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再度亮起来。
    镜头清晰起来,是在室内,薛畅看见了熟悉的八仙桌。
    这是在薛家祖祠里,他来过的地方。只见小罐头正等在楼下,神色有些焦虑。
    又等了半刻钟,只见薛从简慢慢从二楼下来。
    小罐头赶紧奔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薛从简疲倦的脸上,有些微的释然。
    “他松了口。”他哑声道,“薛适被我磨得没办法,把白泽的下落告诉我了。”
    小罐头这才松了口气。
    薛从简疲惫不堪地揉了揉脸,他苦笑道:“要不然,我真对不起我爸……他把族长之位让给我,就为了我能上二楼去。”
    这事儿,薛畅知道,他曾祖父薛建民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卸任了族长之位。
    薛从简说到这儿,面色忽然犹豫。
    “小罐头,咱们这事儿……是不是办错了?”他颤声说,“我逼着薛适把白泽的下落告诉我,他怎么都不肯,我发了狠,说他是不是希望我家破人亡呢?”
    小罐头怔住,它叹了口气:“你这说得也太过分了。”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是不可能和婉静离婚的!她就算执意要求,我也不会答应!她已经染上病毒,不可能再婚。难道要她一个离了婚的弱女子,带着小旌独自谋生?不!我决不同意!失去他们母子俩,我一个人,也活不成的。”
    薛畅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小罐头,他看见,小罐头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苍白。
    它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可是阿简,小旌就算长大了,也不可能娶妻生子……”
    薛从简垂下眼帘,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好半天,他才哑声一笑。
    “是啊,就算他想,我也不会允许小旌这么做。我家这算是绝后了……我对不起我爸妈。”
    祖祠里,非常安静,隐约能听见二楼传来细微的啜泣,像是小孩子在哽咽。
    薛从简却振作精神,他笑道:“算了算了,什么后不后的!都是封建思想作祟!眼下我先照看好自己的老婆孩子吧。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看着小旌长大……”
    薛从简抬头,又看看二楼:“小罐头你知道吗?我把薛适给逼哭了。”
    小罐头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薛从简摇摇头:“他忽然伏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他看见我上了二楼,就知道天命难违,薛家要走到头了,然后又是什么他对不起薛家先祖,对不起那只白泽……真奇怪,为什么告诉我下落,就是对不起白泽对不起薛家?”
    小罐头想了想:“那只白泽还活着吗?都一千年了……”
    薛从简很肯定地点点头:“当然还活着。谁又能杀死全知全能的白泽呢?”
    小罐头也茫然无知。
    然而身为观众的薛畅和顾荇舟,听到这儿全都明白了。
    白泽在不久之后,不明原因地死亡,白泽的精神核也落在顾荇舟这个外人身上,五十年后,薛家只剩下薛畅这一根独苗,而且还是个混沌。
    薛家确实完了。
    原来早在半个世纪前,当薛适看见薛从简走上二楼时,就预知到了这结局。
    银幕第三次亮起来时,出现在薛畅他们面前的,却是无序区深处。
    只见薛从简双手捧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慢慢朝着黑暗走去,小罐头紧紧跟在身后。
    那颗珍珠忽然大放异彩!
    薛从简停了下来,他四处看了看:“应该就在这里了。”
    小罐头不安地问:“你确定?”
    薛从简点点头:“薛适说了,拿着这颗珠子,往无序区走,按照它的指点找方向,珠子大放光彩的时候,就到了地方了。”
    他盘腿席地而坐:“接下来,咱们等着就好了。”
    小罐头还是感到不安:“薛适不会在骗你吧?”
    薛从简看看它,笑起来:“他是一枚精神核啊,而且是万灵祠的精神核,怎么可能说谎。”
    小罐头依然眉头紧锁,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薛从简关切地看看它,“是不是不舒服?不然你先回去吧。”
    小罐头摇摇头:“我没事。阿简,是这种气息……很不祥。”
    小罐头是无序区生物,它的直觉远超过人类。
    薛从简有点吃惊,他转而又望了望远处的黑暗:“那你赶紧回去!你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不行!”小罐头马上说,“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更危险……”
    “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会留在这儿的。”薛从简坚定地说,“这是救小旌唯一的办法。”
    小罐头静静守在薛从简身边,它忽然小声说:“阿简,要不然……我带着小旌走吧。”
    薛从简吃了一惊:“什么?”
    “你和婉静……你们俩就算往后不能再有孩子,也可以找从廉要一个,反正他有三四个孩子,过继一个给你,他肯定会答应的。”小罐头的语气十分艰难,但它脸上却仍旧微笑,“我带着小旌走,我来养他。到时候你们就和外头说,是我把小旌抢走了……”
    薛畅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忽然间,他难过得无法自已。
    为什么这些善良的人们,偏偏会遭遇这样的事?
    小罐头还未说完,薛从简打断了它的话:“我不会那么做的。”
    “可是……”
    “那种无耻的事情,我做不来。”薛从简平静地说,“我宁可薛家没后,也不会放弃小旌。”
    小罐头看了他一眼,默默低下头。
    薛从简侧过身来,他摸了摸小罐头的脑瓜:“我也不会放弃你的,真让你带着孩子走,那成什么了?我养小旌才养了两个月,我养你可是养了十好几年。你要真这么拔腿走了,难道我会不想你?那我心里才难受呢。”
    他说到这儿,又笑起来:“再说,什么后不后的!从廉的孩子一大窝,二婶帮他两口子看孩子累得进了医院,这不,他老婆又怀上了……薛家不可能没后。”
    然而薛家真的没后了,薛畅暗想,从廉叔公家的那些孩子,虽然后来都做了梦师,但不少人英年早逝,连婚都还没结……
    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意外的死亡?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薛从简低低的声音:“来了!”
    薛畅抬头一看,只见从那漆黑的无序区丛林中,缓缓走出来一头浑身雪白的生物。
    那生物和狮子差不多大,通体莹白,头上长了两只羊角。
    ……正是白泽!
    薛畅的心突然咚咚狂跳!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髓往上窜。
    看见白泽真的出现,薛从简和小罐头全都站起身,他们惊讶地望着面前的白泽,一时间,竟然谁也不敢动!
    没想到,白泽望着他们俩,竟然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薛从简迟疑地看着面前雪白的巨兽:“什么?”
    “天命。终结者。你们。”白泽望着他们俩,目光平静温和。
    顾荇舟听到这儿,皱了皱眉。
    天命也罢了,终结者这个词,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就有的吗?
    果不其然,薛从简和小罐头全都没听懂。
    白泽走近前来,弯下腰,衔起地上的那枚珍珠。
    “这是我送给薛适的,”白泽又看了看薛从简,“这么说,你就是他的后代?”
    薛从简赶紧恭敬地说:“是。白泽前辈,我这次贸然前来,是想向您求教一件事。我们绝无他意!前辈若实在不愿指点,我们……我们也决不为难前辈。”
    白泽通天晓地,能预知未来,薛从简目前的难题,还真的只能求助于它了。
    “嗯,说说看。”
    薛从简一听,这语气分明是大有希望,于是就把儿子是个天魇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白泽。
    期间,白泽始终静静聆听。
    “这孩子如今才两个月,表面看上去,又可爱又健康,可是他的母梦……”薛从简说到这儿,低下头,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孩子的母梦已完全魇化,就连……就连精神核都是漆黑的。”
    祖父的话,就像一根细细的冰冷的针,插进了薛畅的心脏。
    时隔五十年,他依然能感觉到祖父当时的痛苦。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放弃了吧。
    然而祖父却不知道,他的执意坚持,并没有得到好结果。
    白泽听完,点点头:“这孩子的问题,也并非不能解决……”
    薛从简一听,大喜过望!
    “白泽前辈!请你告诉我解决的办法,无论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答应!”
    “都答应?”白泽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轻笑和无奈,“如果要你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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