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举座皆惊!
    魏长卿赶紧拉江潮过来坐下:“别急,慢慢说,江临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潮摘下警帽,握在手里,他胡乱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其实这次他本来可以不去的,我和江苑都劝他不要去,可他不听……”
    事情的起因,是一所小学里发生了群体性癔症。
    所谓群体性癔症,指的是在群体之中由于心理因素互相影响,从而导致的集体心因性疾病。
    最初,是有一个低年级的孩子疑似发生食物中毒,很快中毒迹象蔓延到整个班级,继而整个年级都乱了套。一开始家长怀疑是学校食堂出了问题,于是报了警,警方很重视,担心这是一起故意投毒的刑事案件。然而在经过检验后发现,食物并无问题。
    苏锦在一旁听着,此刻他淡淡道:“低幼龄儿童的情绪很容易互相感染,继而出现躯体化。如果确定食物没有问题,那就是集体癔病了。”
    顾荇舟却皱眉道:“如今的集体癔病很少见,一般来说,只有在过度封闭、信息极度不流通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比如几十年前的乡村。市内的小学里出现集体癔病,这件事不同寻常。我怀疑这后面还有隐藏。”
    江潮点点头:“我们队长也是这么想。他执意要去现场查看……本来小学低年级就不是我们梦师能碰的范围,我和江苑都觉得不妥,尤其我们队长这个月的体检……”
    他说到这儿,低下头:“他已经连续三个月体检b级了。”
    江临不顾下属的劝阻,坚持要亲临现场查找究竟,结果,果然让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有人把一只蛇魅放进了小学的公共梦场里。”
    蛇魅,是魅的一种,就像上次薛畅看见的牡丹魅那样,蛇魅的脑袋就是一个蛇头。
    魅的能量没有老齐那个魑那么强,但作妖起来,效果也相当可观,它的专长就是迷惑人心、夺其心智。
    可想而知,往一个小学低年级的公共梦场放进一只蛇魅,会是什么效果,那几乎和往儿童食物里投毒没啥差别了。
    魏长卿点了点头:“明白了,有人想害江临。”
    江潮抹了把脸,哑声道:“也不一定是盯着我们队长。那是一所重点小学,这两天事情闹得相当大,就算警方不出手,协会也不能干看着,一定会派梦师去处理……幸亏是我们队长,如果是个二级或者更低阶的梦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逃出来。”
    江临最终斩杀了那只蛇魅,但他自己也没能全身而退——江临被那只蛇魅给咬得浑身都是伤,情况相当严重。
    “七喜当时驮着他就往梦师医院跑,在路上,我看见队长的精神体一点点发黑,起初是胳膊和腿,后来蔓延到胸口……”江潮低下头,手里紧紧握着警帽,“他的后背,大片的皮肤都液化了。”
    薛畅他们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顾荇舟却紧锁眉头,他想了想:“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一只蛇魅放入低幼儿童的公共梦场?这人到底想干嘛?”
    “伤害幼儿不是这人的最终目的。”魏长卿面色冰冷道,“学生出事,会引起家长情绪的波动,而且又是市里的重点小学……这人是想造成社会性的大骚乱。”
    江潮抬起头,他神色有点迟疑,看看薛畅,这才轻声道:“顾先生,我们队长斩下的那枚蛇头里面,嵌了一片四叶草。”
    关颖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了薛畅!
    薛畅的脸色,由白转红!
    又是他!
    又是薛旌那个混蛋干的好事!
    往小学的公共梦场里塞蛇魅……这和恐怖分子往孩子身上捆炸药包有什么区别?!
    江潮看出薛畅神色不对,他慌忙摆手:“薛畅,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问罪的。你爸爸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想让阿畅去梦师医院?”魏长卿问,“赵柔嘉怎么说?”
    “赵医生说,我们队长的情况很严重,他本来精神体就不够健康,这次是雪上加霜。”江潮停了停,才道,“赵医生也很着急,碰巧她看见了你们沉舟刊出的那则广告,就叫我赶紧过来,说是薛畅的朱颜果体质,很可能帮得上忙……”
    薛畅霍地站起身:“我这就跟你过去!”
    俩人出了门,薛畅正要上车,身后顾荇舟却叫住他。
    他对薛畅笑道:“就算多余,也还是要叮嘱一下。到了那边,不要擅作主张,凡事听赵柔嘉的安排。”
    薛畅点点头:“先生放心,我知道的。”
    “另外……”顾荇舟略一迟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薛畅。
    薛畅接过来一看,是个墨玉的扳指。
    扳指的模样十分眼熟,薛畅忽然想起来,自己见过!
    是在小罐头的精神核里,他看到魏长卿的祖父,当时的巡查总长魏方礼,手上戴着这个扳指!
    但是眼前的扳指像是被摔过,正面裂了一条细细的缝,那道棉线粗细的缝隙里,不知道被填充了什么东西,隐约发光。
    “怎么?你见过这个东西?”顾荇舟轻声问。
    薛畅点点头:“这个扳指是魏大哥祖父的吧?”
    “嗯。但我得到它,却是以收检遗物的方式。”顾荇舟低声道,“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到我父亲手里的。长卿说他们魏家不收送出门的东西,怎么都不肯要,我就只好把它带在身边。阿畅,这扳指是我携带时间最久的东西,现在交给你,记得一定要贴身放,它和长卿的金链子效果是一样的,这两天我想来想去,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薛畅听懂了,顾荇舟是叫他在危难时分,用这枚扳指联系他。
    “江临的情况恐怕相当不妙,你是去救人,要万分小心,别把自己给搭上了。”
    飞快说完这些,顾荇舟又推了推薛畅,“上车吧,别让江潮久等。”
    薛畅上了车,他将扳指藏在口袋里,心中暗想,自己变章鱼的事,只有顾荇舟知道,他多半担心自己遇到危险重蹈覆辙,又不好当着关颖那几个的面开口,所以才追出了工作室。
    章鱼问题,薛畅自己也烦恼得很,因为事情完全不受控,而且除了依靠顾荇舟用鲜血封印,再没有别的办法……
    他一面胡思乱想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口袋里摩挲着那枚扳指,忽然间,薛畅觉得自己的两眉一热!
    有细小的东西,正正击中了他的额心!
    薛畅吓了一跳!
    他伸手去摸脸,却没摸到什么,又凑到后视镜跟前看了看,也没看见什么。
    江潮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薛畅迟疑地问:“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江潮瞟了他一眼:“有啊。刺青。”
    “不是那个!是这儿……喏,额心这里,有吗?”
    江潮又仔细看了看他:“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薛畅还不放心。
    江潮叹了口气:“你希望有什么?瘤子?”
    “……”
    就这么个不靠谱的货,真能救江临的命?江潮在心里暗想。
    薛畅郁闷,刚才那一瞬的感觉太清晰了,要说错觉,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他在心里嘀咕着,不由把那只扳指掏出来看了看。
    缝隙没有了!
    薛畅瞪圆了眼睛,刚才他明明看见扳指正面有一条裂缝,可是现在裂缝消失了。
    ……扳指完好无损。
    江潮看了一眼他的手:“咦?这不是魏先生家的那只扳指吗?”
    “你也认得这东西?”薛畅一怔。
    “多新鲜哪!谁不认得魏家大名鼎鼎的驱魇骨?”
    “这到底是什么?”
    江潮无奈道:“你连这都不知道?这扳指是魏家某位先祖的遗骨。据说那位先祖为了给他们魏家开出一块有序区,把自己健康的精神体埋入了公共梦场的无序区里。”
    “什么?!”薛畅叫起来,“活人?健康的精神体?!那不就等于活埋吗!”
    “大惊小怪个什么?”江潮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还不都是为了自家的子孙后代?说起来,你们薛家干出的疯癫事更多,娶一大堆魑魅魍魉过门,结果被这群不是人的三妻四妾给撕吧了……这难道不是你家的著名糗事吗?”
    这事儿关颖和薛畅说过,是他家康熙年的一个祖宗,不爱活人,偏偏热衷于和无序区生物谈恋爱,还大张旗鼓全都娶回家……最后当然是死得渣都不剩。
    因此,这件事也就成了薛家的“招牌笑柄”。
    “至少人家这位是自我牺牲,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江潮说到这儿,怅然叹了口气,“活人自埋健康的精神体,那得有多么痛苦,想想就知道了。不过中国人就是这样,自己怎么都无所谓,唯独孩子不能受委屈,如果是为了儿孙后代,那什么苦都能吃。当然现在不会有这种事了,毕竟如今有序区也不是谁家挂名的一亩三分地。”
    薛畅问:“这扳指,就是那位自埋的魏氏祖先的遗体?”
    江潮点点头:“他死后多年,精神体也被侵蚀殆尽,在地桩原处就发现了这块乌玉,魏家后人把它做成了一个扳指,据说此扳指能震慑无序区的生物,犹如那位魏氏先祖依然在替儿孙护体。”
    江潮这最后一句话,让薛畅感慨万千,无限遐想。
    “这扳指曾经遗失过好多年。也有说是被盗……”江潮说到这儿停住,很显然他想起“疑似被盗”的那个贼,就是薛畅上司的父亲。
    薛畅也不傻,立即听懂了江潮话里的意思。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魏长卿坚决不肯把扳指收回去,哪怕这是自家先祖遗骨所化——一旦收回,就坐实了顾玄盗窃的罪名。
    “这玩意儿是怎么到你手里的?”江潮看着薛畅,“顾先生给你的?”
    薛畅点点头:“顾先生担心我的安全,所以让我随身携带它。”
    江潮不知想起什么,他神色一黯。
    “我们队长一定能活下来。”他忽然哑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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