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复活的怪物,变身吸血鬼
1、
阳光饱满,已经照射着大地,但寂寞的房间还是显得有点苍凉,今天,世界特别的静,犹如万籁俱寂,一片死寂。
平日到了一定时间,夏雨瞳便会自动过来吃早餐,但今天都过了快一小时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日凉不敢回想昨天的任何事情,让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假装若无其事地进入尹熙妍的公寓。
开门的一刻,日凉却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沐小轩坐在沙发上,一脸沉重。
“小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熙妍呢?”
“她……睡了,在房间里。”
奇怪的语气却触动了日凉心底最害怕的事情,还没有确认,日凉已经吓得三魂出窍了,他狠狠瞪了沐小轩一眼,顾不及追问,自己跑进房间寻找。
公寓里面只有一个房间,日凉推门一进,已经发现尹熙妍躺在床上了!当他激动地扑过去时,却被空气里面的长方形结界阻隔了。
“我把熙妍的尸体封在结界里面了,这样可以防止尸体腐烂。”
听见沐小轩的解释,日凉愤然回头,失控地责问:“为什么要防止腐烂?熙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死?”
“凉,你要接受现实啊!熙妍早就死了,只不过有雨瞳的灵魂支撑而已,夏雨瞳就是夏雨瞳,她不可能是熙妍的!”
“怎么会……夏雨瞳不是答应了我要留在熙妍体内吗?而且九宫格阵图里面的物品都留在伍德切斯特公馆了,她怎么复活?”
“离开伍德切斯特公馆前,我把那几件物品都偷偷带走了。”
日凉再次一振,却没有责怪沐小轩,仿佛稍微理解得到他的愧疚与不安,“但……九宫格中间的秘密你都解开了吗?”
“嗯,雨瞳有很强烈的第六感,她觉得那个秘密就是她的血液,碰巧昨晚是月圆之夜,凌晨时分我们便去了医院,举行了复活仪式。”沐小轩抿了抿唇,再沉重地说道,“雨瞳的灵魂回到自己身体之后,阵图和其他物品全都消失了,但那只指环居然留在雨瞳手里,脱也脱不掉。”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担心那些东西会带给她后遗症吗?我们不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死党吗?为什么你帮一个外人都不帮我?”日凉虽然很生气,却又无力嘶喊,显得虚弱不堪。
“但你爱的只是熙妍,你这样麻木欺骗自己对你根本没有好处,而且害了一个无辜少女,到你真正清醒的时候,你就后悔都来不及了,到时候你要怎么补偿给她?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过生活吗?”沐小轩的说话总是温柔得带刺,令人不忍反驳,却又会导致自己遍体鳞伤。
另一方面,虽然夏雨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体力和元气尚未恢复,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能睁开眼睛。
医生也觉得很惊讶,夏雨瞳的心跳和脉搏都如此薄弱,突然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医生联系不上夏雨瞳的家人,惟有联系留下了电话的蓝洛。
夏雨瞳睁开了眼睛,一直在看着陌生的病房,却没有力气撑起身体。与其说没有力气,不如说没有助力,没有人能够激发她的斗志。
原来,复活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害怕面对的东西,好像太多了。
在医院里面,除了医生之外,第二个出现在夏雨瞳面前的就是蓝洛。因为她亲自听见医生打电话的,所以并不惊讶,但眼前激动得快要流泪的蓝洛,还是让夏雨瞳找回了斗志。
当夏雨瞳欲起来时,蓝洛把她扶了起来,现在她已经解脱了所有束缚,只要能够下床就可以离开了。
四目相对,夏雨瞳竟然没有理会蓝洛的紧张,没有回答他那源源不断的问题,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欣慰地看着他。
“蓝洛……”夏雨瞳突然喊了一声,还是有点虚弱,“谢谢你……我回来了……”
“傻瓜,怎么说这种话呢?我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怎么会呢?这段时间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原来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真心朋友。你为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的。”夏雨瞳毫不忌讳,甜美一笑,却又刻意让蓝洛听得模模糊糊的,“别以为我睡着了,我可是什么都听见了,只是睁不开眼睛而已,如果那时候不是你极力阻止,我还有什么能力睁开眼睛?”
蓝洛失落地抿了抿唇,再担忧地问道:“那么你以后怎么办?回家怎么面对你的父母?他们会不会把你赶出来的?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对你,你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怎么可以再麻烦你呢,不然你和思思再吵架我就过意不去了。”夏雨瞳先是脱口而出,只见蓝洛坦然失色,夏雨瞳立刻改口道,“放心吧,我会一边找兼职一边读书的,有家用拿回去,他们还能赶我出去吗?”
看见夏雨瞳如此乐观,蓝洛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说得对,能拿家用回去就可以帮补家计,平息父母的不满了。
蓝洛给夏雨瞳办了出院手续,但夏雨瞳没有立刻回家,她说要一个人去感谢尹熙妍。
在路上,夏雨瞳不停地留意商店的反光玻璃,从镜子里面重复偷看自己。虽然从公主变回了灰姑娘,但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可爱型,其实也很迷人的。
其实说是感谢尹熙妍,夏雨瞳更担心的是沐小轩会被日凉揍。
来到门前,夏雨瞳很自然地想用钥匙开门,但她迟疑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东西了,惟有按一下门铃。
听见脚步声,夏雨瞳立刻低头,不敢直视前方,因为她害怕看见日凉怨恨的目光。
“雨瞳?”传来的,竟然是沐小轩的声音,他兴奋一喊,大手放肆地捧起夏雨瞳的脸颊,发出连环幸福炸弹,“哇!雨瞳真人好可爱哦!上次看见却没有真实感,就像布娃娃一样,现在能够触摸得到,简直有点不敢置信耶!”
夏雨瞳无奈一笑,反驳道:“小轩你就是最懂得哄人!”
“怎样?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
“很好!”夏雨瞳天真如孩子般笑说一句。
沐小轩转身,欲把这份快乐渲染到日凉身上,但他只是冷冷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也不看夏雨瞳一眼。虽然没有对视,但夏雨瞳觉得这样的日凉更可怕。
沐小轩偷偷叹了一口气,同样不敢惊动日凉。
“他……一直都这样吗?”夏雨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沐小轩抿了抿唇,再点头。
见状,夏雨瞳竟然大胆地走到日凉面前,蹲下,把日凉紧紧握着的拳头小心翼翼地松开,“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一定恨死我了,但我决定会每天来找你,照顾你的起居饮食,直到你释怀为止。”
日凉仿佛没有听见这凄凉的声音,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还是像木偶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2、
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隐藏在神秘的黑夜之中,虎视眈眈着这个可口的猎物。犹如鹰瞵鹗视的阴森,从早到晚陪伴着夏雨瞳,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明明阳光普照,为什么却有一种被黑夜笼罩的感觉?路上明明被无数行人包围,为什么夏雨瞳却总觉得蝙蝠布满每个角落,随时会扑出来把她的血吸光?
虽然变回了夏雨瞳,但她发现自己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哪怕是多疑,是错觉,夏雨瞳也觉得十分难受,但她不知道可以向谁倾诉,她已经欠沐小轩太多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尹熙妍的替身,她也没有理由再请求沐小轩帮忙。
或许,有些事情,连灵界使者都不知道,但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这些来自异界的生物是来迎接她的,在不久后的一天,这些虎视眈眈的生物都会把她的身体和灵魂吞噬。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夏雨瞳却没有想过要想办法去解决,反而遵守承诺,把自己做的便当带到日凉的家里。
夏雨瞳按了好几次门铃,日凉还是没有开门,但刚才从楼下望过来,窗户是打开的。如果日凉是为了逃避而不出门不吃饭,那么她是不可以束手坐视的!
无奈之下,夏雨瞳惟有掏出本来不想再用的钥匙,无礼地打开日凉公寓的大门。
推门的一刻,夏雨瞳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迅速跑回房间去,客厅里面乱七八糟的,家具摆设什么的都好像变成了发泄品。
夏雨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走进厨房,把汤倒出来,再把便当加热。
听见微波炉的声音,日凉竟然猛地跑出来,带着一句命令的说话:“我不是说过很多次,用微波炉的时候不要站在厨房里面吗?辐射很——”
话音未落,当日凉和夏雨瞳对视的一刻,他立刻合上了嘴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突然清醒过来!
“不要碰我的东西,走!”日凉指着门口,微微切齿地喝道。
夏雨瞳早料到有此待遇,但心里还是翻起莫名的酸痛。少女紧紧抿住双唇,压抑着痛苦,把便当和汤捧到饭桌上。
刚加热的便当因为太烫了,夏雨瞳一放下便当就忍不住吹了吹通红的手指,看见日凉冷漠的脸,又压抑着疼痛,弯起不太自然的微笑,坚持道:“等你吃了饭,我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就会走的。”
夏雨瞳不敢再多看日凉一眼,走到客厅,默默开始收拾地上的啤酒瓶和被摔过的家具。
“谁要吃你做的饭?谁让你碰我家里的东西!”日凉气鼓鼓地跑上前,一手把夏雨瞳的便当摔到地上,顿时把她吓了一跳,但夏雨瞳还是坚定地假装什么都不在乎,继续收拾。
见状,日凉加倍生气,走到夏雨瞳面前,一脚把啤酒瓶踢开,不自觉地用力过度,破碎的玻璃瓶让他们俩都愣了两秒。
夏雨瞳用力咬着下唇,吞声忍气,把玻璃碎片放在自己掌心上,一块一块,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随意地拾起来。
“我叫你不要碰,难道你聋了吗?”日凉激动得无可不可,再次向夏雨瞳怒吼!
不知所措之下,日凉伸出大手,欲把她的玻璃碎片抢过来,却吓得夏雨瞳着急地把碎片握住了!
日凉惊讶地愣在原地,双脚已经由不住蹲在地上,却又用力抿住双唇,让自己冷冷地看着夏雨瞳受苦。
痛楚竟然没有让夏雨瞳加倍难过,她好像找到另一种新的诱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掌心里,残忍的纤手竟然一块一块地将玻璃拔出来,犹如发生在别人身上,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
夏雨瞳凝视着掌心里的血,半晌,突然把掌心凑到面前,舌头一伸,贪婪地把掌心里的血一点一点地舔干净。
日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情景,竟然感到莫名的震惊和恐惧。他没有见过任何人受伤之后会这样舔自己的伤口,这样的夏雨瞳像一只猫,也像……一只嗜血的魔鬼。
夏雨瞳仿佛跟日凉心灵相通一般,突然发现了这一点,猛地惊醒,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身体缓缓开始颤抖起来……
“我……我……”夏雨瞳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摇晃,脑袋混乱不堪,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根本不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一幅鲜红色的画面却逐渐霸占了大脑,犹如细菌一样迅速散播。
看着魂惭色褫的少女,日凉的心脏竟然被软弱淹没了,由不住伸手环抱着夏雨瞳,犹如抱着尹熙妍一样熟练。日凉轻轻抚摸着夏雨瞳的背部,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刻意把重点落在另一个问题上:“没事了,不用担心,我待会帮你包扎,伤口不会留疤痕的。”
感受得到温暖而体贴的怀抱包围着自己,软弱的态度竟然一触即发,眼泪犹如洪水般缺堤而出,在日凉怀里哗啦哗啦地哭了。
感受着怀里那颤抖的激动,日凉才迟疑地发现,有公主病的人不止尹熙妍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也不止尹熙妍一个。
或许,夏雨瞳哭的,不止是因为伤口,或者自己那奇怪的行为,或许,她藏着更多更多的痛苦,在一个崩溃的时刻,适当地崩溃了。
日凉把夏雨瞳的小脑袋埋在怀里,脸颊轻轻贴在她的秀发上,由不住软弱地喃喃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把你赶走,我只是不想面对,但小轩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我根本不应该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在你身上,更加不应该这样欺负你……”
夏雨瞳的纤手慢慢游移到日凉的背部上,停留了短短一秒,却又坠落了。日凉轻轻拍了拍夏雨瞳的背部,弯起温柔的微笑,一边轻推开少女,一边说道:“我去拿点药过来给你包扎伤口。”
离开夏雨瞳的一瞬间,以来着日凉的身体竟然无法独立支撑,才松开怀抱,夏雨瞳便沉重地往后坠落!
“雨瞳!”日凉猛地扶住夏雨瞳,刚才还在激动地哭泣的少女,现在竟然变得异常虚弱,面无人色,眼睛用力支撑着眼皮,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犹如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雨瞳!”日凉摇晃了夏雨瞳几下,明明很想努力回应,但夏雨瞳还是使不起劲,奇怪的现象叫人心慌意乱。
日凉突然明白,一点小伤不可能导致夏雨瞳如此的虚弱,这肯定跟她原来的身体或者一些灵异事情有关!两者之间,日凉的想法更偏向后者,于是日凉猛地抱起夏雨瞳,决定首先去找沐小轩!
3、
老天爷的脾气变幻无常,刚刚还是阳光普照,炎热得让人不想出门的天气,现在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日凉认为这天气是注定要跟他作对的,大雨本来就让人寸步难行,加上现在是下班繁忙时间,经过的出租车全都载了客人。
日凉抱着夏雨瞳,一边焦急地往沐小轩的家跑去,一边还在尝试寻找出租车。虽然日凉的公寓和沐小轩的家都属于这个高尚住宅的区域,但日凉只担心夏雨瞳不能等到那一刻。
冰冷的雨水渗入衣服,却犹如硫酸一样令人的肌肤和骨头也泛起了莫名的疼痛。日凉迟疑地回想到跟夏雨瞳在西餐厅晚餐的时候看见的情景,现在仔细一看,直直打下来的雨水却有一股淡淡的黑色气体飘散开来。
难道刚才令他皮肤刺痛的就是这些气体?日凉一想到这里,才迟疑地发现自己太大意了,这些气体可能会给夏雨瞳的身体带来更重的负担!
日凉立刻尝试运用灵气去形成一个保护层,令雨水无法降落在他们身上,可是就算日凉用尽力气,连呼吸也变得难受了,雨水还是不停地渗入衣服。
突然,夏雨瞳的纤手游移到日凉的手臂上,轻轻拉住他的衣服。日凉顿时三魂出窍,惊骇低头,夏雨瞳竟然恢复了一丝血色。日凉的目光不禁游移到夏雨瞳刚才受伤的手掌,因为雨水散布出来的黑色气体竟然凝聚到夏雨瞳的掌心,犹如神奇的药水一样,迅速让伤口愈合起来……
日凉始终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伤口居然可以控制夏雨瞳的生死,刚才奄奄一息的少女,现在竟然迅速恢复了精神。夏雨瞳的双脚终于有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另一种恐惧却让她的心加倍慌乱!
夏雨瞳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软弱的泪水再次飞溅而出!日凉不再向她发脾气了,因为日凉也感受得到夏雨瞳的恐惧,只是这一次,他无法找到方式去安慰她了。
“我们先去找小轩,再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吧。”好不容易,日凉才挤出这个根本算不上安慰的提议。
明显地,日凉也发现了,她是一个怪物!
“我是怪物!我是怪物对吧?”夏雨瞳惊骇抬头,不禁把压抑已久的恐惧释放出来,“那时候在伍德切斯特公馆我就感受得到,那吸血鬼吸的是我的血,咬的是我的灵魂!我已经变成吸血鬼了!”
看着焦急如焚的夏雨瞳,日凉来不及思考,不禁抱住激动的手臂,安慰道:“傻瓜,吸血鬼又怎么会吸人的灵魂呢?他吸的是熙妍的身体,你没有变成吸血鬼!”
“不!我感受得到,我很确切地感受得到的!而且……我刚才竟然在舔自己的血……”夏雨瞳突然把日凉推开,激动地喝道,“吸血鬼要吸血,吸血鬼会害人的,你不要靠近我,不然有一天我失控或许会咬你的!”
“咬就咬吧,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吸血鬼是永远死不了的怪物,如果你变成了吸血鬼,你一定会更加恨我,一定会更难受的!你就当这是给我的惩罚吧,我一个人孤独就好了!”
日凉气得一手把夏雨瞳搂入怀里,紧紧扣住她的纤腰,让她无法动弹,再呼出温柔的命令:“如果你真的要吸血,就吸我的血,如果你怕孤独,我就陪你一起变成吸血鬼!”
夏雨瞳微微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却又忍不住奢望:“真的吗?”
日凉讽刺一笑,像个不在紧张状态的局外人一样,反问道:“男人说话会不算数的吗?”
“很多男人说话都不算数的!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后悔还来得及,但如果你决定了我就不会让你逃的!”夏雨瞳想抽身看清楚日凉的表情,却被抱得更紧了,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日凉把头埋在夏雨瞳的脖子,像个沉沉睡着了的孩子,却又在人迷惑的时候呼出骄傲的声音:“根本就没想过要逃!”
霸道的柔情让紊乱的心安定下来了,理智却同时混入大脑,夏雨瞳感受着这份熟悉的安慰,却又觉得熟悉得有点陌生。她开始怀疑,这份柔情其实不属于自己的。
夏雨瞳用力弯起天真烂漫的微笑,轻轻拍了拍日凉的背部,再道:“我没事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把后路都封闭了,夏雨瞳明白自己的理智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所以用劲薄弱的力气推开了日凉。
当日凉的怀抱不再固执时,夏雨瞳也证明了一件事——刚才只是日凉又一次心软的安慰而已。
眼看夏雨瞳欲转身离去,日凉不禁拉住她的纤手,却随即心虚地喃喃了一句:“我们去找小轩吧,问题始终要解决的!”
什么问题不问题的,夏雨瞳已经无力面对了,她知道这是一个结局,她生命的结局,但是难得日凉原谅了自己,她也没有勇气再违背他的命令了。
二人迎着大雨来到沐小轩的家里。开门的一刻,沐小轩也很惊讶,向来很注重形象的日凉居然以这个湿淋淋的样子拜访。
一问之下,沐小轩才发现问题远远比自己想象中严重,也明白日凉为什么可以抛弃形象,也要这样匆忙地赶过来了。
“我们首先说说雨瞳被吸血鬼咬过那件事吧。”沐小轩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可是依旧镇定,他也明白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去分析问题,“那时候咬的明明是熙妍的身体,怎么会让你变成吸血鬼的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这件事,但我确实感受得到,那吸血鬼咬的人是我,而且复活之后,有很多奇怪的生物监视着我,我看不见它们,却感觉得到他们的存在。”
“是不是在伍德切斯特公馆的时候,你说的那个影子?”日凉插话后,便由不住自责地喃喃道,“当时我相信你就好了,如果当时认真处理这个问题,或许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夏雨瞳摇了摇头,语带安慰道:“凉,在伍德切斯特公馆那个是协助我复活的灵界使者,跟最近遇到的怪物不同。”
“那伤口……”日凉看着夏雨瞳的手掌,欲言又止。
沐小轩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安慰道:“雨瞳,你可别担心,我们之前不是担心雨水跟黑夜流沙有关吗?如果是黑夜流沙的话,又怎么可能令你的伤口痊愈呢?我想应该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再说我们都没有见过吸血鬼,到底伍德切斯特公馆那个是不是吸血鬼呢?他会不会令你的身体发生微妙的变化?其实这只是你多疑而已,别想太多,先观察看看吧!”
夏雨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或许,现在最值得高兴的是,庆幸雨水里散发出来的黑色气体不是黑夜流沙,但是夏雨瞳的吸血鬼性质又怎么解释呢?
4、
夏雨瞳知道,她遇到了连沐小轩都没有遇到,甚至不在知识里面的事情。她越来越清楚自己的体质了,那些无形的生物越来越接近,她甚至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形态,像人类,也像魔鬼,令夏雨瞳有点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跟他们一伙,还是他们的敌人,甚至是猎物,但她很清楚,自己迟早会害死身边的亲人和朋友。
今天,夏雨瞳辞退了便利店的兼职,她用这半个月的工资买了几份礼物给自己的家人,全都是一些不实用但可以当作摆设的物品,因为她希望他们看见这些礼物时,都会怀念已经消失的夏雨瞳。
是的,她打算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生活圈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她必须离开所有人类。
最后一顿饭,在母亲责备夏雨瞳把工资换成这些不实际的东西的唠叨里结束。夏雨瞳早有预料,但鼻头还是酸溜溜的。
万家灯火已熄灭,夏雨瞳拖着沉重的行李,小心翼翼走出这个残旧的房子。她没有多看一眼,因为她知道心软就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家人。
寂寞的街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可惜街坊屋子里面的灯都熄灭了,没有人发现这个孤独的身影。或许这是一件好事,不,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夏雨瞳听着行李箱的声音,却渐渐也发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犹豫了半晌,不安之下,夏雨瞳还是回头了。
四目交接之际,夏雨瞳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跟踪自己的人居然是那个她以为没有机会再见面的旧同学!蓝洛好像跟她心灵相通一样,居然发现她要离家出走似的,居然在半夜十二点在楼下等着自己。
“蓝……蓝洛?”夏雨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也浮现了奇怪的想法,甚至认为蓝洛会不会有什么特异功能,就像可以读懂别人的心一样。
“便利店的老板告诉我,你辞职了,所以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蓝洛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雨瞳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你会消失,没想到我的臭预感居然灵验了。”
蓝洛把夏雨瞳的疑惑解开了,夏雨瞳也迟疑地发现一点,看来便利店这份工作也是蓝洛暗中安排给自己的。
“蓝洛,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夏雨瞳呼出不在正题里,却又好像一针见血的问题。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我们读初中的时候不是死党吗?我们的关系不是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尽力帮忙的程度吗?你也不可以这样把所有秘密都藏起来,你遇到困难要告诉我啊,我一定会帮你的!”蓝洛越说越紧张,令夏雨瞳有点莫名的不安。
“蓝洛……”夏雨瞳抿了抿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体跟蓝洛保持了距离,也拉远了心的距离,“是的,我们是好朋友,是死党,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但你现在有了女朋友,你现在应该要对她好,而不是对我好,不然李思思会吃醋的哦。”
“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在乎!”
夏雨瞳万万没想到,蓝洛居然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说话,未等夏雨瞳想好回答的语言,蓝洛已经焦急得脱口而出了:“其实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我一直都在暗恋你,就连思思都看出来了!要不是当年你狠心地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接受思思的!”
夏雨瞳猛地一愣,惊讶地凝视着蓝洛,那颤抖不已的瞳孔仿佛告诉了自己,他没有说谎,而且这些年的感情还是一一藏在心里,无处发泄。
现在努力回想,夏雨瞳还是没有发现蓝洛什么时候跟自己表白过。
看见一脸愕然的少女,蓝洛竟然起死回生,带着希望追问道:“毕业的时候我不是特地为你开了一个派对吗?难道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是不是?”
“那个派对你是为了我而开?我以为是大家因为纪念那三年时光而搞的派对……”
“果然是这样!”蓝洛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太笨了!什么都不懂,当时看见你跟别人一起离去,还以为你拒绝了我。”
“那……那个同学说载我回家嘛,然后我就坐他的车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啊?”夏雨瞳天真地发问之后,随即察觉得到问题所在,立刻改口道,“呵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你现在有了思思,别想太多了。”
冷静的一句话把蓝洛狠狠敲醒了,过去归过去,现在归现在。
夏雨瞳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任何人爱戴,只不过是笨拙的性格令自己错过了一个好人而已。夏雨瞳无奈地笑了笑,再一如既往地以兄弟的态度拍了拍蓝洛的肩膀,道:“回去吧,你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的。”
看着夏雨瞳冷冷地走开,蓝洛却无法压抑心里的激动,大步跑上前,不禁捉住夏雨瞳的手腕,喝道:“你要去哪里?”
夏雨瞳抿了抿唇,随意挤出一个谎言:“去旅行。”
“三更半夜去旅行?是不是那两个混蛋把你赶出来的?”
“他们是我的父母,不要混蛋前混蛋后的喊他们好吗?”夏雨瞳愤然回头,看见蓝洛一脸尴尬,才迟疑地发现自己失礼了,“蓝洛,我们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弄得太难看。总之……我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会理解的,我很感谢你一直都在支持我,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人,请你放开……好吗?”
蓝洛震惊地愣在原地,他仿佛听得出来夏雨瞳那句“放开”的深意,大手也软弱地下垂了。
夏雨瞳没有安慰蓝洛的打算,紧紧咬着下唇,大步跑开!
行李箱在地面磨擦的声音,比哭泣的声音还要刺耳,夏雨瞳赤裸裸地感受得到,自己将要孑然一身,是的,她已经准备好了,但为什么蓝洛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却又偏偏死盯着她不放?
要不是蓝洛这样跟踪着自己,夏雨瞳的心脏也不会觉得酸溜溜的。
夜半的火车站人流很少,但聚集的多半是一些意图不轨的人。
夏雨瞳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火车票,却不敢坐下来休息,她极力在人群和复杂的地形里面游荡,希望可以摆脱一路跟踪自己的蓝洛。
吵杂的空间里,夏雨瞳仍旧可以听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犹如是外来的信号,又像是熟悉的呼唤,引诱着少女的听觉。
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夏雨瞳停下了脚步,仔细听清楚这种好像刻意传递给自己的信号。
熟悉的感觉带着声音、味道,甚至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缓缓包围了夏雨瞳,但她清楚地感受得到,这不是属于灵界使者的气息,却像最近总是监视着自己的那些怪物,但,这怪物的感觉,突然变得和谐了,甚至有一种亲切感。
犹如杀戮的预知感充溢了脑海,夏雨瞳嗅到血的味道,却像美味的食物一样,格外诱人。
夏雨瞳的理智仿佛已经抛在脑外,不自觉地转过身去,目光却落在“猎物”身上!从来没有过的勇气,突然让夏雨瞳闪烁到蓝洛的背后!
犹如闪电般的速度,让夏雨瞳疾速来到蓝洛背后的男人背后。这个普通人看不见的身影,偷偷地张开了獠牙,欲狠狠刺向蓝洛的脖子,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比自己强大多倍的气息,犹如踩着冰霜一样,寒气从脚底直直窜到头顶!
吸血鬼来不及回神,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刺痛突然降落在脖子上!不,应该说是降落在自己身体里面,灵魂之上,迅速吸走他的精华!
苦涩的味道流过舌头,夏雨瞳猛然惊醒,整个灵魂像被弹开了一样,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身体也猛地摇晃了一下!
夏雨瞳猛地把口中的液体吐出来,可是被咬过的吸血鬼已经力不可支,倒在没有发现的地面上。
蓝洛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没有看见身后犹如隐形了一样的夏雨瞳,继续踏出寻找夏雨瞳的步伐。
被咬过的吸血鬼的身体竟然慢慢在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套衣服。夏雨瞳猛地捂住嘴巴,却不敢惊呼,任由泪水淹没了视线。
眼泪洗掉了懦弱,洗掉了最后一层情感。夏雨瞳彻彻底底地清醒了,犹如焕然一新的脑袋,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夏雨瞳没有上这一躺火车,反而离开了火车站,转乘巴士前往伍德切斯特公馆。她知道,那是一个鬼地方,然而,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或许最适合留在这种地方自生自灭了。
一路漆黑,夏雨瞳的世界。她用尽力气压抑着眼眶的泪水,因为接下来她将会一个人面对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自己都不能坚强起来,那么她怎么去毁灭自己体内的魔鬼?
虽然坐了一整天的车,走了半天的路,但来到伍德切斯特公馆,还是黑夜。夏雨瞳认为,现在不过是下午三、四点,为什么伍德切斯特公馆会是黑夜?为什么之前沐小轩说的精灵都没有出现?现在,夏雨瞳突然明白了,原来精灵害怕的不是日凉,而是她。
外面一片昏暗,伍德切斯特公馆里面竟然点燃了油灯。那不是普通的油灯,它像是用独特的灵气点燃了一样,吹不掉,就像给以夏雨瞳的索引,让她更有信心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虽然已经累坏了,但夏雨瞳没有选择睡觉。放下行李,夏雨瞳沿着被点燃的油灯线路,来到了一间疑似主人房的寝室。
这里很大,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叫人半步也不敢靠近,但除了这间寝室之外,其他房间都是没有亮灯的。
越过屏风,夏雨瞳的目光首先望向大床。那一刻,她差点被吓得尖叫起来!因为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个身穿华丽的宫廷服饰的女人!
夏雨瞳捂住了嘴巴,突然变得暖和了一些的空气都好像在庆祝少女成长了,胆子壮大了。夏雨瞳大胆走近一看,女人已经是一条死尸了,她的五官看起来大约只有三十多岁,但皮肤干枯,皱巴巴的,犹如死了很久的干尸,但她的样子很安详,死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难道这是伯爵夫人?”夏雨瞳好奇地喃喃了一句,却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反而心急地张望四周。
寝室内的油灯只有四盏,却意外的光亮。夏雨瞳仔细月看,光芒原来不是来自油灯,而是来自主人房里面的洗手间。
想起电影片断里面,闹鬼的地方多在洗手间,夏雨瞳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双脚发软。
看着那个洗手间的门的缝隙,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好像从里面偷偷散发出来,渐渐勾引着夏雨瞳的双脚向前移动。
生怕里面会突然冒出什么怪物来吓唬自己,所以夏雨瞳推门的时候十分小心。
寂寞的洗手间里面没有任何鬼怪,也没有奇怪的气息,一片宁静,甚至有点安然的感觉。
夏雨瞳淡然一笑,正想取笑自己的多心,浴缸的水却漫溢而出。夏雨瞳好奇地走近,一个若隐若现的纹路居然像浮雕一样浮现在水面上。
好奇心让夏雨瞳由不住伸手去触摸不明来历的水印,与奇怪的纹路碰触的一刻,清澈的水竟然迅速消退,水印同时变成一本厚厚的书,沉重地坠落在浴缸里!
此书看起来很尊贵,就像是国王的日记,周围用黄金雕刻成华丽的花纹,中间却只有简单而华丽的四个字——九宫王族。
夏雨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得懂这几个奇怪的文字,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本了。
书里面并不只是文字,还有很多插图,貌似都是在记载这个九宫王族的历史。夏雨瞳不耐烦地翻了又翻,全都是关于这个王族的事情。
正当夏雨瞳打算把书本合上时,一个敏感的名称却突然摄住了她的瞳孔!
黑夜流沙——九宫王族正面临黑夜流沙侵蚀的危机,臣子偃柒夜趁乱世夺取王位,但偃柒夜只是在暗里动手,还没有明枪明刀地跟国王对抗。好像,偃柒夜缺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现正在人间寻找纯吸血鬼增强自己的势力……
这是一个没有完结的故事,犹如网上连载的玄幻小说,但夏雨瞳只对黑夜流沙这东西敏感,此书将要记载的东西好像是偃柒夜如何争夺王位,跟黑夜流沙无关,于是夏雨瞳还是失望地把书放回浴缸里。
阳光饱满,已经照射着大地,但寂寞的房间还是显得有点苍凉,今天,世界特别的静,犹如万籁俱寂,一片死寂。
平日到了一定时间,夏雨瞳便会自动过来吃早餐,但今天都过了快一小时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日凉不敢回想昨天的任何事情,让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假装若无其事地进入尹熙妍的公寓。
开门的一刻,日凉却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沐小轩坐在沙发上,一脸沉重。
“小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熙妍呢?”
“她……睡了,在房间里。”
奇怪的语气却触动了日凉心底最害怕的事情,还没有确认,日凉已经吓得三魂出窍了,他狠狠瞪了沐小轩一眼,顾不及追问,自己跑进房间寻找。
公寓里面只有一个房间,日凉推门一进,已经发现尹熙妍躺在床上了!当他激动地扑过去时,却被空气里面的长方形结界阻隔了。
“我把熙妍的尸体封在结界里面了,这样可以防止尸体腐烂。”
听见沐小轩的解释,日凉愤然回头,失控地责问:“为什么要防止腐烂?熙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死?”
“凉,你要接受现实啊!熙妍早就死了,只不过有雨瞳的灵魂支撑而已,夏雨瞳就是夏雨瞳,她不可能是熙妍的!”
“怎么会……夏雨瞳不是答应了我要留在熙妍体内吗?而且九宫格阵图里面的物品都留在伍德切斯特公馆了,她怎么复活?”
“离开伍德切斯特公馆前,我把那几件物品都偷偷带走了。”
日凉再次一振,却没有责怪沐小轩,仿佛稍微理解得到他的愧疚与不安,“但……九宫格中间的秘密你都解开了吗?”
“嗯,雨瞳有很强烈的第六感,她觉得那个秘密就是她的血液,碰巧昨晚是月圆之夜,凌晨时分我们便去了医院,举行了复活仪式。”沐小轩抿了抿唇,再沉重地说道,“雨瞳的灵魂回到自己身体之后,阵图和其他物品全都消失了,但那只指环居然留在雨瞳手里,脱也脱不掉。”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担心那些东西会带给她后遗症吗?我们不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死党吗?为什么你帮一个外人都不帮我?”日凉虽然很生气,却又无力嘶喊,显得虚弱不堪。
“但你爱的只是熙妍,你这样麻木欺骗自己对你根本没有好处,而且害了一个无辜少女,到你真正清醒的时候,你就后悔都来不及了,到时候你要怎么补偿给她?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过生活吗?”沐小轩的说话总是温柔得带刺,令人不忍反驳,却又会导致自己遍体鳞伤。
另一方面,虽然夏雨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体力和元气尚未恢复,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能睁开眼睛。
医生也觉得很惊讶,夏雨瞳的心跳和脉搏都如此薄弱,突然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医生联系不上夏雨瞳的家人,惟有联系留下了电话的蓝洛。
夏雨瞳睁开了眼睛,一直在看着陌生的病房,却没有力气撑起身体。与其说没有力气,不如说没有助力,没有人能够激发她的斗志。
原来,复活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害怕面对的东西,好像太多了。
在医院里面,除了医生之外,第二个出现在夏雨瞳面前的就是蓝洛。因为她亲自听见医生打电话的,所以并不惊讶,但眼前激动得快要流泪的蓝洛,还是让夏雨瞳找回了斗志。
当夏雨瞳欲起来时,蓝洛把她扶了起来,现在她已经解脱了所有束缚,只要能够下床就可以离开了。
四目相对,夏雨瞳竟然没有理会蓝洛的紧张,没有回答他那源源不断的问题,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欣慰地看着他。
“蓝洛……”夏雨瞳突然喊了一声,还是有点虚弱,“谢谢你……我回来了……”
“傻瓜,怎么说这种话呢?我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怎么会呢?这段时间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原来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真心朋友。你为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的。”夏雨瞳毫不忌讳,甜美一笑,却又刻意让蓝洛听得模模糊糊的,“别以为我睡着了,我可是什么都听见了,只是睁不开眼睛而已,如果那时候不是你极力阻止,我还有什么能力睁开眼睛?”
蓝洛失落地抿了抿唇,再担忧地问道:“那么你以后怎么办?回家怎么面对你的父母?他们会不会把你赶出来的?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对你,你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怎么可以再麻烦你呢,不然你和思思再吵架我就过意不去了。”夏雨瞳先是脱口而出,只见蓝洛坦然失色,夏雨瞳立刻改口道,“放心吧,我会一边找兼职一边读书的,有家用拿回去,他们还能赶我出去吗?”
看见夏雨瞳如此乐观,蓝洛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说得对,能拿家用回去就可以帮补家计,平息父母的不满了。
蓝洛给夏雨瞳办了出院手续,但夏雨瞳没有立刻回家,她说要一个人去感谢尹熙妍。
在路上,夏雨瞳不停地留意商店的反光玻璃,从镜子里面重复偷看自己。虽然从公主变回了灰姑娘,但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可爱型,其实也很迷人的。
其实说是感谢尹熙妍,夏雨瞳更担心的是沐小轩会被日凉揍。
来到门前,夏雨瞳很自然地想用钥匙开门,但她迟疑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东西了,惟有按一下门铃。
听见脚步声,夏雨瞳立刻低头,不敢直视前方,因为她害怕看见日凉怨恨的目光。
“雨瞳?”传来的,竟然是沐小轩的声音,他兴奋一喊,大手放肆地捧起夏雨瞳的脸颊,发出连环幸福炸弹,“哇!雨瞳真人好可爱哦!上次看见却没有真实感,就像布娃娃一样,现在能够触摸得到,简直有点不敢置信耶!”
夏雨瞳无奈一笑,反驳道:“小轩你就是最懂得哄人!”
“怎样?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
“很好!”夏雨瞳天真如孩子般笑说一句。
沐小轩转身,欲把这份快乐渲染到日凉身上,但他只是冷冷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也不看夏雨瞳一眼。虽然没有对视,但夏雨瞳觉得这样的日凉更可怕。
沐小轩偷偷叹了一口气,同样不敢惊动日凉。
“他……一直都这样吗?”夏雨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沐小轩抿了抿唇,再点头。
见状,夏雨瞳竟然大胆地走到日凉面前,蹲下,把日凉紧紧握着的拳头小心翼翼地松开,“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一定恨死我了,但我决定会每天来找你,照顾你的起居饮食,直到你释怀为止。”
日凉仿佛没有听见这凄凉的声音,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还是像木偶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2、
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隐藏在神秘的黑夜之中,虎视眈眈着这个可口的猎物。犹如鹰瞵鹗视的阴森,从早到晚陪伴着夏雨瞳,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明明阳光普照,为什么却有一种被黑夜笼罩的感觉?路上明明被无数行人包围,为什么夏雨瞳却总觉得蝙蝠布满每个角落,随时会扑出来把她的血吸光?
虽然变回了夏雨瞳,但她发现自己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哪怕是多疑,是错觉,夏雨瞳也觉得十分难受,但她不知道可以向谁倾诉,她已经欠沐小轩太多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尹熙妍的替身,她也没有理由再请求沐小轩帮忙。
或许,有些事情,连灵界使者都不知道,但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这些来自异界的生物是来迎接她的,在不久后的一天,这些虎视眈眈的生物都会把她的身体和灵魂吞噬。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夏雨瞳却没有想过要想办法去解决,反而遵守承诺,把自己做的便当带到日凉的家里。
夏雨瞳按了好几次门铃,日凉还是没有开门,但刚才从楼下望过来,窗户是打开的。如果日凉是为了逃避而不出门不吃饭,那么她是不可以束手坐视的!
无奈之下,夏雨瞳惟有掏出本来不想再用的钥匙,无礼地打开日凉公寓的大门。
推门的一刻,夏雨瞳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迅速跑回房间去,客厅里面乱七八糟的,家具摆设什么的都好像变成了发泄品。
夏雨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走进厨房,把汤倒出来,再把便当加热。
听见微波炉的声音,日凉竟然猛地跑出来,带着一句命令的说话:“我不是说过很多次,用微波炉的时候不要站在厨房里面吗?辐射很——”
话音未落,当日凉和夏雨瞳对视的一刻,他立刻合上了嘴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突然清醒过来!
“不要碰我的东西,走!”日凉指着门口,微微切齿地喝道。
夏雨瞳早料到有此待遇,但心里还是翻起莫名的酸痛。少女紧紧抿住双唇,压抑着痛苦,把便当和汤捧到饭桌上。
刚加热的便当因为太烫了,夏雨瞳一放下便当就忍不住吹了吹通红的手指,看见日凉冷漠的脸,又压抑着疼痛,弯起不太自然的微笑,坚持道:“等你吃了饭,我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就会走的。”
夏雨瞳不敢再多看日凉一眼,走到客厅,默默开始收拾地上的啤酒瓶和被摔过的家具。
“谁要吃你做的饭?谁让你碰我家里的东西!”日凉气鼓鼓地跑上前,一手把夏雨瞳的便当摔到地上,顿时把她吓了一跳,但夏雨瞳还是坚定地假装什么都不在乎,继续收拾。
见状,日凉加倍生气,走到夏雨瞳面前,一脚把啤酒瓶踢开,不自觉地用力过度,破碎的玻璃瓶让他们俩都愣了两秒。
夏雨瞳用力咬着下唇,吞声忍气,把玻璃碎片放在自己掌心上,一块一块,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随意地拾起来。
“我叫你不要碰,难道你聋了吗?”日凉激动得无可不可,再次向夏雨瞳怒吼!
不知所措之下,日凉伸出大手,欲把她的玻璃碎片抢过来,却吓得夏雨瞳着急地把碎片握住了!
日凉惊讶地愣在原地,双脚已经由不住蹲在地上,却又用力抿住双唇,让自己冷冷地看着夏雨瞳受苦。
痛楚竟然没有让夏雨瞳加倍难过,她好像找到另一种新的诱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掌心里,残忍的纤手竟然一块一块地将玻璃拔出来,犹如发生在别人身上,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
夏雨瞳凝视着掌心里的血,半晌,突然把掌心凑到面前,舌头一伸,贪婪地把掌心里的血一点一点地舔干净。
日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情景,竟然感到莫名的震惊和恐惧。他没有见过任何人受伤之后会这样舔自己的伤口,这样的夏雨瞳像一只猫,也像……一只嗜血的魔鬼。
夏雨瞳仿佛跟日凉心灵相通一般,突然发现了这一点,猛地惊醒,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身体缓缓开始颤抖起来……
“我……我……”夏雨瞳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摇晃,脑袋混乱不堪,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根本不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一幅鲜红色的画面却逐渐霸占了大脑,犹如细菌一样迅速散播。
看着魂惭色褫的少女,日凉的心脏竟然被软弱淹没了,由不住伸手环抱着夏雨瞳,犹如抱着尹熙妍一样熟练。日凉轻轻抚摸着夏雨瞳的背部,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刻意把重点落在另一个问题上:“没事了,不用担心,我待会帮你包扎,伤口不会留疤痕的。”
感受得到温暖而体贴的怀抱包围着自己,软弱的态度竟然一触即发,眼泪犹如洪水般缺堤而出,在日凉怀里哗啦哗啦地哭了。
感受着怀里那颤抖的激动,日凉才迟疑地发现,有公主病的人不止尹熙妍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也不止尹熙妍一个。
或许,夏雨瞳哭的,不止是因为伤口,或者自己那奇怪的行为,或许,她藏着更多更多的痛苦,在一个崩溃的时刻,适当地崩溃了。
日凉把夏雨瞳的小脑袋埋在怀里,脸颊轻轻贴在她的秀发上,由不住软弱地喃喃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把你赶走,我只是不想面对,但小轩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我根本不应该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在你身上,更加不应该这样欺负你……”
夏雨瞳的纤手慢慢游移到日凉的背部上,停留了短短一秒,却又坠落了。日凉轻轻拍了拍夏雨瞳的背部,弯起温柔的微笑,一边轻推开少女,一边说道:“我去拿点药过来给你包扎伤口。”
离开夏雨瞳的一瞬间,以来着日凉的身体竟然无法独立支撑,才松开怀抱,夏雨瞳便沉重地往后坠落!
“雨瞳!”日凉猛地扶住夏雨瞳,刚才还在激动地哭泣的少女,现在竟然变得异常虚弱,面无人色,眼睛用力支撑着眼皮,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犹如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雨瞳!”日凉摇晃了夏雨瞳几下,明明很想努力回应,但夏雨瞳还是使不起劲,奇怪的现象叫人心慌意乱。
日凉突然明白,一点小伤不可能导致夏雨瞳如此的虚弱,这肯定跟她原来的身体或者一些灵异事情有关!两者之间,日凉的想法更偏向后者,于是日凉猛地抱起夏雨瞳,决定首先去找沐小轩!
3、
老天爷的脾气变幻无常,刚刚还是阳光普照,炎热得让人不想出门的天气,现在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日凉认为这天气是注定要跟他作对的,大雨本来就让人寸步难行,加上现在是下班繁忙时间,经过的出租车全都载了客人。
日凉抱着夏雨瞳,一边焦急地往沐小轩的家跑去,一边还在尝试寻找出租车。虽然日凉的公寓和沐小轩的家都属于这个高尚住宅的区域,但日凉只担心夏雨瞳不能等到那一刻。
冰冷的雨水渗入衣服,却犹如硫酸一样令人的肌肤和骨头也泛起了莫名的疼痛。日凉迟疑地回想到跟夏雨瞳在西餐厅晚餐的时候看见的情景,现在仔细一看,直直打下来的雨水却有一股淡淡的黑色气体飘散开来。
难道刚才令他皮肤刺痛的就是这些气体?日凉一想到这里,才迟疑地发现自己太大意了,这些气体可能会给夏雨瞳的身体带来更重的负担!
日凉立刻尝试运用灵气去形成一个保护层,令雨水无法降落在他们身上,可是就算日凉用尽力气,连呼吸也变得难受了,雨水还是不停地渗入衣服。
突然,夏雨瞳的纤手游移到日凉的手臂上,轻轻拉住他的衣服。日凉顿时三魂出窍,惊骇低头,夏雨瞳竟然恢复了一丝血色。日凉的目光不禁游移到夏雨瞳刚才受伤的手掌,因为雨水散布出来的黑色气体竟然凝聚到夏雨瞳的掌心,犹如神奇的药水一样,迅速让伤口愈合起来……
日凉始终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伤口居然可以控制夏雨瞳的生死,刚才奄奄一息的少女,现在竟然迅速恢复了精神。夏雨瞳的双脚终于有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另一种恐惧却让她的心加倍慌乱!
夏雨瞳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软弱的泪水再次飞溅而出!日凉不再向她发脾气了,因为日凉也感受得到夏雨瞳的恐惧,只是这一次,他无法找到方式去安慰她了。
“我们先去找小轩,再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吧。”好不容易,日凉才挤出这个根本算不上安慰的提议。
明显地,日凉也发现了,她是一个怪物!
“我是怪物!我是怪物对吧?”夏雨瞳惊骇抬头,不禁把压抑已久的恐惧释放出来,“那时候在伍德切斯特公馆我就感受得到,那吸血鬼吸的是我的血,咬的是我的灵魂!我已经变成吸血鬼了!”
看着焦急如焚的夏雨瞳,日凉来不及思考,不禁抱住激动的手臂,安慰道:“傻瓜,吸血鬼又怎么会吸人的灵魂呢?他吸的是熙妍的身体,你没有变成吸血鬼!”
“不!我感受得到,我很确切地感受得到的!而且……我刚才竟然在舔自己的血……”夏雨瞳突然把日凉推开,激动地喝道,“吸血鬼要吸血,吸血鬼会害人的,你不要靠近我,不然有一天我失控或许会咬你的!”
“咬就咬吧,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吸血鬼是永远死不了的怪物,如果你变成了吸血鬼,你一定会更加恨我,一定会更难受的!你就当这是给我的惩罚吧,我一个人孤独就好了!”
日凉气得一手把夏雨瞳搂入怀里,紧紧扣住她的纤腰,让她无法动弹,再呼出温柔的命令:“如果你真的要吸血,就吸我的血,如果你怕孤独,我就陪你一起变成吸血鬼!”
夏雨瞳微微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却又忍不住奢望:“真的吗?”
日凉讽刺一笑,像个不在紧张状态的局外人一样,反问道:“男人说话会不算数的吗?”
“很多男人说话都不算数的!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后悔还来得及,但如果你决定了我就不会让你逃的!”夏雨瞳想抽身看清楚日凉的表情,却被抱得更紧了,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日凉把头埋在夏雨瞳的脖子,像个沉沉睡着了的孩子,却又在人迷惑的时候呼出骄傲的声音:“根本就没想过要逃!”
霸道的柔情让紊乱的心安定下来了,理智却同时混入大脑,夏雨瞳感受着这份熟悉的安慰,却又觉得熟悉得有点陌生。她开始怀疑,这份柔情其实不属于自己的。
夏雨瞳用力弯起天真烂漫的微笑,轻轻拍了拍日凉的背部,再道:“我没事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把后路都封闭了,夏雨瞳明白自己的理智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所以用劲薄弱的力气推开了日凉。
当日凉的怀抱不再固执时,夏雨瞳也证明了一件事——刚才只是日凉又一次心软的安慰而已。
眼看夏雨瞳欲转身离去,日凉不禁拉住她的纤手,却随即心虚地喃喃了一句:“我们去找小轩吧,问题始终要解决的!”
什么问题不问题的,夏雨瞳已经无力面对了,她知道这是一个结局,她生命的结局,但是难得日凉原谅了自己,她也没有勇气再违背他的命令了。
二人迎着大雨来到沐小轩的家里。开门的一刻,沐小轩也很惊讶,向来很注重形象的日凉居然以这个湿淋淋的样子拜访。
一问之下,沐小轩才发现问题远远比自己想象中严重,也明白日凉为什么可以抛弃形象,也要这样匆忙地赶过来了。
“我们首先说说雨瞳被吸血鬼咬过那件事吧。”沐小轩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可是依旧镇定,他也明白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去分析问题,“那时候咬的明明是熙妍的身体,怎么会让你变成吸血鬼的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这件事,但我确实感受得到,那吸血鬼咬的人是我,而且复活之后,有很多奇怪的生物监视着我,我看不见它们,却感觉得到他们的存在。”
“是不是在伍德切斯特公馆的时候,你说的那个影子?”日凉插话后,便由不住自责地喃喃道,“当时我相信你就好了,如果当时认真处理这个问题,或许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夏雨瞳摇了摇头,语带安慰道:“凉,在伍德切斯特公馆那个是协助我复活的灵界使者,跟最近遇到的怪物不同。”
“那伤口……”日凉看着夏雨瞳的手掌,欲言又止。
沐小轩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安慰道:“雨瞳,你可别担心,我们之前不是担心雨水跟黑夜流沙有关吗?如果是黑夜流沙的话,又怎么可能令你的伤口痊愈呢?我想应该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再说我们都没有见过吸血鬼,到底伍德切斯特公馆那个是不是吸血鬼呢?他会不会令你的身体发生微妙的变化?其实这只是你多疑而已,别想太多,先观察看看吧!”
夏雨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或许,现在最值得高兴的是,庆幸雨水里散发出来的黑色气体不是黑夜流沙,但是夏雨瞳的吸血鬼性质又怎么解释呢?
4、
夏雨瞳知道,她遇到了连沐小轩都没有遇到,甚至不在知识里面的事情。她越来越清楚自己的体质了,那些无形的生物越来越接近,她甚至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形态,像人类,也像魔鬼,令夏雨瞳有点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跟他们一伙,还是他们的敌人,甚至是猎物,但她很清楚,自己迟早会害死身边的亲人和朋友。
今天,夏雨瞳辞退了便利店的兼职,她用这半个月的工资买了几份礼物给自己的家人,全都是一些不实用但可以当作摆设的物品,因为她希望他们看见这些礼物时,都会怀念已经消失的夏雨瞳。
是的,她打算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生活圈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她必须离开所有人类。
最后一顿饭,在母亲责备夏雨瞳把工资换成这些不实际的东西的唠叨里结束。夏雨瞳早有预料,但鼻头还是酸溜溜的。
万家灯火已熄灭,夏雨瞳拖着沉重的行李,小心翼翼走出这个残旧的房子。她没有多看一眼,因为她知道心软就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家人。
寂寞的街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可惜街坊屋子里面的灯都熄灭了,没有人发现这个孤独的身影。或许这是一件好事,不,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夏雨瞳听着行李箱的声音,却渐渐也发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犹豫了半晌,不安之下,夏雨瞳还是回头了。
四目交接之际,夏雨瞳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跟踪自己的人居然是那个她以为没有机会再见面的旧同学!蓝洛好像跟她心灵相通一样,居然发现她要离家出走似的,居然在半夜十二点在楼下等着自己。
“蓝……蓝洛?”夏雨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也浮现了奇怪的想法,甚至认为蓝洛会不会有什么特异功能,就像可以读懂别人的心一样。
“便利店的老板告诉我,你辞职了,所以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蓝洛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雨瞳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你会消失,没想到我的臭预感居然灵验了。”
蓝洛把夏雨瞳的疑惑解开了,夏雨瞳也迟疑地发现一点,看来便利店这份工作也是蓝洛暗中安排给自己的。
“蓝洛,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夏雨瞳呼出不在正题里,却又好像一针见血的问题。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我们读初中的时候不是死党吗?我们的关系不是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尽力帮忙的程度吗?你也不可以这样把所有秘密都藏起来,你遇到困难要告诉我啊,我一定会帮你的!”蓝洛越说越紧张,令夏雨瞳有点莫名的不安。
“蓝洛……”夏雨瞳抿了抿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体跟蓝洛保持了距离,也拉远了心的距离,“是的,我们是好朋友,是死党,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但你现在有了女朋友,你现在应该要对她好,而不是对我好,不然李思思会吃醋的哦。”
“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在乎!”
夏雨瞳万万没想到,蓝洛居然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说话,未等夏雨瞳想好回答的语言,蓝洛已经焦急得脱口而出了:“其实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我一直都在暗恋你,就连思思都看出来了!要不是当年你狠心地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接受思思的!”
夏雨瞳猛地一愣,惊讶地凝视着蓝洛,那颤抖不已的瞳孔仿佛告诉了自己,他没有说谎,而且这些年的感情还是一一藏在心里,无处发泄。
现在努力回想,夏雨瞳还是没有发现蓝洛什么时候跟自己表白过。
看见一脸愕然的少女,蓝洛竟然起死回生,带着希望追问道:“毕业的时候我不是特地为你开了一个派对吗?难道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是不是?”
“那个派对你是为了我而开?我以为是大家因为纪念那三年时光而搞的派对……”
“果然是这样!”蓝洛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太笨了!什么都不懂,当时看见你跟别人一起离去,还以为你拒绝了我。”
“那……那个同学说载我回家嘛,然后我就坐他的车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啊?”夏雨瞳天真地发问之后,随即察觉得到问题所在,立刻改口道,“呵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你现在有了思思,别想太多了。”
冷静的一句话把蓝洛狠狠敲醒了,过去归过去,现在归现在。
夏雨瞳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任何人爱戴,只不过是笨拙的性格令自己错过了一个好人而已。夏雨瞳无奈地笑了笑,再一如既往地以兄弟的态度拍了拍蓝洛的肩膀,道:“回去吧,你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的。”
看着夏雨瞳冷冷地走开,蓝洛却无法压抑心里的激动,大步跑上前,不禁捉住夏雨瞳的手腕,喝道:“你要去哪里?”
夏雨瞳抿了抿唇,随意挤出一个谎言:“去旅行。”
“三更半夜去旅行?是不是那两个混蛋把你赶出来的?”
“他们是我的父母,不要混蛋前混蛋后的喊他们好吗?”夏雨瞳愤然回头,看见蓝洛一脸尴尬,才迟疑地发现自己失礼了,“蓝洛,我们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弄得太难看。总之……我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会理解的,我很感谢你一直都在支持我,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人,请你放开……好吗?”
蓝洛震惊地愣在原地,他仿佛听得出来夏雨瞳那句“放开”的深意,大手也软弱地下垂了。
夏雨瞳没有安慰蓝洛的打算,紧紧咬着下唇,大步跑开!
行李箱在地面磨擦的声音,比哭泣的声音还要刺耳,夏雨瞳赤裸裸地感受得到,自己将要孑然一身,是的,她已经准备好了,但为什么蓝洛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却又偏偏死盯着她不放?
要不是蓝洛这样跟踪着自己,夏雨瞳的心脏也不会觉得酸溜溜的。
夜半的火车站人流很少,但聚集的多半是一些意图不轨的人。
夏雨瞳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火车票,却不敢坐下来休息,她极力在人群和复杂的地形里面游荡,希望可以摆脱一路跟踪自己的蓝洛。
吵杂的空间里,夏雨瞳仍旧可以听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犹如是外来的信号,又像是熟悉的呼唤,引诱着少女的听觉。
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夏雨瞳停下了脚步,仔细听清楚这种好像刻意传递给自己的信号。
熟悉的感觉带着声音、味道,甚至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缓缓包围了夏雨瞳,但她清楚地感受得到,这不是属于灵界使者的气息,却像最近总是监视着自己的那些怪物,但,这怪物的感觉,突然变得和谐了,甚至有一种亲切感。
犹如杀戮的预知感充溢了脑海,夏雨瞳嗅到血的味道,却像美味的食物一样,格外诱人。
夏雨瞳的理智仿佛已经抛在脑外,不自觉地转过身去,目光却落在“猎物”身上!从来没有过的勇气,突然让夏雨瞳闪烁到蓝洛的背后!
犹如闪电般的速度,让夏雨瞳疾速来到蓝洛背后的男人背后。这个普通人看不见的身影,偷偷地张开了獠牙,欲狠狠刺向蓝洛的脖子,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比自己强大多倍的气息,犹如踩着冰霜一样,寒气从脚底直直窜到头顶!
吸血鬼来不及回神,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刺痛突然降落在脖子上!不,应该说是降落在自己身体里面,灵魂之上,迅速吸走他的精华!
苦涩的味道流过舌头,夏雨瞳猛然惊醒,整个灵魂像被弹开了一样,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身体也猛地摇晃了一下!
夏雨瞳猛地把口中的液体吐出来,可是被咬过的吸血鬼已经力不可支,倒在没有发现的地面上。
蓝洛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没有看见身后犹如隐形了一样的夏雨瞳,继续踏出寻找夏雨瞳的步伐。
被咬过的吸血鬼的身体竟然慢慢在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套衣服。夏雨瞳猛地捂住嘴巴,却不敢惊呼,任由泪水淹没了视线。
眼泪洗掉了懦弱,洗掉了最后一层情感。夏雨瞳彻彻底底地清醒了,犹如焕然一新的脑袋,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夏雨瞳没有上这一躺火车,反而离开了火车站,转乘巴士前往伍德切斯特公馆。她知道,那是一个鬼地方,然而,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或许最适合留在这种地方自生自灭了。
一路漆黑,夏雨瞳的世界。她用尽力气压抑着眼眶的泪水,因为接下来她将会一个人面对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自己都不能坚强起来,那么她怎么去毁灭自己体内的魔鬼?
虽然坐了一整天的车,走了半天的路,但来到伍德切斯特公馆,还是黑夜。夏雨瞳认为,现在不过是下午三、四点,为什么伍德切斯特公馆会是黑夜?为什么之前沐小轩说的精灵都没有出现?现在,夏雨瞳突然明白了,原来精灵害怕的不是日凉,而是她。
外面一片昏暗,伍德切斯特公馆里面竟然点燃了油灯。那不是普通的油灯,它像是用独特的灵气点燃了一样,吹不掉,就像给以夏雨瞳的索引,让她更有信心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虽然已经累坏了,但夏雨瞳没有选择睡觉。放下行李,夏雨瞳沿着被点燃的油灯线路,来到了一间疑似主人房的寝室。
这里很大,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叫人半步也不敢靠近,但除了这间寝室之外,其他房间都是没有亮灯的。
越过屏风,夏雨瞳的目光首先望向大床。那一刻,她差点被吓得尖叫起来!因为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个身穿华丽的宫廷服饰的女人!
夏雨瞳捂住了嘴巴,突然变得暖和了一些的空气都好像在庆祝少女成长了,胆子壮大了。夏雨瞳大胆走近一看,女人已经是一条死尸了,她的五官看起来大约只有三十多岁,但皮肤干枯,皱巴巴的,犹如死了很久的干尸,但她的样子很安详,死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难道这是伯爵夫人?”夏雨瞳好奇地喃喃了一句,却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反而心急地张望四周。
寝室内的油灯只有四盏,却意外的光亮。夏雨瞳仔细月看,光芒原来不是来自油灯,而是来自主人房里面的洗手间。
想起电影片断里面,闹鬼的地方多在洗手间,夏雨瞳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双脚发软。
看着那个洗手间的门的缝隙,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好像从里面偷偷散发出来,渐渐勾引着夏雨瞳的双脚向前移动。
生怕里面会突然冒出什么怪物来吓唬自己,所以夏雨瞳推门的时候十分小心。
寂寞的洗手间里面没有任何鬼怪,也没有奇怪的气息,一片宁静,甚至有点安然的感觉。
夏雨瞳淡然一笑,正想取笑自己的多心,浴缸的水却漫溢而出。夏雨瞳好奇地走近,一个若隐若现的纹路居然像浮雕一样浮现在水面上。
好奇心让夏雨瞳由不住伸手去触摸不明来历的水印,与奇怪的纹路碰触的一刻,清澈的水竟然迅速消退,水印同时变成一本厚厚的书,沉重地坠落在浴缸里!
此书看起来很尊贵,就像是国王的日记,周围用黄金雕刻成华丽的花纹,中间却只有简单而华丽的四个字——九宫王族。
夏雨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得懂这几个奇怪的文字,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本了。
书里面并不只是文字,还有很多插图,貌似都是在记载这个九宫王族的历史。夏雨瞳不耐烦地翻了又翻,全都是关于这个王族的事情。
正当夏雨瞳打算把书本合上时,一个敏感的名称却突然摄住了她的瞳孔!
黑夜流沙——九宫王族正面临黑夜流沙侵蚀的危机,臣子偃柒夜趁乱世夺取王位,但偃柒夜只是在暗里动手,还没有明枪明刀地跟国王对抗。好像,偃柒夜缺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现正在人间寻找纯吸血鬼增强自己的势力……
这是一个没有完结的故事,犹如网上连载的玄幻小说,但夏雨瞳只对黑夜流沙这东西敏感,此书将要记载的东西好像是偃柒夜如何争夺王位,跟黑夜流沙无关,于是夏雨瞳还是失望地把书放回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