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还有余热,乳白色的面汤在锅中翻滚着。面条已经捞出来了,盛在了素白的碗中。
    羊肉汤做底,上洒了碧绿的葱花和星星点点红油。
    冬日寒凉,热度下去的快。
    小姑娘装饰好了端着碗挪去了空荡荡的方桌上,摁着郎君的肩头请他坐下。
    厨房的桌子,即便是日日擦洗依然免不了油腻。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身子却离方桌老远。
    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问:“夫人从哪里知晓的我的生辰?”
    姑娘的小脸瞬时皱了,她的郎君并没有半分惊喜,惊吓倒是有点点。
    过个生辰而已,怎就会吓到他了呢。
    黛玉淡淡道:“我与郎君合过八字。”
    男人恍然大悟。
    当初娶亲时是有这么一步,一张红纸片上写了两人的属相、生辰,宗族祠堂里占卜后压在了父母牌位下。
    可那生辰并不是他的......
    他借了沈昭身份,用的也是他的生辰八字。凡间俗礼罢了,他起初真没放心上。
    直到了迎亲那日,他入荣国府迎回了新娘,两人对拜的那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才品出几分这俗礼的意义。
    不知他身份就好,男人暗松了口气。
    心情明媚了不少,这才有心思端详起了眼前热气腾腾的汤面。
    羊汤像是炖了很久,已成奶白色浓香四溢。纤细的面条吸饱了汤汁,晶莹剔透。
    他爱喝羊汤,面条只要不是宽面也还好,只上面碧绿的葱花和点缀的红油就难以忍受了。
    石猴吃不了辣。
    可他的娘子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期许,她今日早早起来盥洗、梳妆,穿了他最喜欢的绯色衣裙。
    进来油腻腻的厨房,为他煮长寿面。
    就是搁了砒霜他也得吃。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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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抄起了木筷,清俊的脸埋进了素白碗里,大口吃着面。
    热气蒸腾,火辣辣的熏红了他眼睛。
    额头上密密挂满了汗珠,男人抬起了脸长吸了口气,道:“夫人帕子给我。”
    小姑娘也没想到,北方常见的吃食,他的郎君生在长安该吃得惯啊。
    白皙的小手举着帕子替郎君拭着汗。
    谁知他的郎君忽撂下了筷子,环住了她的腰肢,脸埋在她身上。
    肩膀一抖一抖的,呜呜哝哝扔出来几字,“眼睛进辣椒了。”
    眼睛进辣椒不是这么治的,小姑娘慌着掰郎君的肩膀,想吹一吹他眼睛来着。
    但掰不动。
    男人的脸紧贴着姑娘肚腹,夫人的肚皮她是见过的,平平展展没多少肉却格外的绵软。
    他挨上了就不想起来了。
    能怎么办呢,他能和他的娘子说他眼睛酸想流眼泪么。
    因为一碗不大和自己口味的面?
    男人闷了许久,拔出了脸胡乱抹了把,他的眼睛、嘴唇皆红彤彤的。
    小姑娘捧起了他的脸细看,凑近了轻轻吹了吹。
    喵的,吹得他眼睛又酸了。
    有夫人真好,若是早一点遇到,他也许不会取经,不会闹什么天宫图什么虚名。
    做齐天大圣哪有这日子快乐。
    男人想着攥住了夫人的小手,道:“不疼了。”
    “夫人用过了早膳没?”男人看着素白碗中漂浮的红油问。
    寒风拍打的窗扇,姑娘的鬓发微动,柔声答:“吃过了。”
    “紫鹃和了面,早些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吃了点。”她想着穿戴整齐与他一起用早膳,无奈郎君起床太晚。
    她不会扰他清梦,也不会饿着自己。
    男人挑了挑眉,不确定问:“所以,面不是夫人煮的?”
    小姑娘深感不妙,忙道:“红油和葱花是我放的。”
    大圣:“......”。
    这就符合夫人行事了,红配绿多好看。她的娘子一向好看第一位,味道什么就随缘了......
    黛玉抬眸看了眼大开着的门扉,屋外没人。
    凑近了男人耳旁道:“今日郎君生辰,您说什么我都应你。”
    大圣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小姑娘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叫他心中想笑。
    她还没搞清楚形势么?哪有什么应不应呢,只有他想不想。清俊的面容上挂起了坏笑,反问:“夫人确定依我?”
    小姑娘缓慢却郑重点了点头,轻“嗯”了声。
    男人捏了捏娘子的脸颊道:“东郊有地热,随我去那里。”
    黛玉惊喜问:“当真?”东郊的地热她早有耳闻,苏姐姐带过来染指甲的凤仙花就是苏大哥从东郊庄子上带回的。
    她甫一听苏姐姐说便生了心思想过去。只年关将近,她初次操持家事,抽不出空也分不出心。
    可从前分不出心,现在没几日便除夕了,她更分不出心去玩。小姑娘踟蹰道:“等年后罢。郎君,我们等年后再去可好?”
    男人蹭了蹭她的下颌,沉声道:“不好。”
    黛玉:“......”。
    “我们去东郊我朋友家过年。夫人信我,比在长安城里有意思。想带什么,丫头、嬷嬷尽管带去。”
    “他家大业大,不怕吃穷了他。”
    小姑娘更踟蹰了,不说郎君的身份能不能离开京城,就去朋友家中她就抗拒得很。
    荣国府中小心翼翼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男人的大掌摩挲过她的腰肢,微痒。
    她下意识看了眼门扉,明明没有人,小姑娘仍然红了脸。
    一双玉足用力够着地面。
    夫人的抵触与抗拒他是看得懂的,男人道:“朋友是我修道时的道友,夫人若觉不自在,我们去了,叫他出去暂避几日好了。难不成夫人想留在京城应酬,想入皇宫见人便跪。还是想回荣国府夫人的娘家转转了……”
    黛玉:“......”。哪一件她都不想,可怎么从他口中说出全变了味道,酸酸的。
    长寿面中她放得是红油,不是陈醋。
    沉默了良久,小姑娘点头轻声道:“听郎君的。”
    男人唇角微扬,他们家,他说了算。
    既决定了,两人没有耽搁。
    大圣吃了口夫人唇上的红艳艳的脂粉,就放人下去了。
    小顾念似鱼入了水,转眼不见了人影。
    出去过年,要准备东西和打点的事情太多,如何能如郎君一样做个甩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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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收拾打点了半日,武安侯府的车驾临近午时才启程出发。
    大圣撑着油纸伞,扶着夫人上了马车。
    折返回了廊檐下问杨戬与白瑾,“你们两个呢?留在侯府还是随我过去?”
    白瑾久在凡间见怪不怪,拱了拱手道:“大圣在哪里,小仙就在哪里。人多图个热闹。”
    说完眸光投向了杨戬问:“真君您呢?”
    杨戬淡淡道:“都成,腾朵云须臾的功夫也就见面了。”
    大圣:“......”
    白瑾觑眼看着大圣,悄然叹息了声,凑近了大圣笑着嘀咕道:“大圣宽心,师尊说过这咒是为阻大圣仙法太盛伤了凡人,届时没法交代。等仙子归了仙位,您离了凡间,这咒自然就解开了。”
    大圣挑眉,这咒当真这么好解么?天上的神仙恨不能他这辈子戴着它。
    男人的面容愈发冷峻了,只在望向马车时眸光暖和了几分。
    说了声“走了”,抬步去了马车旁,踩着马蹬钻进了车厢。
    杨戬蓦然看着,半晌回不过神。诚然,那话并不是无心,是他故意刺他。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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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近,武安侯府的世子爷冒雨去了庄子上,叫多少想趁着年节走动的权贵人家收起了心思。
    这心思倒不全是朝堂,偌大的侯府后宅空空,就已经够让人眼馋的了。
    只小姑娘歪着头靠在郎君肩上,不知道罢了。
    雨淅淅沥沥,官道上没什么行人。马车走得既快又稳。
    半个时辰出了城门一路往东。这路,月余前她们去感业寺走过。
    她记得过城门很长一段路上,有小贩叫卖。往后,路两旁是成片的银杏树,深秋时节金黄色的银杏树叶纷纷扬扬落铺满了地面。
    十分好看。
    眼下隆冬时节还下着雨,小姑娘探头看去,入目是重重雨幕与空荡荡的山头,只她仍觉舒爽。
    是心境不同了罢。
    黛玉抬眸看着郎君,眼眶倏然热了。入了武安侯府,她过得很好、很安稳。
    姑娘的小脸凑近男人的,在他的薄唇上轻啄了口,转而若无其事趴轩窗上赏雨了。
    眼眸雾蒙蒙的似落进了雨水。
    大圣:“......”。
    就啄一下怎么够,这人不理他都要折腾出好多事,况她主动了呢。
    男人翻转过身,双臂圈住了人,下颌抵在了姑娘肩上。一双脑袋齐齐挤在了不大的轩窗上,看窗外落雨。
    小姑娘耸了耸肩,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郎君的下颌线崩得紧,没什么肉,硌得她疼死了。
    可她的动作没叫男人挪开脑袋,倒让男人的手臂垂落下来环住了她腰肢,禁锢得更紧了。
    男人低低道:“夫人好端端qin我做什么?”
    黛玉:“......”。
    小姑娘红着脸反问:“郎君每次......每次qin都有原因么?”
    声音很轻,才落下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大圣哑然失笑,这事上男人不需要理由,她的娘子一定有原因。
    大手顺着姑娘柔软的腰肢往上,去寻更柔软的地方了,“所以,夫人是想了么?”
    黛玉:“......”。她身躯颤颤,只觉雨水落在她脸上,“滋啦”一声变成水汽飞走了。
    烫得灼人。
    小姑娘期期艾艾道:“感业寺在东郊。若是离郎君的朋友家不远,初一那日,我想去烧香还愿。”
    男人轻呵了声,他就成过佛,有没有用他最知道了。
    闷了良久终没有说出来烧香无用的话,沉声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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