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冥世界此时异常朦胧,彩色的氤氲浓稠往来,使得整个世界看起来异常美艳与神秘。
    在灵民齐聚的广场上空处,一座巨大的钟,一把巨大的壶以极其怪异的姿势交接着。
    钟平展着,开口处对着壶,壶嘴伸进钟的开口里,一股金色、灰色的雾气不断顺着钟的开口,流入壶嘴,又在壶的表面上流淌,缭绕。而壶表面上的灰黑色气流,又逆流而上,与金灰色交融,又流淌到巨钟表面。
    巨钟轻轻震荡着,嗡鸣着,仿佛代表着巨钟内,麻木而又忙碌的世界,钟声忙碌,追亡众生;自在壶,自在的是壶中世界,而没有了鸿冥灵民潇洒的身影,对于唐玄来说,这个空间,显得那么的格掉低下,虚伪难堪。
    以无数血泪铸成,却毫无意义的存在,如果是为了炫耀,那么又是给谁看?还是为了彰显鸿冥一族对于一切的掌控和威严?
    下一刻,鸿冥世界声音静止,云不流,光霞不动,就连无数灵民组成的禁断法阵的朗朗不绝的低吟声都似乎凝固了。
    一个身影站在钟底与壶口中间的缝隙处,看起来有些狼狈。
    此时的唐玄,一身漆黑缀着银丝的衣衫受热过度一样,鼓起了细密的小泡。小泡凹凹凸凸并不规则,整个贴服于他修长的身体上。
    黑白发丝冒着腾腾热气,散乱的紧紧贴着额角,鬓旁,脸上,遮盖了一半的脸孔。
    他胸前起伏着,微微低着头,罕见的双拳握紧。看起来很狼狈,可一股狂暴的气势却如涟漪般播散。
    若说钟声世界,即使没有灵魂,尚给苍生留下一点点存在的余地,那么自在壶内,烧的是血肉,煮的是血髓,排出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余音悲吼。
    多少岁月,多少生灵,多少自由自在的灵魂……在炼狱之火下,或成了符号,或成了养料,在所谓的大气磅礴的手笔中,在鸿冥灵民的不屑一顾中,成就了这样两个法器界……
    不寒而栗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同身受的悲愤,唐玄捏紧了拳头,嘴边发出呢喃:“我该有愤怒的资格了吧!!!”
    艰难抬头,像是背负着无穷的压力,干涸的嘴角有些狰狞的咧着。
    这是唐玄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充满暗黑和毁灭的心,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高高在上,却又说什么众生平等?”
    “残害生灵,又如何自诩仁宽慈悲?”
    “世界灭,则龟缩往逝,谓为蛰伏待机;宇宙和,就昂扬而出,强说天下属你?”
    “动辄剑威绝情凌虐天下,张口恩赐让谁伏地谢恩?”
    “阴阳颠倒,黑白倒尽,厚颜无耻,怎配称神?”
    “你们……他妈的……又是谁的神?”
    唐玄的声音,响彻鸿冥世界,无界之音在“我”之真意的加持下,更将这片凝固的朦胧,震的风云变色,霞光暗淡。
    这?
    无数灵民也包括扶摇,盾语这些地位高尚的神使,神君们,无不色变。
    先不说别的,在这个鸿冥世界,除了上神,还有谁敢如此嬉笑怒骂?
    进身此界的天奴们,又有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连喘息到每一丝表情都是卑躬屈膝的,在神威浩荡之下瑟瑟发抖着?
    这,这是骂街么?
    骂上神还是这个世界?
    疯了……
    当唐玄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全身包括发丝水渍蒸干,整个人御风而立,纵声狂笑之中,竟然在三玄指环空间内翻出一包烟来,就这么点燃,以一种比高尚更往上,比神更神的姿态吞云吐雾着,睥睨四周无尽烟霞中,那一个个灵民们呆滞的面孔,目光中满是不屑。
    “云……云来!”法阵万里之外,扶摇望着变得嚣张而不友好的唐玄,耳边回荡着那令他神魂剧烈抖动的朗朗之音,以神力化神音,开始催动起遍布周围万里的禁断法阵。
    上神听的到么?听到了,自己这边没有一点反应,那岂不是主人挨骂,狗腿子未能第一时间扑上去,这罪过更大?
    但愿听不见吧……可这么大声儿,怎么会听不见?
    虽然慢了几拍,整个禁断法阵,又被称之为鸿冥绝仙阵的灵民组合之阵,还是缓缓运转了起来。
    朵朵祥云凝聚在灵民头顶,又向唐玄那方飞去,逐渐汇聚到他头顶上空,散发出一股股庞大的威压。
    这威压一方面体现在祥云优秀的造型,散发的刺目光芒上,可以给对手带来心里压力和强光刺激;一方面还体现在它可以将下方的空间与气体凝固,以不断下沉之势,直接对对手造成打击。
    这样的层次的攻击,已经无法去形容了。一界灵民,个体强大,自带光环,天生高级,又在
    巨大法阵的加持下,这种澎湃翻滚的力量,已经将唐玄四周的空间撵成了粉末。
    漆黑的粉末翻滚,却寂静无声,不过每一点细小的微尘般的粉末,都可毁灭一个世界,一个如大宇宇宙那样的,看起来广阔无际的世界。
    唐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半眯着眼,惬意的抽着手里的香烟,烟雾缭绕,烟头上面的烟灰一点点加长,却没有落下。
    极致的暴躁与动,粉末看起来却渐渐沉寂起来,而当唐玄的目光与远处扶摇神使对视之时,他举了举之间冒着袅袅烟雾的香烟,友好的笑了笑。
    “不要!”扶摇神使暴躁大叫,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玄手边四散的烟灰,轻轻的飘落在自在壶的基座上,还有一些无风远去,在往古钟庞大的表面上留下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尘迹。
    如同亲爹被**了一样,扶摇怒发冲冠,豁然站起,流云水袖间,发出更大声的怒吼,忠诚,虔诚,上神威严重于一切的表达,淋漓尽致。
    天地间都是怒吼之音,光云翻滚,鸿冥世界一界动荡,无不怒斥唐玄这个蝼蚁:该死!不知天高地厚!孽障等等……
    当一个自以为是已经根深蒂固的世界觉得你错了,你大逆不道了,向你发出怒吼,想要将你碾碎,恐怕承受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吧,可唐玄却仍在抽烟,只是位置从先前的法器基座处,挪移到了自在壶的壶嘴里,姿势都没有变过。
    往古钟依旧抽了风一样的发出震荡,直欲将肚子里的生灵折腾的体无完肤,自在壶里面,靡靡之音隐隐,仿佛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望着眼前呼啸而来的庞然巨力,唐玄不屑的笑了笑,看都没有看一眼,心思飞舞间,有些想家了。
    一切生灵皆可称之为修者,而一切修者又是平等的生灵,生下来就该和谐共处,求同存异,不断扩展一起的生存空间,将一切矛盾转化为生命与局限之间的斗争。
    修者有道,其中人道最是繁杂。在其发展过程中,将之利益化,排他化,自私化,被害妄想症化,却各种美其名曰,妄自尊大着。
    今日这个称圣,明天那个为王,众生追逐更恨不得千秋万世……
    可没有永恒支撑的经典,到底能流香多久?为什么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了,还要继续坚持?为什么同类相残还要洋洋自得?
    今日回首往日,尽是笑话与失落,那么明日的今日再回首,又是如何?
    从未修过道,即使在始地母星之时,陌离在旁,可以让自己不朽的大成至道唾手可得,那时候,唐玄也只是练气,练那个在陌离眼中,颇为不堪入目的玄玄气。
    随后于经历中。寄情于剑式,可后来唐玄发现,再华丽的招式,再威猛的名称,也不过是借剑之名,假于外物。
    星空之中,险死还生,世界静止轴线中,放眼大世界。于无界中,思考认知中的世界与自身的关系。意识为媒介,元气为动力,无界是基础,终于有了纵贯大宇的世界三式。
    在经历了元生界以后,唐玄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看清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在永恒界核心带着五行兄弟于无形中拯救天生下界,并未求什么回报,更不需要什么回报,至于什么扬威万界受无数生灵敬仰,顶礼膜拜对于他而言,更是想都没想过的白痴之举。
    他把这,当成往后岁月中的一个工作,一个不需要报酬却一直播撒希望的的工作。
    宁静,祥和,永恒!
    唐玄以为,这样的大宇世界会一直持续下去,既不需要辉煌来点缀,也不需要名声来衬托。可鸿冥世界的出现,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这或者那的高高在上的意志,想要将自己的世界意志又或者说上神意志,代替大宇世界的众生意志,且马不知脸长,你不给,反而是罪该万死了。
    在鸿冥世界,众生平等是绝对不存在的,这种思维方式对于大宇那样的外界,更是表现得声嘶力竭,或为天奴,或一界斩灭。
    乾坤剑的出现让唐玄深刻认识到鸿冥世界的强大与不可理喻,所以他将之扯入无尽荒域。
    反观过去,世界无我,世界有我,世界是我……世界与我同在,而我不在了,世界仍在!
    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在唐玄眼前轮转而过,无数回忆,宁静而温馨的回忆,就这么点点滴滴的涌上心头,以至于他嘴角划出常有的微笑。
    静思现在,我仍是我,我已非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使得唐玄又慢慢收敛了笑,一副沉思的神色。
    眼前能量无声无息的开和爆裂中,唐玄嘴角不由抽了抽,而与他相比,扶摇的神色也阴沉的有些狰狞。
    无数灵民的呼喝声渐渐平息,更有不少透支过度一样,脑后光圈变得暗淡了起来。
    可不管如何对着唐玄咬牙发狠,怒发冲冠,千夫所指……却丝毫不敢将狂暴的能量,近身到往古钟,自在壶周围三丈距离。
    这可是必须要当祖宗一样供奉着的上神至宝!那个可恶的天奴,可以肆无忌惮的往来其间,吞云吐雾,他们怎么敢?
    真理?
    那不重要!
    于是,鸿冥世界的无尽广场中,便出现了长时间的,极为诡异的僵持!
    术已绚烂,癫狂!
    奈何没有信仰的术,在正自在壶的壶嘴里抽着烟的唐玄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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