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青拿起药汤先一口灌了,消了消心里火,神情微缓,否则,那人估计不敢过来了。
    白谨容见她喝了药汤,神色好些了,这才拿起碗,坐在凳子上,喂她吃东西。
    “渴!”,林冬青吼了一下午,嗓子都冒烟了,没脸开口求白谨容给她提裤子,不断给她使眼色,但白谨容垂眸敛眉的,只顾着跟碗里的鸡腿剔骨。
    白谨容端了茶过来,林冬青喝了两口,淡的很,“烫壶酒!”
    白谨容拒绝,“大夫说了,不能喝酒。”
    林冬青瞪她,“在黑风寨,老子说了算!”
    白谨容充耳不闻,林冬青抓住枕头就要扔过去,刚一用力,顿时一口气没上来,那一刀伤的很深。
    “扶我起来,我要下床..”,林冬青哼了声,这个你要还不准,看我不打死你。
    “不,你还不能下床”,白谨容说道。
    林冬青真是听够了这个不字,自打她受伤后,堂堂黑风寨大当家还要受这小娘皮的气?!她算个什么东西?!
    敢踩到自己头上来了!
    可,可去茅房这种事,总不能叫孙狗和赵麻子来!
    林冬青咬牙切齿的骂道,“不下床,我怎么去茅房?!”
    白谨容默默的从旁边拿了个盂过来,放在她面前。
    林冬青脸红到了耳根,只觉得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白谨容去扶她时才发现她没穿裤子,两条光溜溜的腿,冻的发青。
    白谨容等到林冬青睡着后才离开的,其实她一走,林冬青就醒了,她只要没死,警觉性就不低。
    冬日的阳光也是冷的,夕阳入窗棂,阳光里有金色的微尘浮动,大夫是叮嘱不要开窗的,林冬青受不了憋闷,露了一条缝。
    冷风侵入,屋里有些冷,往年的林冬青是不怕冷,她是个体热的,寒冬里不烧炭也不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原因,现在却觉得冷的很。
    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又睡的太饱,没有睡意的时,就难免会无聊的想着一些事情。
    比如往日里,白谨容总会脱掉鞋钻进被窝里,然后缩在她怀里,温柔的望着她;
    想起她手刃王虎,半夜偷哭时,白谨容抱住她,柔声的安慰着;
    想着她跟那个丫鬟翠蝶说的,我是她的人了,就再不离开黑风寨了。
    白谨容把盂洗干净拿进来时,屋里的药味很重,内服外敷的药好几种,光线昏暗,压抑的很,什么人躺在里面久了也会暴躁吧?
    她从外面采了几支开的正艳的白梅,暗香浮动,她动作很轻,以为林冬青睡着了,不想惊醒她。
    但其实她进来的那刻,林冬青就醒了,只是她闹气性,不肯理人。
    白谨容拿着剪子把枝条修剪了下,然后插在草编的篮子里,这寨子里连个像样的陶器都没有,实在是穷的可怜。
    林冬青望着夕阳下她的侧影,发现这个女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哪怕是缝补衣裳、修剪花叶这样的小事,她也可以专注的如同绘一副画卷。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人,把平淡当成天大的幸福?
    林冬青看着白谨容把花插好,以为她要走,没想到她倒是坐在床边,给她递了一盘糕点。
    “给我念会书吧”,林冬青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含糊说道。
    白谨容犯愁,以前她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六世里识字的机会也不多,好在原主的残留记忆里识得一些,遂说道,“识的不全。”
    “左手边架子第三本,念给我听听”,林冬青抬手枕头,翘了翘脚趾头。
    原主是个千金小姐是识字的,但残留记忆不全,白谨容嘀咕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太难...
    一路想着,一路拿过来,林冬青示意她坐到床头来,白谨容怕她动手动脚的,就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见林冬青闭着眼听着。
    白谨容刚读了个开头,就满脸通红,险些把书砸在林冬青的脸上,满篇都是风流少妇雨夜误入僧庙,闺中小姐野庵偷会...
    她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的慢念着,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都快比不过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声了。
    林冬青闭着眼,常年都在打打杀杀,回到黑风寨就是扯着嗓子喊人、修房子、搬东西,没有闲着的时候,现在受伤躺在这里,突然就发现了时光的静谧,还流淌着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尽管那个温柔的女人,不再用滴水的眸子凝视她,嫣然一笑,眉眼弯弯。
    到了晚上白谨容炖了一只鸡,孙狗提来的,下午就小火炖上了,放了枸杞、香菇、山参,补气养血的。
    多好的厨艺算不上,都是农家的做法,白谨容把鸡拿出来,剔掉骨头,把肉喂给她。
    等林冬青吃的差不多了,白谨容才啃着剩下的鸡架子。
    她吃东西的样子,其实算不得是大家闺秀的斯文优雅,就是很随意的啃着,也不在乎难不难看,但让人看着就觉得食欲很好。
    林冬青觉得她的眼神知书达礼的像个大家闺秀,但她的行为举止又不太像。
    她还小的时候,义父他们也抢回来一个富家小姐,哭闹不停,三天两头撞柱子、上吊,后来义父就把她收做女人,以为这样就老实了。
    结果,那夜后,那富家小姐吓得人都不正常了,不穿衣裳的乱出来晃,疯疯癫癫的,义父嫌她到处惹事,惹得黑风寨的弟兄们个个血气方刚,就干脆给扔出寨子去了。
    后来,曲武就带军队过来险些剿灭了黑风寨,听说,那女子是曲武的远房表妹。
    林冬青望着白谨容,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韧劲,不像是娇滴滴的小姐,而是像蒲草的柔软坚韧。
    过了会大夫端着药进来,又指点着白谨容如何给林冬青上药,把哪种药该如何用都说了,白谨容一一记下。
    临了大夫要走的时候,看了眼林冬青,压低声音跟白谨容说道,“大娘子,大当家这伤势凶险,您万万劝着些,房事也要尽量避免...”
    白谨容红着脸,只能点头,没说话,大夫声音不大,但林冬青想装作没听见也不成,黑着脸把大夫给骂走了。
    等到夜深了,白谨容原本是打算回房去睡的,但是,孙狗、赵麻子在门口守着,一见她要走,就一副你不管大当家谁敢管啊,你明知道大当家谁都不准近身,现在你还离开,是不是巴不得她死啊。
    刚好外室有一张榻,原是备给大夫的,大夫被林冬青骂跑了,白谨容就将就着和衣在外面睡了。
    林冬青气的直咬牙,不给碰就算,都不肯睡一起了?不是嫌弃老子就是外头有人了?!
    林冬青一晚上没阖眼,掰着手指头把寨子里的人数了个遍,硬是没发现谁是奸夫?
    孙狗贼眉鼠眼,赵麻子一脸疙瘩,陈四满口黄牙,还有李夔,头都快秃了,这黑风寨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她自己了,身形修长,除非小娘皮瞎了眼,才会看上别人。
    熬了一夜,林冬青白日里睡的死沉,倒省了心,等她睡醒时都是午后了,屋子里的梅花换了,重新插了几支红梅,开的正艳,满室都是梅香和白谨容身上的馨香,在林冬青鼻尖飘了一下午。
    到晚上,她看到白谨容又要去小床睡时,就怒了,“过来!”
    白谨容一怔,了然问道,“要用盂解手?”,说话间就要去屏风后端盂。
    “到这里睡!”,林冬青瞪大眼,红着脸骂道,“不解!”
    白谨容犹豫,就见林冬青挣扎着起身,连忙上前,“别动”,万一真死了,可不好。
    “不想老子死,就乖乖听话”,林冬青抻着伤口了,疼得吸了口气,喘着说道。
    白谨容只好在她身旁躺下,她怒目道,“脱衣服啊!大冷的天,你睡的不难受?”
    这人啊,嗓门可真大,白谨容揉了揉耳朵,脾气不好,嗓门也大,说啥话都跟吼似的,她把夹衣脱了,上床小心翼翼的躺下,免得碰到林冬青的伤口。
    她身上的馨香更馥郁了,跟幽幽梅香混在一起,林冬青看着身边躺个人,觉得好多了。
    白谨容老实缩在被窝里不敢动,怕林冬青乱来。
    沉默许久后,林冬青打破了寂静,“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她本以为白谨容会像别人家的婆娘一样,遇着不顺心的事就骂,受了委屈就哭,生了气就拿着擀面杖追着打。
    可自山鬼林出来后,白谨容就安静而乖顺的像一个布偶,她不生气、不埋怨,也不哭不闹,这让原本想要安慰她的林冬青,一肚子话憋在心里没处说。
    说什么,质问她为何抛下自己吗?白谨容睁眼望着头顶,人不说了吗?那一板车的东西能救活黑风寨的人,问了也不过是徒惹伤心罢了。
    白谨容沉默片刻,就说道,“孙狗说,带回来的炭都分下去了,现在寨子里家家户户都烧上炭了,储备的食物也够,就是马...”
    老子想听听你的心里话,谁想要听你讲这些东西,林冬青打断她的话,“无聊!睡觉!!”
    白谨容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高兴了,刚闭上眼,林冬青的手就伸过来,隔着衣料,游离摸索着。
    白谨容也不高兴了,说我无聊,你在床上还干过啥啊?!你做的这事就不无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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