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啸一个人坐在靠门边的地方,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
    会议室里,业务主管正在放ppt,但苏啸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不止一个人看出这位总监心不在焉。
    突然,苏啸站起身!
    与此同时,隔壁总监办公室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他拉开门,飞快冲出了会议室,苏啸听见了弟弟的喊声。
    “大哥!”
    苏啸震惊地看着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弟弟,苏镌脸上身上到处鲜血淋漓,甚是吓人。
    他怀里的薛畅更是不辨人形。
    “阿镌,这是怎么回事?!苏锦呢?!”
    “先别问了。”苏镌的声音发着抖,“快通知郑轶!薛畅要不行了!”
    苏啸亲自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因为事关梦师,接手的都是郑家的医生,并未涉及外人。车到了医院,郑轶早就等在那儿了。
    “接下来你别管了。”他匆匆对苏镌说,“把脸洗干净,去我办公室等着!”
    苏镌将苏啸劝回公司,他独自守在医院里等消息。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苏镌正在郑轶的办公室里等得心急如焚,却见郑轶匆匆忙忙推门进来。
    “你们到底搞什么鬼!”他一开口,就对苏镌嚷嚷,“怎么把人家好好的孩子给祸害成这样!”
    苏镌赶紧问:“薛畅到底怎么了!”
    郑轶关上办公室的门,神情古怪得难以形容:“你送来了一个晚期癌症患者。”
    “啊?!”
    “薛畅体内长满了恶性肿瘤,癌细胞已经扩散得到处都是了。”郑轶盯着苏镌,“之所以会不停吐血,就是因为肿瘤破了。”
    苏镌近乎骇然!
    “怎么可能!他早上还好好的……”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郑轶瞪了他一眼,“一个好好的人,决不可能早上还蹦蹦跳跳,下午就满肚子的恶性肿瘤,大口吐血!苏镌你老实和我说,你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
    苏镌面色惨白看着郑轶,他张着嘴,好半天,才哑声道:“薛畅他……救了苏锦。”
    苏镌把万灵祠里,薛畅用镜牢之舞将苏锦的精神核还原为了精神体的事,和郑轶说了。
    郑轶听得眼睛瞪得溜圆!
    “……苏锦的精神体长回来的同时,我看见,薛畅的精神体越变越老,就像时间被加速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苍老成那样。”
    郑轶背着手,低头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这才抬头看看苏镌。
    “是薛畅把自己的生命力给了苏锦,帮助他长回了精神体,可以这么说吗?”
    苏镌沉默片刻:“只有这样解释了。”
    “苏锦人呢?”
    “我嘱咐他留在万灵祠里。郑轶,后续让他的精神体回到肉体,还得你来安排。”
    郑轶点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但是薛畅这边,你打算怎么办?你儿子是活过来了,人家孩子却死定了——你想怎么和理事长解释?”
    苏镌低头不语。
    郑轶只好换了个话题:“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先让苏锦回来。对了,他体内的……”
    苏镌飞快打断他:“已经被熙凤烧掉了。”
    郑轶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苏锦的肉体很快就被送到郑轶所在的中心医院,它被安置在一个特殊的区域,这个区域处在公共梦场内,有一个隐蔽的出入口,正好和老齐的小院对接。苏锦的精神体从苏家祖祠到了梦市,再从梦市到了老齐的院子。
    在郑轶的亲自引导下,苏锦顺利回到了自己的肉体。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苏锦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他虚弱得仿佛只剩下游丝般的最后一点力气,然而奇妙得很,在这虚弱之中,又悄然蕴藏着引而不发的蓬勃生命力。
    像个初生的婴孩。
    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肉体,这熟悉而踏实的质感让苏锦万分欣喜。然而因为过度的虚弱,他甚至连开口都非常困难。
    他看见了守在病床边上的苏镌。
    苏锦努力张开嘴,他想喊“爸爸”,苏镌却伸出手来,轻轻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先不要说话。”他低声道,“你的身体刚退烧,要好好休息。”
    苏锦的目光往下挪,他看见了父亲衣襟上的血迹——尽管刚才苏镌已经把手上脸上的血都洗干净了,但衣服却还没来得及换。
    苏镌察觉到儿子目光微动,他会意过来:“郑轶在薛畅那边。你不要着急,没事的。”
    这是他刻意宽慰儿子的话。
    “没救了。”刚才在病房外面,郑轶一脸冷淡对他说,“肿瘤长成这样,放化疗都太晚了。先观察一下,如果疼得太厉害,就只能上吗啡——我的建议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苏镌背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他垂着头,听着郑轶的话,一语不发。
    巡查总长的侧脸在医院走廊毫不柔和的打光之下,形成了角度极为尖锐的剪影。
    郑轶细细打量着他。
    他认识苏镌很多年了,印象中,这位巡查总长处理任何事情都十分果决,当初郑麒麟就是看中了苏镌的这份果决,才把巡查总长一职给了他。巡查总长是个独立于其他理事的职务,人选不是由协会决定,而是由前任巡查总长拔擢可用者。这个位置非同小可,必须对秩序抱有超出一般人的强烈执着,同时还得果决有手腕,心慈手软的人担不起重任。
    然而此刻,苏镌那冰冷的外壳,似乎悄然裂开了一条缝。
    “薛畅不能死。”他突然说。
    郑轶哼了一声:“你说不死就不死?你是阎王爷吗?”
    苏镌摇摇头:“你还不懂吗?一旦薛畅死了,我难以向理事长交代是其次,关铁山顾荇舟那些人,一定会借机向我大哥发难。到时候邵建璋再从中推波助澜……这位理事长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一出手,协会必然走向分崩离析。”
    郑轶无可奈何:“我说你们这些人,成天就知道窝里斗,喂!薛畅快死了好吗!拜托你有点儿仁慈之心……”
    “协会一旦倒台,渔翁得利的只有梦想家那群疯子。”苏镌冷冷道,“别以为置身事外就有多高尚!你之所以选择中立,不过是懒得担责罢了!”
    郑轶没生气,他耸了耸肩。
    “反正我救不活薛畅。真有这能耐我早拿诺贝尔奖了。”
    “保住他的性命。”
    “保不了。”郑轶断然拒绝,“他随时都可能断气。”
    “不要让他断气。”
    郑轶笑了,那是他每次遇到蛮不讲理的医闹家属时,都会露出的欠揍笑容。
    “亲亲,这边建议你赶紧滚呢!”
    苏镌皱眉盯着郑轶,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就尽全力救他,让他多活一刻是一刻。”
    “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倒是理事长那边,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不说。”
    “哈?!”
    苏镌没再理他,转身进了病房。留下郑轶,一脸无奈地翻着白眼。
    难怪当初老爸挑了他来继任巡查总长,他暗想,苏镌这家伙,好像天生就没有心肝。
    虽然在郑轶面前斩钉截铁,但是回到苏锦身边,苏镌还是决定隐瞒实情。
    “郑轶和我保证过,一定救活薛畅。”他语气柔和地对儿子说,“他要是敢食言,我就让他滚出医疗届。”
    苏锦这才放下心来。
    他望着父亲,很想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苏锦始终记得苏镌决定一命换一命、为了他而牺牲自己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眼神……
    熊熊火焰中,父亲的那张脸令他刻骨铭心。
    但他同时又有万分委屈,虽然他什么都没告诉父亲,但父亲好像其实都知道。这让苏锦心中,愈发涌起了抑制不住的悲伤。
    苏镌却俯下身,手掌轻抚儿子的脸颊。
    “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低声道,“会好的。”
    苏锦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像这样亲近过了,父亲手上的温度令他恋恋不舍。
    是不是只有当他孱弱时,父亲才会来爱他呢?他忽然想。
    ……或许父亲根本就没有要求他又强悍又聪明。
    那不过是他的自作主张罢了。
    苏锦想不下去了,他太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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