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当道,是最难惹的。李仲夏生怕媳妇着了他们的道,扣了帽子要受罪。
    “冷静点儿,顾言。”
    “快拦住她。支书你快拦住……”
    支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正好在村子中心碰了面。韩老二吓的直往支书身后躲,如今能拦住敢出手拦的大概也就这位了。
    “顾言,顾言同志,你这干啥?把镰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顾言这会儿也不狂了,放下手非常讲理的样子。
    “既然碰上你了,你就给来评评理。”说完指指韩老二,脸上满是气愤委屈“支书你说,地边沟沟那是不是就算野地?”
    “是啊!除了大队的地,其他自然都算荒野。”
    “我在荒野拔几根葱,这家伙居然说我是挖墙角。还要给我扣帽子,说我不算人民的公仆,尽想占人民的便宜。你说这帽子是随便扣的吗,他这明显的是公报私仇,老娘不动手,难道等着他欺负死我啊?”
    “你……”韩老二们一个个全急眼了,一个男人转半天眼珠子,终于开口反驳“你这不对。那明明就是你种的葱。你就是在公家地边种菜,占便宜挖墙脚……”
    “种子是我撒的不假,可我从来没说过那是我的吧。路边谁见到了拔两颗我说过啥嘛?荒野里挖野菜而已,难道只许你动手,我不能挖吗?”
    “这……可你种的谁敢去挖啊?”
    “你妈。”
    路边的东西,挖的人绝对不止顾言自己。这小子老娘挖被她看见过,她自己无所谓一颗葱,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我妈……”
    我妈那是占便宜偷东西。这话能说吗?说了得被人笑死。他们村儿村风还是挺好的,偷公家的大家不管,公认的公家东西人人有份儿。可你要是偷私人的,那还是要被看不起,戳脊梁骨的。
    “我也拔过。”
    “我也拔过。”
    关键时刻,曾经被顾言帮助过的徐家人,还有落水男孩他们一家都站了出来。
    “路边的东西,谁看见谁需要谁就拔了用呗。说啥挖墙脚不挖墙脚的。咱一年到头挖多少野菜,那树上的洋槐花,榆钱儿、杨花啥咱不摘了吃啊。难道都是挖墙脚?那你们可挖了不少。”
    一番话说的众人全点头。地沟沟那的葱她从没说过是自己的,偷偷拔过的不少。眼下对这番话非常认同。
    “那秋天树上还有柿子呢。”刚才被训的人们出来一个指着韩老二:“去年你可摘的最多。还有山楂、秋梨,你可都没少摘,你这挖了多少墙角?”
    “对啊。这不是那啥,做贼的喊旁人是贼嘛。”
    “是,这就是贼喊捉贼。明明自己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偏偏说咱这些干活的挖墙脚。”
    “对,打蛀虫。”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家群起而攻之。一场精心设计的碰瓷大会,变成了他们几个懒汉的揪斗大会。刚才被训了一肚子气的人们拳打脚踢,把他们揍的哭爹喊娘。
    支书平时对这帮子偷奸耍滑的也非常不待见,一看他们惹了众怒,起身就退出了风暴圈。
    好,揍的好。让你们一天天的游手好闲不好好干,带坏村里风气。这回就得让你们知道知道,啥叫众怒不可犯。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戴着红袖章, 第一天就被群殴了。韩老二们晚上聚在韩家耳房里商量对策。这刚答应上头的事情,原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对方啥事没有,他们被打的鼻青脸肿。
    “咱得想个办法, 不然上头交代的任务就这么坏了, 人以后可不用咱了。”
    “想啥办法?韩老二你那媳妇是真他娘的厉害,说打就动手, 说骂……就把咱挤到沟里头。”
    “可别说啥媳妇了。老子现在是光棍一条, 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她自己带着孩子把你扔下, 后来又把你媳妇给送进了局子。老二,你不会就这么怂了,不敢惹了吧?”
    “就是,韩老二你咋也是六尺高的汉子,还能让个娘们这么欺负?那也太对不起老天爷给你那二两肉。”
    “呸。光说我呢, 那娘们提着镰刀冲上来, 你们不也他娘的一个比一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想辄, 想辙。都别抱怨了,再抱怨别说肉了,汤都喝不上一口。”
    几个懒汉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凑钱买的地瓜烧三两口喝没了, 这帮家伙就开始抽旱烟, 把个屋子抽的烟熏火燎刺鼻呛人。十一点多的时候,也没商量出个有效的方案。被南屋老大老三骂了后, 一个个才骂骂咧咧的起身回家。
    “起火了……”
    半夜人们被吵嚷声惊醒时,这间房子已经陷入浓浓火海。被韩老二赶出家门睡棚子的继女望着炙烈大火后怕不已,若不是她被赶出来,她此刻是不是要被烧死了?
    韩家人一个个撕心裂肺的喊韩老二的名字, 可惜屋里一丝动静都没有。等大家帮忙打了水扑灭这大火,炕上的人已经快被烧成了焦炭。
    韩老太跪在地上,不敢伸手去碰那具已经看不出面目的尸身。哭嚎的悲戚无比,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此刻的心酸心痛绝不是作假。
    “儿啊!你咋能撇下娘……”
    韩小妹已经出嫁,此刻不在当场。老大老三虽说是亲兄弟,可对这个不成器就会惹是生非的弟弟其实早已非常不满。此刻看他惨死,虽说也心里戚戚然,可更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大嫂弟媳对他那是恨的要死,他死了她们恨不能放鞭炮庆祝,更不会流一滴眼泪。是以,虽说韩老二死的够凄惨,却只有老母亲一个人跪地痛苦,送他一程。
    顾言作为村主任,此时也肯定在场。等大火扑灭,她叫老大老三两口子过来问情况。
    “昨晚都谁来过?这火是啥时候发现的?有没有听到里头有啥动静?”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韩家兄弟犹自别扭,老大媳妇这个识时务的已经上赶着给她解惑。
    “就今儿白天那几个二流子,在屋子里又喝酒又抽烟。闹腾到半夜三更,被我们骂了才走的。”
    说着把躲在角落的小女孩拽过来“瞧瞧,把她赶出来在棚子里窝着,也不知道这帮混球在里头商量个啥。”
    “把那几个昨晚来过的都叫来。”顾言吩咐一声,自有大队跑腿的一溜烟去传达。她转身继续问韩家人。
    “是谁发现着火了,当时火势有多大,为什么没去里头救人?韩老二可有求救挣扎之类的吗?”
    看人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韩老大也不别扭了。叹口气将事情始末交代一遍。
    “我发现的。晚上醒来看到窗户上红亮亮的,我就道不好,穿了衣裳鞋都没顾上穿就开门出去了。当时老二住的耳房已经火光冲天,门帘烧的掉在地上,门板燃烧的正旺,窗棂也烧着。根本就没法进。
    我在外头喊老二,里头没动静。至始至终我没听到他给回应。后来家里人都被惊醒,邻居们也都被惊了来。后来……后来你都知道了。大伙儿打水没让火势更加扩大,但……老二他是……”
    问完了韩家的情况,顾言清清楚楚做了笔录,让他们签字按了手印。然后又问那几个混混,这几个家伙在迷茫后忽然小声的嘀咕。
    “我们是抽旱烟了。可那敲出来的火星子都熄灭了啊,咋能着火呢?”
    几个被吓成鹌鹑一般缩着脖子的二流子此话一出口,痛哭的韩老太忽的就暴起来袭。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我早说过不能在炕上那么抽烟,你们这帮子混球啊,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也不知老太太哪儿来那么大劲儿,把几个男人撕扯的四下摇晃。他们自知理亏不敢还手,默默的受着老人的推搡发泄。
    忙活半夜,等做完笔录,天也早已大亮。顾言让支书看收割,她赶着车去公社上报这突发事件。
    “还是我去公社吧。毕竟你跟韩家之前……还是避避嫌。”
    顾言点头,把做好的笔录交给他。避嫌就避嫌,听说公社来了工作组,她也不乐意跟那些人打交道。
    转身望一眼韩家这凄惨的混乱样子,她抬脚离开了这里。结束了,随着韩红土的死,他们之间算是彻底没了瓜葛。
    入穷巷,思掉头、沾牵连,难斩血,奋反击、终断缘。之后她和她的孩子跟韩家再无牵扯,这一场第二次投胎失败的抗争终于大功告成。
    她想的很好,觉得韩红土一死再无牵扯。谁料当天中午下工回家后,龙凤胎一个比一个哭的更凶。看她回来,俩人扑过来更加嚎啕不止。
    “怎么了这是?宝贝不哭,受什么委屈了,还是跟人打架了,跟妈妈说啊,不哭了。”
    李仲夏在后头接过她的镰刀放好,回来半蹲在拍拍孩子后背,转身问领着妞妞的小花这咋回事儿。
    小花也一副要哭的模样,瘪着嘴委屈兮兮的。“我奶……就是那个韩老太,她说我们是……是他的孩子,得给他披麻戴孝。尤其是磊磊,他是儿子,得给他送终。”
    顾言抬头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一副要干仗的架势。俩小的哭着吼道:“他才不是我们爸爸呢,我们有爸爸,才不要他。”
    “大家说他是二流子,是我们爸爸。”小丫哭着放开顾言,大眼睛望着她“妈妈,他真的是我们爸爸吗?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们是他的孩子?”
    “我才不是。”磊磊气的跺脚。“我才不要他。他以前碰到我都从来不理我的,我才不是他儿子。”
    小花对生父也毫无感情,小时候记忆里只有无尽的打骂,后来跟妈妈离开,他就成了陌生人。她从未期待过他的关爱,同样也不会为他的死而悲伤。她难过的是自己好像永远都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一有事情大家就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说什么血浓于水。
    屁,浓什么浓。要不是妈妈,她们如今肯定凄凄惨惨跟他那个继女一样。一辈子上不了学,只能没完没了的干活。长大了被他卖了换钱。要不是妈妈,小丫早已不知在哪里。若不是妈妈,她们怎么可能齐齐全全的一家和睦,一切都充满希望。
    以前被说了,她们都只当没听见。反正那些人也就背后说,可如今那人死了,这些又冒了出来。还要她们给他披麻戴孝,这就不能接受了。
    顾言本来是非常火大的,可面对着孩子们的声声问询又感到十分无力。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以后再没有这个人,谁都不会再提起这些。
    “宝贝,你觉得不是,那就尽管不认。”她微微叹口气“血缘真的代表不了什么,父亲也不是这个来决定的。你们从出生到成长,他什么都没做过。所以他不算是父亲,你们尽可以把他当陌生人。”
    妈妈这么说,俩小的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小丫拽着李仲夏的裤子,男人蹲下把俩孩子搂进怀里。
    “下回有人再说,你们可以不接受。你们可以告诉他,你们有爸爸,叫李仲夏。”
    “嗯。我爸爸叫李仲夏,才不是那个啥呢。”
    “我有爸爸。”姐弟俩搂住男人脖子,眼泪鼻涕糊了他满身。李仲夏掏出手绢,先给擦擦泪,然后抱着往耳房那边走。看样子是给这俩洗去了。
    顾言站起来,拉住小花的手。望着孩子的目光满是问询。那俩小啥都不记得,这几年来韩老二也从来没敢骚扰过。是以孩子们虽然听过闲言碎语回家问,被糊弄后也不再纠结。可你应该是记得的,你会对生父有什么想法吗?
    顾忌着你们,所以我一次次的留手。害怕有一天你们得背负着母亲杀了父亲的重担。可这家伙却不知收敛为何物,一旦有利益驱使立马就会冲上来。我不能再容他打乱我的生活,让这平静安宁变的支离破碎。十年混乱,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
    “我才不理他。他死他活都跟我没关系。”小花忍不住滴滴掉下泪来。“妈妈,我们再也跟他没关系了是嘛?”
    “对,你们再也跟他没关系了。”
    安抚好了几个孩子,顾言只一心盼着韩老二赶紧下葬。眼不见心不烦,没了他这个人,大家的议论自然就会熄灭。以后他们阴阳两隔,彻底再无牵连。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原以为要应付的只是孩子们的心理问题, 结果晚上回家后饭刚端上桌韩老太居然在老大的搀扶下蹬了门。
    割了一天麦子身累心也累,顾言一看她心里的火就开始往上冒。韩老二被放置在了给她准备的薄棺里,今儿已经从家里移了出来。这时候登门,不用问也知道所谓何事。
    “顾言, 主任, 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果然,老太太刚一进门就语带哭声。开口没两句, 作势要下跪。门口, 已经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不用说, 能短时间聚集这么多人,绝对是这娘儿俩的杰作。
    “别装模作样的,有话就好好说。我是村主任,岂是那不讲理的人。您老这么大年纪,一进门就下跪要挟不好吧。”
    直言打破对方的企图, 韩老太弯着膝盖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娘儿俩就那么弯着腰尴尬的站着。
    磊磊之前被老太太吓着了, 看她来赶快躲到爸爸身后。小丫也拽着爸爸的衣角, 怯生生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空气有那么一时间的凝滞,几分钟后,韩老大替母亲开了口。“死者为大,主任您大人大量, 就别再计较以前的那些破事了。老二明天下葬, 总不能连个扛引魂幡的都没有。他毕竟有儿子,你咋也让孩子送老子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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