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星的地下世界,本来一片空白,凝滞的绿,如今被老桃树、碧桃树、扶桑树撑起一片弧形、错落,充满清新气息的立体空间。这片世界,虽然有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满眼绿色,可却一片死寂。不知何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相思鸟穿行在这片有限且毫无出路的空间内,它孤独的飞行着,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声,累了栖息在满是累累果实的枝头,过了片刻,又如一条白色的闪电般去远,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渐渐的,就连鸣叫声都没有了。
    日升月落,赤阳的光辉带给人温和的暖意,而沧海的余荫又将苍凉与水色洒向这片孤独的大地。
    无边鬼蜮,万魂窟旁,又新矗立起一片魔域,以夜摩树繁茂的枝叶为天,以幻魔泉喷涌浩荡的泉水为地,就这么的漂浮在万魂窟旁,鬼蜮苍茫的天地之间。
    鬼与魔,人创造出来的词,可没有人能想到它们到现在是这个样子的。
    看来和平不是词汇创造者赋予自己的专利,而是所有种族、生命都期待的一种生存方式。鬼帝的身躯站在虚空,撑天杵地,巨手挥舞间,无数条翻滚黑气凝结而成的巨龙旋转着嘶吼着扑向娇躯掩映在魔气之间但依旧白腻惊人,姿态动魄的夜魔婉婷。
    夜魔婉婷轻笑一声,白玉般的指尖零零散散的飞出若干片漆黑的树叶。树叶无依无靠的飘荡着,离手便化身千万,其势如火,眨眼间便将气势汹汹的阴气狂龙包裹、撕碎。
    漫天震荡,鬼哭神嚎。虽然声音不动听,但这也是鬼气、魔攻对撞之后的自然产物,当事人倒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圣女魔攻惊人,怕也是达到了有界的巅峰境界了。”鬼帝声音轰轰隆震荡虚空,震的远处看热闹的幽灵、阴魂们东倒西歪,传来阵阵鬼哭之声。
    “有界无界,你们我两族,倒是只有那个小家伙才有机会走出最后那一步······”沉默良久,夜魔婉婷轻叹一声,身躯渐渐隐没,霎那间,夜摩魔域又回复到魔气翻滚的全封闭状态。
    鬼气、魔气本质数阴,当外在的环境和条件已经不允许胡搞瞎搞的时候,若想突颇到无界的状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最多将鬼气、魔气无限的纯粹下去,精深下去,而阴极阳生到目前看只是扯淡的,而之后的阴阳合一,返本归元,化混沌以立自身,从而达到生命层次的跃迁,更是不可想象。
    由此看来,似乎只有那个干瘦巴巴,秉阴气而生,偏偏又顶着一朵极阳之火的“鬼见愁”,颇具修炼的潜力。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修炼到无界生命又能如何?是否真的能够就此冲破规则的束缚,达到生命至高层次,从而得到大自由?还真是模棱两可的事儿。
    鬼帝沉思着,身形在虚空矗立如山,良久之后,才认准一个方向笔直飞去,飞行中,阴云怒号,而身躯逐渐变小,很快就成了随大流的身高······空中黑压压的成群结队的看热闹的鬼王、阴魂、无识幽灵们悠悠荡荡,又无所事事的穿进万魂窟的洞穴里,随着千千万万的洞穴再次冒出黑烟鬼雾,方圆千万里的魂巢再次恢复到了鬼哭狼嚎但被此地生命认可的异样宁静。
    鬼帝毫不犹豫的穿出鬼蜮来到深蓝海域的上空,不多时便于飞出的海皇汇合,再次起飞的时候,方向向上,彷佛要飞向那威严而庞大的沧海圆蓝一般。
    沧海前,矗立着几道萧瑟的身影,当鬼帝与海皇身形临近的时候,几道身影悠悠向前······而今这个年代,飞还真不算个事儿,算个修者都能飞,或快或慢,但飞行这个技能早成了共同体的标配,而交通建设进化到现在这个程度,算是个小高峰。
    “盛兄,鬼帝,”公冶山长干瘦的身形在前,腰上那柄无鞘锈刀在沧海的光照下,也显出几分神秘的光彩,不是特别的寒酸。
    海皇与鬼帝同时抱拳:“公冶兄、房兄、云龙兄、夏兄,久候了。”而公冶山长旁边的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也纷纷抱拳拱手。
    无论什么年代,礼节而不是繁文缛节总是必要的。
    “出发吧。”寒暄了几句,公冶山长轻声道,然后转身,正对沧海。
    沧海那么大,显得几个人就像沙漠中的蚂蚁;沧海不是海,而是一轮与母星时夜间那般的月;沧海很直白,勿论从地面,还是此时他们所处的高空所见,光色蔚蓝,从中心向外,颜色由浓变淡;沧海又很神秘,无论修者们怎么飞,如何飞,似乎都难以登上其中,一探究竟······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相同,鬼帝受鬼祖之命,找寻失踪的鬼见愁,而海皇便是他的帮手;公冶山长等人,却是受龙呈均、孔希言以及唐家那些准寡妇(尽管她们自己不承认)所托,代表共同体之人族,找寻失踪的唐玄、唐可昕、唐思玄······
    失败了许多次,每次都受阻于暴虐能量浩荡,无边无际的狂暴之球······数光年的厚度对于宇宙来说,可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可对于他们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即便先前最成功的深入,也不过只是进入狂暴之球的外围地带百万里,却已经尽是难以抗拒的:狂暴能量态、飞旋的碎石、冰块、断金裂石却又铺天盖地的散碎光线,还有能量风暴、能量狂潮、巨大粉碎机一般的毁灭性的力量随处充斥。
    鬼帝、海皇、公冶山长······他们是共同体的极高战力,也自认在修之一途已经走到了再难逾越的巅峰,而挑战狂暴之球,似乎也成了砥砺修行的一种鼻交极端的方式。
    门槛都是想象出来的,就算唐玄曾经说过的五行绝灭那样的修者大劫,在这片被狂暴之球笼罩的孤独星域也没有出现过······这里果真是一片桃源。
    修途路远,道途有边。作为修者,可能不怕一个又一个的境界挑战,漫长而又折磨的元气累计,只怕这种厚积薄发下的终点,而面临终点时候的无力感,更是一种灾难,精神上的灾难。
    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的突入狂暴之球,如今几个魔、海族、人族的强大组合竟然每个成员都有了近乎上瘾的感觉。
    三天三夜,近二百个小时的急速飞行,在普通修者所无法触及的高度,他们再次面对狂暴之球的:浩瀚、无边、狂暴、旋转······
    可却眼都没眨的冲了进去,宛如瞬间冲入一片无边大沙漠的几颗沙砾。
    地面上,温笑、姜剑眉、孔仙仙,六只苍白而纤细的手交相握着,同时仰望天空,更看见了那数条消逝在沧海背后的影子。桃源星上,即便所有人都已经失望、绝望、淡忘、忘记,她们仍旧满怀希望的首望着,孩子,还有唐玄。至于鬼见愁和穿云箭那两只动物,倒是习惯性忽略了······
    萧红颜默默的站在她们身后,精神上一片荒凉。即便现在已经下桃源星上正常、安宁、平和而又富足的生活数年,她依旧感觉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而曾经无比执着甚至为之不惜放弃一切的:财富、名誉、地位在这个生命生而平等的共同体制下,显得那么无聊和可笑。
    孤独,凄凉阴冷的孤独,这可能就是吃饱喝足,啥也不愁之后的后遗症,发作起来却是这么的折磨,绝非简简单单一句后悔如潮所能形容的了。
    想上前,她又犹豫了,轻轻叹了口气,萧红颜回头,身躯在林间穿行,绕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栋栋漂亮的小房子,她来到那个让她觉得很陌生的地方,虽然那里也被称之为“家”。
    炊烟阵阵,笼盖四野,俏皮而又精灵的桃源兽从林间、枝头露出一颗颗小脑袋,随后便循着香气成群结队的来到城市中央,各个屋子旁,而每每到此,新住民们便会挑拣出一些做好的食物,用专属的小盛器装好,摆放在空着的桌子上,而桃源兽们,咕咕叫着,围拢坐好,有条不紊的吃着,吃完了,竟然还会帮主人们清洗一下餐具······一片和谐而又不设防的景象在人族聚集地上演。
    当然,也不是没有桃源兽溜达去沙漠、鬼蜮、海域甚至魔域,可那里的生物虽然也颇为友善,但实在是生命属性上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差异太大,溜达来,溜达去,还是这里合适。
    孔希言愁眉苦脸,不是因为工作忙,而且不论忙时还是闲时总是会捧着唐思玄、唐可昕的相片拼命的流泪,而当孔仙仙出现的时候,老先生才会忙不迭的将这些相片藏起。
    因为一切都不需要想了,因为生存得到了保证,感情这玩意儿似乎在慢慢复活,慢慢纯粹,慢慢变得深远,很多华而不实沦为笑柄的词汇:思念、爱恋、永恒、爱情······渐渐的洗尽铅华,更脱了绝望,变得简单却真实了起来,可这样才心苦,而这苦,却让人活得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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