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拼命向着金山奔跑,可光明山还是远在天边。春光媚影,柔风扑面,然并卵。
    关于寻道者的限定,根本无需什么刀山火海,剑雨枪山,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划定一条唯一的路,然后在终点与起点之间的路上,密布重重“逆光法则”也就够了。
    给了你希望,却从不会告诉你关与这希望的起点与终点之间的彻骨的绝望。
    唐玄实在想不到宇内世界还有什么生命,比这没有岁月的元生界,如此境况下的寻道者们更凄惨?
    更悲惨的是她们早就迷失了自己,忘记了悲惨,只会空洞而苍白的笑着,一直笑着。
    他很想帮他们一把,可唐玄更知道沧桑路上的冷漠以及光明山顶的冰冷。即使他们、她们整天光溜溜的很烦人,但总不忍心将他们从眼下无忧无虑,还有希望的境地,狠狠推到另外一片与此类同却更残忍的环境。
    这不是救赎,而是摧残。
    最先跌倒的是七尺大如,接着是长腿鹿,然后是白光,稍微好点的就是窗户纸······接着是黑胡娃、狮子头等一种类人类雄性们,不过他们稍好一点,不至于趴在地上,只能抽搐。
    黑胡娃望着唐玄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果然是是元生界,空前绝后的天才-寻道者。”
    虽然他没了力气,可唐玄的背影却给了他无限的希望。凭什么他行,我就不行?大家都是寻道者嘛。
    黑胡娃瞬间又有了前进的动力,竟然向前爬了几米,已然超越了狮子头、黑金刚,虽然距离超过的有些可怜。
    “他怎么可以无视规则?怎么可以这样?就连你也······”狮子头蓬松金黄的卷发随风起浮着,他早已经筋疲力竭,无力向前。好怀念当初纵横天地,慷慨高歌的时候,想当年世界巅峰,毫无对手的存在,如今却也只有仰望那寻道者的份儿。就连自己一向有些看低黑胡娃,这次的登山日的成绩,也好过自己。
    砰!狮子头硕大的拳头,用力的砸在草地,青草柔韧,大地厚重。在这里,他只是个凡人,力不能伤青草。
    排排坐,要庆祝!
    每次登山日之后,寻道者中成绩最好者便坐在众人中间,享受大家载歌载舞,环绕其身周展开的简朴庆祝仪式。
    大家慢慢后退,退到了距离光明山最远处窗户纸倒卧之地,又后退了些。直到窗户纸慢慢爬起,整离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这才将本次登山日的英雄,一脸不知所措的黑胡娃簇拥在中央。
    “风光无限好,天生无人老。”白胡子作为形象上的最长者,率先开口,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神情严肃,表情端庄,雪白长须一抖,右腿斜跨而出,姿势凝滞不动。
    “解忧欢乐界,生灵无烦恼。”狮子头也正经了起来,虽然是成绩老二,可依然没有用。能够坐在那享受大家恭敬、柔顺的目光,温婉而柔美的歌声,摇曳而多姿,清洁溜溜舞蹈的只有胜利者一名。
    “无风雨之加身兮,是极乐至净土;”第三个开口的是大如。巨如颤抖,身上肌肤如白缎般起浮。她第一次对圈子中间最核心的黑胡娃,这个与他从无纠葛的傻呆呆的类人类雄性生物产生了极为浓厚且不可自抑的兴趣。
    “柔光抚我白身兮,清风温和我目光,”长腿兔迫不及待的展示修长笔直,浑圆嫩白的腿。
    “早日登光明兮,吾等所望。”窗户纸淡淡开口,现实是眼前圈子里的人,理想却是那身影已经出现在光明山下,那箭一般笔直的身影。
    众人齐声迎合,“吾等所望。”
    接着,便走马灯一样,围着黑胡娃转起了圈,腰肢扭动,手臂摇摆,尽情展示着自己最美的一面······
    冗长的庆祝仪式终于告一段落,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所有人都很疲惫,除了意兴豪飞,呵呵笑着的黑胡娃大哥。
    雄性们自动告退,石女一般的窗户纸踌躇半晌之后,才作出暂时走开的艰难决定:总不好放任自流之后,还是依靠搔首弄姿,卖弄凤清来展示自己的“高贵”!
    雌性们自动留下,进行接下来的慰问······这都是登山英雄,应得的荣耀。
    “你好壮······”
    “你好帅······”
    “你好伟岸······”
    黑胡娃环目猛睁一脸不满的环视一周,直到三女神色惶惶之后才正色道:“你们该说,您的胡子,好美、好壮、好伟岸!”
    “是!”三女松了口气,玉手伸了过来,轻柔的揉捏着。
    温柔乡里,黑胡娃享受了无尽的温情,但却意兴阑珊,心却随着唐玄这个凶猛无比的寻道者去远了。
    寻道者,寻道者,生下来,来到此,似乎都是为了寻道。
    他怀疑以前人间界经历的一切都是幻梦,都是为了现在做准备的。
    大道至简,真他么的有道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让你无法触碰,连着急的情绪都隔离开,不施舍给你。
    他们自得其乐着,每一个登山日,都是一个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表演。而他这个所谓的胜利者,不过是突破一点点逆光法则,虽然走的稍远一些,具有了随时随地前进到最后倒卧之所在的权力,可那离光明山何止千万里遥远。
    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看得清,似乎这就是希望了。因为山就在那里,只是你不争气。
    逆光规则因为其不自显,虽然存在,却几乎被所有的寻道者选择性忽略。将登山失败,前进不远的原因都归结于个体的实力不行,个体的努力不够之类等等。
    远处讨论的喁喁细语阵阵传来。
    众人吹捧狮子头说:“寻道者你好厉害,竟然前进了十五米。”
    狮子头谦虚着:“诸位也不差,共同进步。”
    最后所有的话题牵扯到黑胡娃的时候,便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那可是前进了十八米的存在,一面倒的吹捧声。
    黑胡娃享受着明媚,享受着和风,享受着身体全无挂碍而内心却又空空荡荡带来的舒适感,满眼都是白的妖艳,柔的吓人,蓝的恐怖,青翠的让人迷茫,接触到的尽是柔软。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厌倦感,厌倦这一切。
    ······
    ······
    “逆行者,请停下你的脚步!”
    “逆行者,请停下你的脚步!!”
    “逆行者,请停下你的脚步!!!”
    唐玄耳边的声音回响不断,宛如雷鸣的锣鼓在耳畔响个不停一样,十分烦人。
    “呱噪!”唐玄对此嗤之以鼻,元气延着丹田顺行入耳,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将杂音隔绝。
    元生界仍是那个元生界,可唐玄依靠唐玄,依靠吸取青草大地之下凝聚的界力,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独立于元生界的存在,更像是插进这个稳固上界的利刃一样,似乎刺激了某种存在的并不敏感的神经,开始对他进行连续骚扰性的警告。
    “元生界若不稳定,则千万天生下界俱亡!”
    莫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经过唐玄耳畔光膜的过滤,如同蚊蝇般嗡鸣。
    唐玄停下脚步,呵呵笑了起来,笑了半晌才道:“除了故作高深的炫耀,除了以权力谋私利,玩弄千万生灵的一生,你还有何本事?”
    “无知逆行者!以界论,我以元生领万界,元生滋养万界,万界反哺元生;万界周流不定,循环往复,生灭相成,而元生界则永恒不变;以生灵论,所有生灵都有道,都有路,若无规则限定,生灵泛滥,则万界必同归于亡,而万界亡,元生何存?”
    唐玄道:“世界何等所创?虫劫为何只加身于人族?为何其他生命就该生老病死受尽苦痛,只有你的元生还有阁下享受这永恒?凭什么?”
    “自由创世者,凌驾一切而存在;虫劫不过是一个限定,你问为何加于人族,我却想问为何只加于人族?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永恒自然也是个稀缺资源,不可能所有生命都可以与岁月一样不朽。而今你也是不朽的一员,还有何不满?为何强做逆行者,肆意破坏我这元生界之逆光法则?”
    “阁下便是那个创道者?敢问可知何为缘起、业力中、劫灭?”唐玄忽然放声大笑。他本不擅长讲道理,面对对方的张嘴自然规律,动辄资源稀缺实在有些理屈词穷。
    “这个······不知。”
    “恭喜阁下成为创道者一员,从此与岁月不朽,与不灭规则一样成为至高无上的永恒存在。”
    唐玄脖子与颈几乎呈九十度仰望蓝天道:“您是怕我带偏了你精心挑选的那帮寻道者吧?如果永恒不朽的代价是抛弃亲人,忘记一切,没有幸福,毫无自觉,慵慵懒懒的没有了岁月的印记,只在虚幻中苦中作乐,我,不愿意。好叫你得知,来此之前,我其实也算是怎么死也死不了的存在了······”
    “下界永恒,不过幻梦,终会随着一个大世界的凋零而破灭,我之永恒,才是真的永恒不朽······”
    唐玄不再看天,摇头失笑:“你让我想起了曾经,有个漂亮的姑娘,跟我讲的一个关与义无反顾,关与真的、深得、纯的、无比的,爱情笑话。”
    “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
    “我说入你母!”
    “护道者、幻道者、行道者、说道者、梦道者······我以“创道者一员”命尔等,消亡这个出口成狂的逆行者!”
    唐玄轻轻摆了摆手道道:“自诩为规则制定者,每每想到天生下界的时候都有种洋洋自得、掌控一切的感觉吧?如今被呛了肺管子很难受?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偏要拉我入伙,你知道嘛?我要入伙自然不止我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一个大世界等着我呢,都永恒了,你崩溃不?扒开你那层皮,还不是一被骂就翻脸,毫无内涵的存在,嗤!亏得你还有脸大义凛然,高高在上。”
    唐玄跺着脚,摇着手,笑着,喘着粗气,一副你很让我失望的模样,这在某些存在的眼中,似乎似乎早已是粉身碎骨,死不足惜的异类了。
    元生界蓦然一震,无法形容整座稳定、简洁、优美、宏大的世界,疯狂颤抖是种什么样的场景,宛如一个颇有能力的凡人,拎着百丈粗,万丈长的棍子,猛戳一个星球般大小巨人的鼻孔,巨人醒来,狂甩四肢,天崩地裂,放声咆哮一般。
    接着,整座黄金山的金光倏忽转向,沧桑路上的艳红的地毯崩裂成的丝絮,错落分部在路上,呆滞后又变得狰狞起来的精英们,凝结成一朵厚重的云山,向渺小的唐玄镇压而去。
    “高深莫测,说了半天,不过是创道者一员,你以为自己很尊贵?不过是创道者的一条狗。呃,不对,创道者是创世者之狗,你又是创道者之狗,简直是狗中狗······哈哈哈哈!”
    “噢,噢,对不起,其实狗也是很可爱的生灵,阁下可能,我只是说的可能,尚不如狗······”
    唐玄癫狂大笑,光之唐花悬浮于头顶,在狂烈的劲风中,如一艘颠簸但结实的小舟,丝毫无惧于即将来临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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