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苏锦把脸埋在书里,发出嗤嗤的闷笑。
    “你先滚去把社保补齐好吗!”关颖面无表情道,“这点儿钱,都不够魏大哥的劳务费。”
    薛畅吃了一惊:“还要劳务费啊?”
    “你以为呢!”关颖白了他一眼,“投资理财是门学问,魏大哥做这件事也是要耗费精神体能量的。再说了亲兄弟明算账,凭什么魏大哥白给你干活?”
    他们这儿叽叽咕咕,薛畅却还留了一只耳朵,听着魏长卿和江潮的对话。
    “……不是人家都买,你也要买。江潮,投资理财最忌讳的就是跟风凑热闹。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不觉得‘平安梦场’是个好选择。”
    薛畅听得一知半解,他转头问关颖:“平安梦场是什么投资?”
    “梦师银行发行的,用在公共梦场的基础建设上。”关颖说,“公共梦场开发需要资金,它的投入太大了……”
    “风险也大。”旁边的苏锦突然道,“c区经常有坍塌,每次坍塌,损失的都是大笔的钱。有的b区年久失修沦为c区,这也是一笔损失。”
    “也有高回报。”关颖马上提出反例,“不是有c区提升为b区的例子?投资的梦师一下子赚翻了!”
    “c区提升为b区?”薛畅诧异极了,“还有这种事?”
    “嗯,是b1915.”关颖说,“还有新的无序区被开发成有序区,也很赚哦。不光能赚钱,对梦师来说还能获得额外的精神体能量。投资这种事情,不会真的永远赔本。”
    再听魏长卿那边说:“除非你想快进快出,给你女朋友赚个买包包的钱就跑。否则这个选择不适合你。我吗?我是买了,但那是在二十年内不会去动的基础上,我不打算立即获得收益。江潮,你明年就要结婚了,难道你想把所有的钱都投在这上面?那还不如先拿去买房。”
    “我觉得比买房子强。”关颖小声调侃,“比起人类集体无意识,房子这种东西根本算不上是刚需。”
    那边又说了两句,魏长卿这才挂了电话。
    他听见了关颖的最后半句,调侃道:“你这种单身狗就不要忽悠人家马上要结婚的人。房子不是刚需是什么?就算梦师,也不能成天把精神体放在公共梦场里吃风喝烟。”
    进沉舟没多久,薛畅就察觉到了,正如顾荇舟所言,梦师们普遍都有钱,这些日子以来,薛畅就没见过一个生活穷困的梦师。
    不,他见过一个……就是他自己。
    连关颖都说:“阿畅,你可真是特例,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穷的持证梦师。”
    不知道什么缘故,薛畅一直很穷,总也攒不下钱来,虽说二十出头的小青年通常都是囊中羞涩的,但到他这种程度,已经是“囊中羞愤”了。
    那天他回到家,又把那五千八百块重新数了一遍,再翻出手机,账上还有一百来块,最后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堆零票,一共加起来,他目前个人总资产是六千元整。
    他没开花呗,因为怕还不上,他也没有信用卡,因为知道自己的支付能力不足以应对提前消费。薛畅从不高消费,生活比一般同龄人节俭得多,但各种漏钱的窟窿却层出不穷,如果一段时间之内,实在没有什么破财的事情发生,那么闲极无聊的命运之神,就会放最后一个大招:失窃。
    穷和倒霉,是薛畅生命里形影不离的孪生子,他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摆脱它们。
    但是今天关颖的那些话,又给他燃起了希望:身边有魏长卿这种“理财大家”,至少未来,他不会再一贫如洗了吧?
    正琢磨着,薛畅听见妈妈叫他。原来奶奶的降压药吃完了,得去药店买。
    “要不明儿再去吧。”奶奶在屋里颤巍巍说。
    妈妈笑道:“还不到九点呢,就让阿畅跑一趟,没事的。”
    薛畅也点头:“奶奶放心,我走得快,十分钟就能回来!”
    他套上外套,抓了手机出了门。
    一路上,薛畅还在琢磨自己的“发财大计”。有段时间他被打击得太厉害,萌生灰心之意,当时身边好友看出来了,于是鼓励他说,人不可能一直往下坠,早晚都会触底反弹,“越是坠得厉害,反弹起来就越惊人”。
    薛畅把这句暖人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也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现在,也许真到了“触底反弹”的阶段了呢!
    到了药店买上药,薛畅转头往家走。但走了没多会儿,他就停住了。
    从他家到这家最近的药店,要穿过另外一个小区,刚才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现在沿路返回,薛畅却发现小区入口的铁门锁上了。
    糟糕,他忘了这个入口只是小区的后门,每晚九点都要上锁的。
    薛畅低头看看手机,九点过一分。
    没办法,薛畅只好绕道,然而这却是让他发憷的一件事:绕道的路上,有一条长长的窄巷。
    白天倒还没什么,顶多阴暗一点,晚上就麻烦了,巷子里没灯,这条背街陋巷似乎被城建部门给遗忘了,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霉臭。
    薛畅慌乱起来。
    自从走了魇道,薛畅就对“长长的空巷子”产生了无法克制的恐惧。这种地方如今他白天都不敢走,更别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了!
    怎么办呢?薛畅着急起来,要不……再绕道吧?可是再绕道,路就远了,那得坐公交了。他总不能为了下楼买盒降压药,坐俩小时公交绕城一周吧!
    左思右想,薛畅想不出法子,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再不回去,妈妈和奶奶肯定要担心了。想到此,他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朝那条巷子走去。
    为了给自己壮胆,薛畅把手机的外放打开,还特意选了刘德华的《恭喜发财》,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漆黑的冬夜,滴水成冰的温度,空旷无人的偏街里巷,不管放什么欢乐的歌,廉价手机那单薄的外放效果,都能给他放成“鬼歌”。
    薛畅哆哆嗦嗦关掉了音乐,他怀疑再唱下去,能把紫袍人给招来。
    壮着胆子刚进巷子,手机忽然震动,他低头一看,心中一喜,是微信来消息了。
    虽然是群消息,但至少可以当个走夜路的陪伴!
    发消息的是他高中同学群,最近太忙,薛畅限制了消息提醒,然而此刻有人@他。
    找他的是群主,也是他们班的班长,他正在群里大呼小叫。
    “薛畅!看看我把谁给找来了!你保证猜不到!”班长一边说,一边下蛋似的甩出一叠拧腰扭屁股的表情包。
    薛畅觉得好笑,他捧着手机一边往巷子深处走,一边随手回复:“你把谁找来了?”
    “嘿嘿,别人不一定记得他,可是薛畅你肯定记得!”班长语气十分神秘。
    紧接着微信提示,有新人被拉进群里来——
    “勇攀高峰”邀请“卫鑫”加入了群聊。
    薛畅瞪着手机屏幕,冷汗,刷的从他的肩背窜了出来!
    勇攀高峰:@薛畅还记得吗?
    卫鑫:哈哈,他可能已经把我忘了。
    勇攀高峰:不可能!咱们薛畅最有情有义了!是不是啊小薛薛?
    卫鑫:你看他半天不出声,分明是忘得一干二净……
    勇攀高峰:这也不能全怪薛畅。幸亏我当初就坐你后面,才能记得这么牢。你后来去哪儿了?现在是工作呢还是在读研?
    微信群对话不断往外冒,薛畅突然醒悟,他手忙脚乱关了手机!
    漆黑的巷子里,薛畅听见呼哧呼哧的紊乱喘息,那是他自己的喘息声。他扶着墙,额头渗出一片冷汗!
    镇定!阿畅镇定!他在心里大声对自己叫,这里不是魇道!你已经走出来了!
    好容易控制住情绪,薛畅又打开手机,他索性把流量关掉,拨了个电话给魏长卿。
    “魏大哥!有高中同学在微信上找我!”
    魏长卿在那边一头雾水:“然后呢?”
    “那人是我爸爸的手下!”薛畅哆嗦着说,“江临告诉过我……他是个非法梦师!”
    魏长卿的声音顿时严肃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街上。”薛畅的嗓子有点变调,“魏大哥,江临说这人是个杀人犯,这具肉体是他强行抢过来的!魏大哥,我现在该怎么办!”
    “先别慌,阿畅,你那儿离沉舟远吗?”
    “挺远的……”
    “这样,你先回家。记住,不要单独加他!不要允许他建立任何一对一的即时联系!微信qq都不行!”
    “为什么?”
    “梦师最擅长的就是操控无形物。如果对方精神体比你弱,那没问题,他突破不了你的防线。一旦对方精神体比你强大,你和他建立网络联系,就等于给他开了一扇门,这比在现实中见面还要危险,他会借此进入你的梦境,重创你的精神体。”
    薛畅更恐惧了,他哆嗦着道:“我、我这就退群!我从同学群里退出来!”
    “那也不必。”魏长卿听出他声音里的惊恐,于是安慰道,“微信群不要紧,人多,他就无法准确定位到你。阿畅,他说没说找你什么事?”
    “没有。我一看见他加群我就关机了。”
    “嗯。估计他还会找别的机会接触你。不要害怕,明天来工作室,大家一起想对策。”
    魏长卿又嘱咐了薛畅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也许是魏长卿的声音给了薛畅鼓励,他没刚才那么怕了。薛畅低头看看手机,流量关了,微信上显示网络无连接。
    薛畅还是心神不宁,一想到刚才魏长卿说,卫鑫还会找别的机会接触他,薛畅就觉得背后阵阵发寒。
    确实,如果没什么事,这个通缉逃犯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他找自己一定有原因!
    要不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魏大哥说了,微信群里不会有事的!”薛畅对自己说,他不想关机当鸵鸟,把一切拖到明天,再跑去沉舟求顾荇舟保护自己。
    他得先弄明白那家伙的意图。
    几乎是以跳下悬崖的勇气,薛畅颤抖着点开了移动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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