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畅闻言顿时一惊!
    他一下子坐起身:“先生您看出来了?!”
    “不可能看不出来吧。”顾荇舟微微一笑,“说话的口吻,思考的方式,包括反诘的力度,全都变了。上次魏老先生带来的改变都没这么大。阿畅,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半天,薛畅才轻声说:“我不知道。等我发觉时,它已经出来了。”
    顾荇舟想了想,又问:“上次魏老先生出现是因为扳指,这次又是什么激发了你?”
    “是总长唱的一首歌。”
    “什么歌?”
    “俄语的,叫《山楂树》,先生您听过吗?”
    顾荇舟点点头:“很老的一首歌,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作品。原名叫《乌拉尔的花楸树》,我记得总长在大学里学的是俄语,他会这首歌不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薛畅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心里。
    顾荇舟听见他模模糊糊的声音:“先生,我今早才知道了一件事……还是苏锦告诉我的。”
    “什么事?”
    薛畅抬起脸,他望着顾荇舟,满眼的迷惘:“先生,我没有精神核。”
    顾荇舟猛一踩刹车!
    “怎么可能!”他无比震惊地看着薛畅,“你有精神体!精神体明明是好好的,怎么会没有精神核?!”
    “是真的……”薛畅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有一点残泪在闪烁,他的样子似哭似笑,“我的精神体里面是空的,苏锦说,他没有找到我的精神核。”
    怎么会呢?顾荇舟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连猫狗都有精神核,就算薛畅不是人类,就算他真的是无序区的怪兽,那也应该有精神核呀!
    这世上,怎么会有“没精神核”的生物?!
    顾荇舟的眼神忽然一凝。
    “阿畅,苏锦还发现了别的,对吗?”他突然问,“虽然他没发现你的精神核,但他一定发现了别的东西……是什么?”
    薛畅再度把头埋下来,他死死咬着嘴唇,他那么用力,嘴唇都要出血了,那样子,像拼命在遏制自己不要说出来。
    看他这样子,顾荇舟不禁一阵心疼,他伸手去抚摸薛畅的头发。
    “要是不想说……”
    “……我的精神体是假的。”
    顾荇舟抚摸的手,停下来。
    “我的子梦是假的,母梦也是假的!”薛畅捂着脸,他失声哭泣,“我根本就没有私人梦境!”
    事实上,就连薛畅自己,得知这真相也才不过几个钟头。
    “……苏锦说,他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头,我的母梦里,东西全都不能移动,树上的叶子都摘不下来,桌上的杯子也摔不碎。”薛畅一边哽咽,一边说,“他沿着边缘撕掉了一层,结果里面还有一层!再撕也还是这样!”
    按照苏锦当时告诉薛畅的话,他仿佛是电影里,那个撞到了巨幅幕墙上的楚门,而且幕墙的后面,依然是幕墙。
    一切,都是假的。
    车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薛畅低低的啜泣。
    顾荇舟的心中,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想,他正要出言安慰,却见薛畅突然伸手抓过驾驶台上的纸巾盒,扯了两张纸巾,飞快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又正色道:“母梦只是个伪装,而且是极为庞大的伪装。”
    他说完,习惯性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没戴眼镜。
    顾荇舟哭笑不得:“苏锦?你不是去休息了吗?”
    青年咳了一声:“闲着也是闲着。先生,据我观察,薛畅的精神体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他刚才说的没错,但不止这些。”
    顾荇舟无可奈何道:“你找到了什么?”
    “先生,薛畅的梦境是他自己贴上去的,而且是经年累月的习惯,每晚都在重复,材料就是他白天的日常生活。”苏锦顿了顿,“那是个逼真的模型世界,一开始我也被骗了,以为那就是他的私人梦境——如果不是深入到薛畅的母梦,摸到了明显的边缘感,那我也看不出问题来。”
    多半就是薛畅奶奶教导他的那个什么“生活幸福的秘诀”了,顾荇舟暗想,他原以为那是在修筑梦境城墙,看来修墙还不是主要目的。
    顾荇舟若有所思道:“你发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我想,凡事总应该有个动力源。对梦师和其他生物而言,精神核就是动力源,精神核是形成一切的基础。阿畅没有精神核,没有母梦也没有子梦,那他的精神体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如果全都是这种一撕就掉的假东西,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呢?这不合理。”
    这也就是苏锦,顾荇舟暗想,精神体都碎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精神核,自己都生死未卜了,还这么具有探索精神……
    只听苏锦又道:“我观察了一整天,结果观察到了一件事:虽然他这虚假的母梦每天都有变化,各种细节翻新不断,但有一件东西是固定不变的。”
    “什么?”
    苏锦眨了眨眼:“镜子。”
    又是镜子。顾荇舟想,薛畅和魏家,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
    “那镜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苏锦凑过来,一脸神秘道,“我走到镜子跟前,看见镜子里映出五个人影。”
    “五个?!”
    苏锦点了点头:“但只有第一个我认识,就是魏方礼——我在协会档案馆看过他的录像。”
    “那四个呢?!”
    “有三个是完全模糊的,只能看出大致的人形轮廓。”苏锦停了停,才又道,“还有一个比较清晰,身体的大部分都显出来了,但没有脸孔。”
    那么这就是薛畅说的,被总长的一首《山楂树》给刺激出的第二个人格了,顾荇舟想。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镜子后面是一条通道。”苏锦说。
    “通往哪儿?”
    苏锦摇摇头:“我没敢进去。毕竟,我只是个精神核。”
    他说着,眼圈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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