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逍遥琴琴声激昂,庄广陵歌声清越,震荡世界。
    公古曹公孟德的《短歌行》,文传其志,武荡乾坤,枭雄一生,诠释了人族顶尖人物儿,在特定时期下的茫然和悲壮。
    此歌,就是放在这大宇世界,共同宇宙,也让闻者有种血脉贲张,不可自抑之感。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任你多么的惊才绝艳,终会老,终会死。百般无奈中,徒留对后世有限的想象,意想轮回,心托往生。
    从某种角度上看,在天地悠悠中,人同蝼蚁,不相同的仅仅是人更多愁善感些,而被施虐的对象大小不一样罢了。
    一个个名字消失、沉寂;一代代辉煌诞生、延续。
    终于,在进无可进,资源耗竭,突如其来的末日风暴中,迎接重生之前的残虐洗礼。
    所谓的辉煌,所有的准备,一夕成空。
    五洲天下,人族继续负重前行。
    往事一幕幕……
    琴音绕花园,茫然尽去,只留下说不尽的洒脱。
    琴音往复,歌声不断。恰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弱弱的响起:“别的也就那样,我觉得“酒”这一字,妙到毫颠,可谓极好。那个小子,你那酒,可还有么?”
    漩涡凝滞,云收雨歇,天劫乌云全身忐忑的望着唐玄,绷得紧紧的,生怕唐玄说出一句没有来,那可就糟糕了。
    毕竟千山万水,跨越万界,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就为讨口酒喝,若失了望,都不知怎么办好。
    ……
    ……
    单说酒这玩意儿,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不过末日之后,纪元开端,酒之一道就成了末流。
    虽然这种文化确实有其让人沉醉之处,可在那个天灾不断的年代,挣扎求存的岁月,极少有人不务正业,深研此道。
    这个时候有用之学盛行,几乎整个时代活在末日的阴影下。
    五音,五色,五味等等浪费生命的东西,根本就调动不起人的任何积极性。
    直到摆脱了灾难的阴影之后,酒文化才渐渐复苏,在永恒之光普照宇内世界的时候,更是以其特殊性的满足,盛行于不少生命星球、星系。
    雷脉的酒,蕴含着丝丝雷灵元根的电力,酒液清澈,电丝如游龙般在液体中游走迸射,是雷脉星系的土著们最喜爱的饮料之一;长风星系酿造出来的酒,酒液浑浊,带着混沌的风属性的元力,酒液入体,随即化为丝丝长风一般的气流横扫而下,非长风星系的原住民不能消受。
    火域一杯杯掺合着酒精的岩浆,木域酒液碧绿,带着草木清新的气息;神圣星系酿造出来的度数很高,酒液金黄,一口下来,飘飘若仙等等不一而足。
    现在酒文化繁荣且走上高精尖道路的两处地方,一处是人族为主的梦幻神星,有着深厚的腐败基础;一处便是始地母星出来的人族所在的桃源星上,推陈出新,继往开来,将酒之一字,玩的异常绚烂,千姿百态。
    可喜可叹,酒之一道,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成为一种生活态度,而人族,终于可以在无限的生命中,乐此不疲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而无虑有装逼之嫌。
    试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短暂的时间,世间万物,各种文化又不断的膨胀、爆炸、泛滥。
    在这个朝不保夕,末日、死亡随时都可以降临的时候,以蝼蚁之渺小,面对着白、红、黄、黑,高举着高、矮、胖、瘦,轻摇、慢捻,以高尚之姿态,自信之笑容,耸人听闻之言语,诉说着自己关于这旁支末节的领悟,所谓超人一等,旁若无人,大庭广众,夸夸其谈,这又该是多么悲凉的一件事儿。
    若旁有听众,感慨、惊叹、羡慕、自愧不如,又该是多么可笑的盲目。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
    尽情吧,如此盛世!!!
    ······
    ······
    大缸数口,酒碗三只。
    酒钢排列在唐玄背后,被一层淡淡的元气屏障托举着;酒碗一只端在唐玄的手里,一只漂浮在天劫乌云的漩涡下方;一只在正在抚琴,死而复生的庄先生的手旁。
    庄先生手不停,指如轮转,似要把一声所知的琴音弹尽,鬓角微微渗出汗珠,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白蒙蒙的光晕,也不向唐玄这边看上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天劫兄的乌云,在唐玄这个大主顾面前,非常的谦逊,招摇过市,放荡万界的姿态全部收敛,形成一朵精致的,患得患失的三尺方圆的袖珍漩涡,只是色泽更加漆黑,丝丝缕缕的云气,旋转更急,可嗡鸣声却很好的遮掩了起来,十分安静。
    此时,硕大的酒碗就在漩涡下微微旋转,酒液起伏,一股罗夫山特有的百草清新的气息随着酒液的起伏,四处缭绕着。
    它似乎在观察这个酒碗,更瞩目碗中那熟悉的,让它沉迷的淡绿色带着独特味道的液体。
    “熟悉的味道,就是少了点······”
    沉吟良久,天劫乌云咕哝着,话声未落,碗中酒液表面突然浮起一条蜿蜒晶亮的细线。
    细线扶摇而上,被抽入漩涡中心,慢慢的,缓缓的,如同一条纵横天地的精致的小龙。
    嗝~~
    唐玄也喝了一大口,随即皱眉。
    皱眉不是因为不好喝,而是通过这一个动作,配合流入胸腹间的火辣如清凉的感觉,整个人投入了进去。
    “上次我说,再见面时,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也真难为你找到这里。”唐玄展颜一笑,手轻挥,背后的酒缸中充斥的酒液,冲天而起,如一道晶虹一样,将天劫漩涡下的酒碗以及自己的酒碗填满。
    酒逢故人,不问过往,先喝个痛快。
    即使对面,是朵云。
    时间······
    这里没有时间!
    记忆······
    宇内世界永恒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很久之前,通讯器里的照片一样,点点滴滴,都会被遍布的光网扫描、摄入、记录,却很少有人抽空翻起。
    未来······
    永恒不死的未来,这是一个唐玄还没有开始去想的问题,且过眼下。
    茫然的自己,无聊的云,发疯一般弹琴的庄先生。
    不知不觉间,几个大酒缸就这么空了。
    唐玄没有说话,翻手间,更多的酒缸从三玄指环中飞射而出,遍布四周。
    唐玄与天劫乌云之间的酒缸,不断的空虚着,却只有庄先生手边的酒碗一直那么的慢。
    琴音悠悠,时而低吟,时而高亢;低吟时,如虚空花园无数曼妙不语的繁花,静且灿烂;高亢时穿云裂石,如同呼啸而过的大星,。
    “你的世界有多大?”
    不知道灌进去多少百花酿,天劫乌云的漩涡中终于冒出丝丝红晕,每一次开声,都伴随着淅淅沥沥的细碎带着酒气的雨点,笼罩三尺方圆,落下虚空。
    唐玄的双眸有些朦胧,从开始感受着喝到现在一碗一碗下意识的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他还没有适应着无限时间的生活,更不知道这非计划性的日子该怎么过。
    世间的酒的种类,如今已经多如星系里的尘埃,他却唯爱这亲手酿造的百草酿,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就,这么大······”唐玄手中的酒碗滑落,在虚空中滚出老远,颤颤巍巍的终于从元气构建的平台边缘处滑了出去,随即流浪虚空,慢慢的消失在花园上空无尽深沉的宇宙虚空深处。
    而抓了半天没抓到酒碗的唐玄,胡乱的微笑着,双手上下一撑,左右分开一抱,随即大笑着,“你的世界,有多大?”
    “我就是朵云,云多大,我的世界,就那么大。”天劫漩涡声音中,很是无奈,还有点自卑。
    唐玄指着这朵与规则同在,自由行走于万界的云不由哈哈大笑,语气有些凌乱道:“那,那你的,你的世界,太小了······来我这,一起喝酒!”
    说完,他还亲切的想要上前拍拍它的肩膀,以示亲热和慰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肩膀在哪,索性在云上轻轻拍了两下,触手冰凉、厚重,仿佛一道永恒不变的规则那般,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你的世界不过是个球儿!”天劫乌云咕哝着,十分不服气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反感的想法,单纯的小孩子样的脾气。口中说着不服气,心中却是十分的渴望,尤其是望着那些意犹未尽,还有余晖的酒缸的时候。
    “别乱跑了,我怕你找不到这里的路。其实哪里不是家呢?”唐玄吐出口酒气,充满感情的道。
    这朵旷古绝今,力量强绝于永恒界的糊涂的云,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孤独且飘零;经常迷路;工作也做的稀里糊涂,就拿降劫这件事儿来说,也是经常性搞错对象;对自己认知不足,还有点自卑感,更有自闭症的倾向······该当拯救,就像当初放荡不羁,毫无信仰的安公子,没有一点功利心和利用它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希望。
    眼前是朵云,可更像是一个云状的生命,比大多数生命更加的单纯,可爱,起码比那些被人道毁灭,破坏共同的坏分子要强得多。
    “那我就先住着看看······”天劫乌云借机裹挟着剩余的酒缸,忽忽悠悠的飘了起来,一荡就去远了。
    从此以后,宇内宇宙多了一个从不降劫,却自带雷电,从不吸收水汽,却永恒不变的云。
    它从不跟任何人说话,除了唐玄;从不干任何破化的事儿,除了偶尔偷偷酒喝。
    偷了酒之后,不管相距多远,它总是下意识的把战利品带到这个开心之地,虚空花园处,才放心大胆的品尝。
    这朵云,渐渐成了宇宙世界,一道光怪陆离,充满特色的奇景,被众多修者追逐、观摩。
    这个世界,并不是容不得一点私心,如果私心可以让单体过的更好,那每个单体好了,这个世界也就坏不到哪里去。只是这私心对于周围有着多大的破坏度,私心与宇宙的界限,始终要有一个统一的衡量。
    偷东西是不好的,还好唐玄以共同本部的名义,对于天劫漩涡这种行为进行了特赦。
    特赦令宇宙公开的这段时间里,竟无一个共同体成员对此有异议,反而喜闻乐见一般不约而同的点了赞。
    于是这种行为,便被默许下来。
    而天劫乌云降临之地,反而成了一种骄傲,一种关于一种文化是否纯粹、精深、宇内绝伦与否的佐证,这倒是为了天劫兄绞尽脑汁的唐玄,始料未及的。
    行者,道也。
    不约而同、有教无类,因教之不同,而施之有异。
    世界依然很大,却有了尽头,尽头就是那藤曼垂深之处。可那里却再也没有了幽深而恐怖的黑暗,只有生机勃勃的绿;世界又是那么的小,只是无边无际,天生无界的永恒界核心深处的一颗生长在花心处的小小球儿,可这球儿,却逐渐因其所处,因其所在,逐渐融入到永恒之力循环的最核心处,成为了这片虚无最醒目的所在。
    球儿在缓慢的长大,可无论怎么变大,外面的世界对与它而言,都是无边无界的,更没有生长的界限。
    这里始终空寂,彩色的气泡纷飞,七面光轮闪烁着光辉,却空空荡荡的,一片沉寂,谁又知道,这里的一个小小的球儿里,有那么广阔、壮阔的世界,那么多,有着智慧和情感的生命在其内生息、繁衍,再不沉沦。
    不打,难道就不是一个世界么?
    不杀,难道就不可以生存么?
    不经历血与火,难道就不能永恒么?
    创造而不毁灭;追求而不盲目;共同而不压迫;携手而不猜忌,抛却外物的依赖,重新审视生命的自身,塑造不变的灵魂,于天地末日来临之前,齐心合力,于生命繁杂与个性中,寻求一缕永恒的天机,难道不是一条大乘至道之上的永恒之路么?
    行道之路无尽,同类,从来就不是同类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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