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广场上的人更多了,很多人在摘金核桃,熙熙攘攘,热闹得很。不光梦师,注册的无序区生物们也跟着多起来,它们不能摘金核桃,就跟在梦师旁边出主意,广场上,随处可以听见它们一惊一乍的哇哇叫。
    远远的,苏镌朝沉舟这边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白狼薛大壮,还有浣熊和大海獭,那只小海獭,正被苏镌抱在怀里。
    薛畅一见,赶忙迎上去:“总长!”
    薛大壮那四个,目前借住在苏镌处,今天有年会,是以它们跟着苏镌从梦远楼那边进来了会场。
    白狼跑到薛畅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薛小海一见薛畅,赶紧从苏镌怀里滑下来,扑到薛畅身上。
    薛畅弯腰,皱眉道:“小海,你怎么能让总长抱着呢?你应该自己走,知道吗?”
    苏镌淡淡地说:“没关系,不碍我的事。”
    薛小海眨巴眨巴眼睛,冲着他伸出小爪子:“要抱!”
    薛畅只好抱起小海獭,又不好意思地说:“总长,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等过了年,我就把它们送去死高。”
    “不用着急。不过你这身外袍是怎么回事?”苏镌指着他,“怎么还是灰色的?”
    薛畅的精神体外袍自从上次灰化之后,就再也没改变过。顾荇舟回来这么久了,心态也明显比以前平和许多。然而薛畅依旧是一身灰袍,这让魏长卿他们开始怀疑,问题并不在顾荇舟身上。
    此刻苏镌一问,薛畅自己也觉得尴尬,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苏锦走过来,笑道:“爸,你去摘了核桃没?”
    “你已经摘了吗?”
    苏锦把手中的金核桃递到苏镌跟前,他听了听,点点头:“不错,上个新台阶,是好事。”
    苏锦又同情地说:“阿畅摘了个坏果。”
    苏镌一怔:“怎么会?”
    “真的。他那颗核桃不出声。”
    苏镌皱眉:“但是今年没有坏果。”
    大家都吃了一惊。
    “爸爸,我记得,往年不是都有极小比例的坏果吗?”
    “嗯,所以今年我特意剔除了所有的坏果。”苏镌停了停,“是理事长的吩咐,他担心有人摘到坏果,影响心情。”
    薛畅忍不住道:“那为什么我这颗核桃不说话?”
    苏镌想了想:“不说话可能有别的原因。阿畅,核桃主要是用来抽奖的,说话倒是其次。等开奖的时候再看吧。”
    广场上的熟人越来越多,薛畅在人群中看见了郑轶,他赶紧伸手打招呼。
    “郑医生!这边!”
    郑轶依然一身白大褂的人形打扮,潇潇洒洒朝他们走过来:“说什么这么热闹?”
    关颖笑道:“郑医生,今年还是你一个人?郑院长还是不肯来年会吗?”
    “不,今年他倒是要来的。”郑轶也笑道,“说是晚一点到。”
    苏镌不禁动容:“我师父二十多年没来参加年会了,今年是为什么突然开了金口?”
    郑轶耸耸肩:“不知道。我也很好奇,问他,他只说一个人在家呆腻了,想来凑热闹。”
    说这话时,郑轶又凑到苏镌身边,压低声音:“今年的奖品很高档啊!怎么?协会这是不打算过了,提前来个清仓大甩卖?”
    苏镌面无表情瞪了他一眼:“你嘴上积点德。”
    巡查总长又看了一眼旁边热闹交谈的年轻人,这才低声道:“是理事长的意思。今年协会不太平,出了这么多事……梦师们心浮气躁的,不利于未来的工作开展。所以特意把奖品等级提升,鼓舞士气。”
    郑轶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道:“何止是不太平?自从咱们这位理事长上了位,‘每况愈下’都不足以形容……”
    苏镌心中一动。
    郑轶在协会几乎没什么朋友,因为郑家和谁家都不来往,除了苏镌以外,这个好色的医生和谁都保持着距离。
    也因此,他始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作壁上观的感觉。
    一个多年来作壁上观的,突然说出这种话,可想而知,协会的状况真是令人极度不满了。
    想及此,苏镌不动声色地拉住郑轶胳膊:“走,陪我去摘核桃。”
    俩人到了大树底下,此刻绝大多数人已经摘好了,只剩下少数梦师,还在犹犹豫豫地转悠。
    苏镌一边抬头打量着树枝里的金核桃,又淡然道:“没想到,连你也有口出不满的时候。”
    “我不满的原因是他主事不力,连累我爸给他擦屁股。”郑轶冷冷道,“这次薛畅的事,要不是我爸力主救援,按照他的投降主义,今晚还办个屁的年会!”
    苏镌没出声。
    郑轶大概是憋了一股气,继续道:“储备中心接连失窃,退休理事频遭暗杀,顾荇舟被绑架,协会破底你差点淹死,还有,梦师死亡率一年比一年高……上述哪一桩不是发生在他上台之后?!别的不说,自家孩子都保不住,算什么理事长!如今薛畅和顾荇舟九死一生,自己逃回来了,我没见他有半点儿羞愧,反倒还挺心安理得!”
    苏镌负着手,抬头望着树上的金核桃,一言不发。
    “再想想,他上台前,协会在梦师心中是何等的权威!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
    “他不是世家出身,底子薄。再说了,薛旌就是个不世出的怪物,千载罕见。”苏镌淡淡道,“他在那个位置上,也没办法。”
    郑轶冷笑:“你信不信,换了上一届的领导班子,根本不会让薛旌有露头的机会!”
    苏镌默认了郑轶的话。
    上一届的领导者,无论是吉襄还是江玉城,又或是吴序、赵乾坤这些人,本身作风都极为强硬,有的甚至可称粗暴残忍。
    拱手把薛畅送给对方这种事,他们绝对做不出来,那群人,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地扑杀反抗力量,纵然显得阴损下作,也在所不惜。
    然而正是这群人十分满意,最终送上去的邵建璋,却如此软弱无能,遇到事情,只会妥协。
    “难道没有办法赶他下台吗?”郑轶突然说。
    苏镌回过神,他吃惊地看着郑轶:“你都已经这么激进了吗?”
    “什么鸡进鸭进!”郑轶不耐烦道,“我只是不想我爸再被卷进来!你也别给我装了,难道你大哥就没这心思……”
    “先别说这个。摘核桃吧。”苏镌不着痕迹地打断他。
    郑轶抬头,四下看了看,顺手摘下一颗金核桃。
    核桃在他掌心里,发出细细的声音:“十年生死两茫茫。”
    俩人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听着不像吉祥话。”苏镌诧异,“怎么?你要死老婆?”
    郑轶没好气道:“我都没老婆,我怎么死老婆?这什么鬼!是个坏果吧!”
    苏镌摇头:“今年没有坏果。我一个个查过了。”
    “那凭什么我这么倒霉?”郑轶不甘心,“你摘一个!”
    苏镌走到树下,他看了看,也摘下一个金核桃。
    巡查总长把核桃摊在手心,等了一小会儿,核桃竟轻轻叹了口气:“明月夜,短松冈。”
    郑轶和苏镌面面相觑!
    “难道连你也要……”
    他好歹没说出那三个字。
    苏镌皱眉,盯着那颗金核桃:“怎么这么巧?你是词头,我是词尾——难道是受了什么影响?”
    “多半是因为薛畅,刚才我们都和他打了招呼。”郑轶悻悻道,“我可听说了,那小子,特别的倒霉,买个甜筒吧唧掉地上的那种倒霉。”
    “嗯,据说刚才他摘的那个核桃,不说话。”
    郑轶乐了:“这倒霉孩子!”
    正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锣声,郑轶看看手表:“八点了。”
    俩人从树下走出来,却见老齐从中转站那边走过来。
    “请大家后退,”它朝着人群做了个手势,“一直退到红线的后面。”
    人群挤挤挨挨,慢慢往后推,一直退到红线的后面。
    薛畅抬头看了看,四下里,全都是乌泱乌泱的人和兽,少说也有上千,但是场内鸦雀无声。大家齐齐望着不远处,站在广场中心的老齐。
    老齐走到大树下,抬头看了看树上,金核桃已所剩不多。
    它笑了笑:“今年来的人还真不少呢!”
    这只老魑拍了拍树干,树冠下,出现了一个黄铜的铃铛。
    铃铛被绑得高高的,上面还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绸缎。
    绸缎一直落下来,老齐伸手抓住。
    它用力摇了摇铃铛,那清脆的叮当声响并不大,然而却清晰无比,传出去很远。
    老齐慢吞吞地说:“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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