,差点和人打起来。
    这五个龟孙没素质看不起人的态度是他发怒原因之一,再来,他二哥在他心里是顶有本事的,是村里至今唯一考上大学的人,以后会赚大钱,区区十五张票子算什么东西,也敢要他二哥陪这群狗逼去虫儿岭找死?
    不过这场架没打起来,因为刘采二哥将刘采拦着了。
    谈事没谈拢,自然只能不欢而散,那五人离开的时候还放狠话,说迟早要刘采一家后悔。刘采听了很不以为然,强龙不压地头蛇是基本道理,这五个人闹起来到时候就是和他们一整个村子闹,难道能讨得了什么好?许是看出了他的不屑,那领队就冲着他笑,笑得又阴险,又不怀好意,只说:“你可等着吧。”
    刘采一下子就火大了,心想,等就等,我还怕你?
    结果第二天一早,刘采一家人就发现刘采二哥不见了。二哥床上被子没叠,鞋子还放在床头,似乎人只是去了一趟厕所,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可是他们找遍整个家都找不到刘采二哥,出门问村里其他人,也无人知道——刘采二哥竟是凭空消失了。
    前一日探险队的话在刘采心头浮现。一定是这些人做的,都是因为自己和人起冲突,二哥才会被报复抓走。刘采疯狂大喊了一声,就要进虫儿岭找二哥,结果反而被家人制止关在了家中不准他去。
    他说二哥被抓走,虫儿岭凶险,越早采取行动,将人救回的希望越大。他爸妈说进了虫儿岭就是死路一条,救不回来的。他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他说他的爸妈冷血心肠。但他妈妈说,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他说,不是还有四弟,又没绝后。然后他妈妈给了他一个耳光。
    第一天过去,第二天过去,刘采依然被关在家里,他想逃出去,但均以失败告终。
    第三天的时候,他却被年幼的四弟从房间里放出来。
    四弟告诉他,二哥找回来了。
    刘采完全没留意四弟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情激动地跑下楼,木质的楼梯被他踩出咚咚咚的声响,二他哥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被人围着,刘采拨开人群跑上前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声哥,二哥循声茫茫然地回头看他,然后刘采就看到了他一生梦魇的画面。
    二哥的眼睛叫人给挖空了!
    血污在那张脸上干涸凝固,宛如一道道泪迹,而本该生有一双明亮眼睛的地方,则是变成了两个血窟窿!
    “二哥会失踪,果然是那五个人所为。之前我和二哥拒绝为他们带路,他们就非要绑了我二哥给他们带路不可。二哥因此被逼着去了一趟虫儿岭,眼睛就没了。村里人都说我二哥的眼睛是叫大虫给叼走的,否则怎么空得如此干净。我二哥也说自己的眼睛是在虫儿岭叫虫怪给害瞎的,但我知道,二哥在骗人。他是为了不让我愧疚才编了这样一套说辞,其实他的眼睛,根本就是叫那群自称探险队的人给弄瞎的。”
    村长回忆往事,继续说:“刘录就是我四弟,他那时候还小,村里人都那样说,他也以为二哥眼睛瞎了是因为虫怪。他从小很崇拜二哥,二哥出事后,刘录总嚷着要给二哥报仇。刘录本来学习很好,就像当年二哥一样,可是自那时起却开始整天捣鼓一些有的没的,成绩一落千丈。后来他独自离开村子,此后音信全无,直到一年前,他突然重新出现,说自己拜了一个师父,还说自己有办法彻底解决虫儿岭的问题。”
    “虫儿岭在十二年前一度变得很诡邪,那探险队进了虫儿岭也不知道后果怎样,二哥失了一双眼睛在里头,虫儿岭的虫子仿佛尝了荤之后停不下来,开始大开杀戒,竟然到村里作祟。最初死的是家禽,再后来就成了人,事情越来越可怖,一度闹得村里大家都觉得没法活了,纷纷要搬走。刘录这孩子就是那时独自离村的,他也没同我们打招呼,只给家里留了一封信,说会找到解决虫儿岭的办法回来。”
    村长苦笑:“那会儿大家压力都大,刘录他还这样闹,妈当场就大哭了一场。可是有什么办法?村里虫灾便是祖上传下来的驱虫粉也不顶用了,大家只好逃到隔壁村,可那些虫子竟然像是认得人的,一直追着我们后头,连带隔壁村子也因此吃尽苦头。至于中间详情我也不多说了,后来我们请到了一位高人,在那高人的指点之下,我们修建了童子像和天君庙,总算将那些虫子给镇住。”
    “这都是刘录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对这些,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虫灾压下来后,我们想将刘录找回来,可他走得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我们根本联系不到他。十年过去,我们家都已经放弃希望,只当他是死了,没想到他竟然回来。当时我们都很高兴,虽然他长大,和小时候看起来当然完全不一样,但我们知道,他就是小弟。”
    村长闭了一下眼睛:“他回来其他都没说,就说自己找到了彻底解决虫儿岭问题的办法。我们告诉他虫灾早就解决了,不需要他去冒险,可他听了也不见高兴,只是闷闷不说话。第二天一大早,我刚下楼,就看到他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架势,他看到我跟我打招呼,说要找以前村里的玩伴叙叙旧。
    “我没多想,当时还给他准备了一些水果让他带去见人,因为空手去总是不好,没想到那天他出门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这孩子的行为我们没法预估,按照以前的行为来看,我们推测他是偷偷一个人离开走了。第二天,村头出现了骚乱,大家伙说在村头出现了怪物。乡亲们非常恐慌地说是那怪物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说是像人,又不如说是像虫。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匆匆忙忙赶过去,到了村头,就看到几个大胆的拿着竹竿,正在戳树上一个东西。直到亲眼见到了,我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会用像人又像虫这个形容来用作比喻。因为虽然那东西脏乎乎的,但细看明显就是个没穿衣服的人。可你要说是人吧,看那人的行动,又全都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
    村长的表情变得充满恐惧,即使是回忆,当日的画面也依旧让现在的他感到心惊胆战:“那个东西面朝天,四肢反折,像少了四条腿的大型蜘蛛,就这么趴在树枝阴影里,嘎吱嘎吱地在吃什么东西,看不清,只能看到有鲜血滴滴答答顺着树干一直流到草丛。底下乡亲们围着看了许久,终于有胆大的找了竹竿,想戳着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反应。
    “我怕有危险,大声喊不要动,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只被吃了一半的狗尸从树上摔下来,那东西因为被打扰进食而暴怒,钻出树影冲我们大叫,声音又尖又细。他一张嘴裂开,张得老大,一直裂到耳根,一个人的嘴不可能张开到那个程度的。我一看清这个景象,几乎昏过去。因为我认出来了,那被乡亲们称为不人不虫的东西,他就是我弟弟啊,他是刘录!”
    方老头听到此处,神色毫无波动地继续问:“然后呢?”
    “树底下的乡亲被吓得直接摔倒在地,刘录用怪异的姿势从树上跳下来,从嘴里弹出一根极长的舌头。舌头仿佛肿了似的,几乎有婴儿拳头那么粗,加之又长,整个就跟一条长长的肉虫似的。那乡亲反应快,拿竹竿挡了一下,没被舌头戳到。可谁想本来那根看着好像伸到了极致的舌头,竟然从中裂开,又弹出更细更长的半截舌头,也是柱状的肉虫模样,但要小上一圈。
    “所有人都吓呆了,本以为这次要死人,但好在事情发生之初,有个人机灵,看情形不妙,回村取了驱虫粉。回来的人正好赶上这一幕,于是抓着驱虫粉就对刘录兜头撒过去,不少粉末掉在刘录的舌头上,刘录沾了粉之后,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打滚,舌头却是缩不回去,一直拖在外头。”
    老头说:“他在这之前,已经死了。”
    “是么?”村长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我想也是。”
    “再之后怎么了?”
    “我们拿麻袋将刘录套住,又报了警,只是等警察到我们村的时候,刘录已经凉透。他那条黑色的长舌头从他身体上脱落下来,变成干瘪的一条,而刘录嘴里是空的,舌头没了。我们仔细研究了一下,这黑色的东西应该是某种虫类。二哥说,这应该是一种没被人发现过的寄生物,通过取代动物的舌头,并分泌信息素来控制动物的行动以达到……”
    “这些事情不用说。”老头将木盒拿到身前,他盯着村长,“我只想问,你又是怎么拿到这个盒子的?从你刚才讲的故事来看,刘录根本就没有时间把东西交托给你,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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