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是这十多年最大的问题。眼下还能凑合,等俩小的再大一些就该住不下了。难道再搭一个窝棚吗?保暖防水是没问题。可这狭小低矮连窗户都没有的空间,对孩子的身心发育不好吧。
    “没。李爷爷李奶奶都是很好的人,我跟姐姐都愿意去。只是……”
    “只是什么?”
    小花咬着嘴唇,犹豫一阵看她脸色后才开口“妈妈你是要嫁给李爷爷的儿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刚才的话题没提这个吧,你是这么想到这儿的?“李爷爷的儿子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妈妈只是帮他照顾两位老人,相当于雇的保姆。跟结婚扯不上。”
    原以为孩子是担心她再婚后被欺负,所以才出言解释安慰。没想到她一说完,小花明显的表现出了失落。
    “哦,我还以为会有新爹呢。”
    “哈哈,新爹等于后爹,你不怕后爹打人或者欺负你们吗?”
    “那……妈妈你不会找个不打人的嘛。找个跟徐姨夫一样能干不打人的不行吗?”
    “为什么要让妈妈找?咱们自己过不好吗?”
    孩子伸手爱娇的搂住她脖子,将脸藏在她身后。“我不想妈妈太辛苦。虽然妈妈会变戏法,可以变出很多东西。可为了遮掩,依旧一个工都不敢耽误,淋着雨也得把种子全种完。要是有个像徐姨夫那样的男人帮你就好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顾言将孩子紧紧的搂着,心里温暖而宁静。前世她活的恣意潇洒,做事率性而为。如今这年月多了太多的拘束,还背着四个孩子的成长与教育。也许一辈子都得在这山沟沟里生活。
    可她收获的却是前世渴望却不敢去追求的。孩子们对她的依赖与爱让她远离孤单寂寞,心里那种空空的感觉好像再没有无故冒出来过。
    “别瞎担心。妈妈是大人,能负担你们的生活。你是小孩子,就只管做小孩子的事儿。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过你想要的生活。”
    孩子默默点头,搂着妈妈的脖子乖巧的享受这温馨的时刻。直到里头传来小家伙的哭声,娘儿俩才起身往回走。
    临睡每人半杯牛奶,俩小娃娃不用哄,奶瓶里的奶都没喝完就乖乖睡觉。顾言捡起奶瓶洗净放回空间,指指枕头示意俩闺女赶快睡。
    半夜传来哗哗雨声,顾言开心的咧嘴笑。明儿也不用上工,有时间给孩子做鞋啦。俩人裤子都是那种暗色的劳动服改的,鞋子也用同色布料吧。低调不显眼,为此她还专门在膝盖处加了方方正正的补丁。鞋子要不也加个补丁……
    胡思乱想着再次入梦,翌日一早天空依旧阴沉。俩大的起床去做饭,她正在给俩小的穿衣,徐姐急慌慌的跑了进来。
    “李大爷死了。”
    “哪个李大爷?”顾言惊的抬起头来,心脏忽然噗通噗通急切的蹦跶。
    “就儿子在部队当首长的那个,他儿子昨儿不是还坐着汽车回来了嘛。”
    “这不可能。好好的……”昨晚说好她去照顾他们老两口的,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呢。
    “我之前也不敢信啊!所以特意跑去李家瞧呢。真的,人都硬了,老太太哭的昏了过去,醒来又开始哭。支书已经去公社给他儿子拍电报了,可他儿子好像说要去外地出差,这电报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顾言前世见惯生死的人,末日来临一半的人都变了丧尸失去生命。之后因为各种原因,人类甚至动物就没有停止过杀戮。太平盛世也有各种各样突发疾病要命,可老人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不小冲击。心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个寄托着她对长辈孺慕的老人已经离开。
    “听说今儿一早他起来上厕所,跌倒再没起来。老人们都说这是好事儿,劳累一辈子临了落个好死,那是几世才能修来的。可他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老伴儿呢,他死了老太太可咋办啊?”
    “我去看看。”顾言说着开口叫俩闺女,交代她们照看弟弟妹妹。“看好小娃娃就行,饭等妈回来再做。”
    “嗯,妈你放心。”
    “小花陪着玩,我做饭就好。妈你放心去。”
    “注意安全,尤其是火。”这话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俩孩子乖乖点头,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俩女人一路说话,很快上坡到了李家。此时的李家堂屋已经围满了人,大家不上工,听说这事儿全跑来看热闹。
    李老汉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就停在西面的地上。五队小队长在跟会计商量这后事咋办。做棺材需要时间,现在就得定了。不然要抓瞎。哪怕薄板也得做一副,总不好卷席子下葬。而且他还有个死鬼儿子,当初丘在路边。这回他这老子死了,得带着儿子进祖坟。这些事儿都得有人做主。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顾言默默的给老汉鞠了个躬, 转身到东面炕上去看泣不成声的李大娘。好几个女人围着说着劝慰的话,顾言站在炕边默默无言。
    该说什么呢,节哀顺变嘛。老汉是她赖以生存的所在, 一辈子相依相伴的男人。如今他走了,她该如今生活?恐怕说什么都无法抚慰她的悲伤与忧恐。
    偷偷从空间拿出一粒镇静剂, 倒了水递给老人。“你该吃药了。”
    “我……咋不是我死啊,我一瘫子, 还吃啥药, 死了拉倒。”
    老太太神情激动,摆手打开了顾言的手。看着干巴瘦的老太太劲儿还挺大,若不是顾言身手好,水杯药片都得打翻。顾言废话不多说, 抬手就将药片塞进她嘴里。然后拍她后背, 再喂口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让旁边的人叹为观止。
    “休息一下。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您这样让大爷如何能走的安心?”
    “不安心……就带我一起走吧!”不知道是药物起效迅速, 还是她的举动让人安心, 老太太此时终于冷静下来。
    “别那么想。人各有寿数,没听说黄泉路上携手走的。”顾言伸手扶她躺下“休息一会儿,太激动了神经受不了。您儿子昨晚都跟我说好了,以后我照顾你。生活上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做好。”
    老太太紧紧拉住她的手, 好像捞着救命稻草。顾言抬手给她按摩舒缓神经, 老人终于不再哭嚎吵闹, 渐渐安静下来。
    她对大爷突然的死有疑惑,可这么多人也没法上前查看。如今的人讲究死者为大,若是当人面去检查尸身, 她得被大家伙抬着扔出去。众怒不可犯,想了一下,先去他昏倒的地方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老人最后待着的地方是四合院外的厕所,被人发现后被邻居抬回去的。地上脚印杂乱,出事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过,现场早已被破坏殆尽。
    难道是突发脑溢血之类的疾病?女人双目探照灯一般四下环顾,最后在墙角处捡到一枚纽扣。
    蓝色带花的盘扣这年代十分常见,衣服上几乎都是这么做的扣子,没什么特殊的。按这花纹来看应该是女人的,这会有什么线索吗?将它放进塑料小包中,她又仔细的搜寻了一下附近。最后再没发现什么,只好先返回。
    在空间的武器库里找到了刑侦部门用来做指纹鉴定的仪器,检查扣子后顾言颓废的直抓头发。这东西上被泥巴糊的根本啥都没了。一颗普通烂大街的扣子,什么都代表不了。
    不死心的想再检查,她晚上带着孩子住进了李家。安排几个孩子睡耳房,她在堂屋陪老太太。夜半三更没了人,大娘也被她用了安神的药物。她起身去查看地上停着的老人。
    顾言末世丧尸都解剖过,胆子大的很。把老人衣物解开,全身上下仔细搜寻一番。最后一无所获。老人身上没伤痕,看不出丝毫不对。村里的大夫说他极可能是突发脑溢血,来吊唁的公社卫生院大夫也认为是脑溢血,跟她之前猜的一样。老人突然死亡的例子很多,人老了说不得哪天就突然离开。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她摇摇头准备让闺女拿着扣子散发消息,看有没有人认领。然后调查事情的发展经过,打听有没有人发现什么人一大早在附近出现的。或者听到什么动静的。
    调查一番,邻居们都说没听到什么。看她拿着的扣子,一个个都不以为然。这布料供销社售卖,好多人都买的一样花色的。
    支书还训了她一顿,说她瞎胡闹。老人脑溢血栽倒起不来很正常,一个普通的老农民,谁会去害他不成。简直荒谬。周围人也都觉得她太多心。连老太太都说她不用想太多,晚上说好让她照顾他们,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这事儿,是老汉太没福。
    就提了一下,大家已经集体讨伐她。现场破坏殆尽,若是调查只能解剖尸身。这,她说出来就得被人唾死。根本不可能实行不说,她会被认为疯的厉害,照顾老太太的事儿也得泡汤。住不住李家的房子她不在乎,可对于始终对她释放善意的老人,她真放心不下。
    翌日,李仲夏部队那边有了回复。他好像要参加什么演习,是不可能半路回来的。只能托大队干部代办父亲的身后事。
    支书感叹一声,自古忠孝难两全,开始着手办老爷子的身后事。打墓。抬棺,闻听消息赶来的李家小闺女也没费事儿,父亲的丧事已经结束。这女人跟父母一样善良,听说是大哥安排顾言来照顾母亲的,哭着拜托她多费心。
    一周过去,扣子没人认。事情的经过也没异常,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很正常。老人入土为安,事情到此结束。她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保留扣子。
    顾言带着孩子正式入住李家。把屋里屋外犄角旮旯挨个打扫一遍,在俩闺女的帮助下给老太太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老人卧床好多年了,身上却没有褥疮,说明嫁了个好男人啊!家里不算干净,老伴儿却没太邋遢。
    把老人放到屋外的木板上晒太阳。屋子开窗开门通风换气,顾言把所有的被褥拆开和换洗下的衣物全拿到外头洗。趁着没人还喷了空气清新剂。
    收拾了一整天,屋子里焕然一新。傍晚老太太坐在炕上拿着针缝被子,不时抬头关注四个孩子的情况。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感受天伦之乐。孩子们叫她奶奶,让她感受到生命延续带来希望和生机。
    唯一的儿子也有孩子,可她只在几年前见过一次。孩子城里出生成长,对她这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带着明显的嫌弃,嘴里的奶奶叫的不情不愿,根本不到她跟前来。
    而这几个与她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却让她感受到了做长辈的欢喜,冲碗麦乳精还非要她喝几口,亲昵的样子好像她是他们的亲奶奶。
    还有顾言,不嫌脏不嫌臭,给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新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总想深深的呼吸几口。
    一辈子干净利索,谁知一场意外再站不起来。男人毕竟粗,再耐心照顾也维持不住她之前的状态。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一心等死的人,谁料再次感受到了这份清爽。
    四年后,夏季。午后一场雷阵雨刚刚过去,天空挂起了一道七彩的虹。顾言提着锄头准备下地,走了两步回身吼一嗓子。
    “顾彦希,顾彦彤走了,该上学了。”
    没到暑假,小姐俩还得上学。闻言赶快给弟弟妹妹洗把脸清醒清醒,炕上的李老太塞给孩子两块糖,开口说每日两次的嘱咐。
    “要听话,姐姐上课你俩乖乖别闹。等回来了奶奶给你们好吃的啊!”
    顾言扛着锄头,跟院里的人相跟着一起下地。大门口迎面撞上了李仲夏,这些年这男人回来的少,可每月都按时寄钱和物。除了他妈那份,当初说好给顾言的,后来一分不少的按时给她。被她拒绝也不停止,说是她应得的。
    顾言瞧着他没了领章的上衣,心里顿时明了。这是被下放了,回乡务农接受再教育?怀里的小娃娃按信上说的应该一岁多了啊,这咋如此瘦小?
    “干妈在屋里呢,看你回来晚上能多吃半碗饭。我先下地,就不招呼你了。”
    “哦,你忙。我自己回就行。”
    抬脚迈步,两人错身而过。听到邻居跟他问好,稀罕的看他怀里的小闺女。每次回来都自己一个人,这回咋把孩子带回来啦。
    顾言不好奇这个,扛着锄头跟大家一样慢悠悠的走。碰到徐姐,俩女人边走边聊。
    “韩老二家媳妇前些日子说怀了,结果又是一场空,压根没怀。在屋里哭的大街上都听到了。不知是她自己难受没怀身子,还是被婆婆男人给揍的?”
    提起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顾言就觉得哭笑不得。那女人刚来的时候去找她那回,她后来跟徐姐说,徐姐居然笑她傻。
    “傻妹子,人家那是跟你炫耀呢。”
    “炫耀?她有什么可炫耀的?”难道我脑子不够用,为什么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值得专门跑丈夫前妻面前炫耀?
    “你被夫家抛弃了,人家寡妇却有人要。若是再加上公婆妯娌的夸赞,说她比你好多少。人家可不要变着法的跑你面前炫耀嘛。”
    顾言颔首,无语望天。这才明白那天她说的那些是在变相的炫耀。字字句句的表示我有人要,你没人要。
    啊呸,就老韩家这样的火坑,她才不稀得他们要。
    给玉米搂土锄草,机械性的重复一个动作,顾言已经做的非常熟练。不快不慢的动作,谁也说不出啥来。直干到太阳落山,一声下工大家往地外走。
    “后天开镰割麦子,大家都准备好镰刀磨快点儿。抢秋夺夏,一年最紧张的时候,社员们别不当回事……”
    队长站在路边扯着嗓子使劲儿吼,大家的积极性却没多高。夺夏又如何,这麦子又分不到我们碗里。一年能给二斤都不赖,这些年哪儿吃过细粮。城市吃供应的一月最低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细粮。他们倒好,自己种的麦子,一年到头吃不了两回白面。
    回到家,俩闺女已经捅开火在做饭。玉米糁稀粥,里头煮一些玉米面疙瘩。他们家的玉米全是顾言空间出产,比这年代的粮食好的多。去皮加工口感细腻,一股香甜的味道。
    “妈你回来了。”俩小的高兴的朝她蹦跳过来,顾言伸手一边一个,从兜里掏出摘的木瓜(野果)来给孩子。
    “跟姐姐分着吃。”
    小闺女点头,蹦蹦跳跳的去找姐姐。最小的顾彦磊却先剥开一个塞进了嘴里,瞅瞅妈妈后才慢吞吞的朝姐姐走去。
    臭小子,自小就这么个性子。磨蹭、馋嘴、好吃的先要,干活走路慢的像乌龟。
    顾言静静的望着他,看他将木瓜剥了皮递给小花,小花故意逗他还想要一个。四岁的小家伙目光在姐姐和手里的木瓜之间来回打转,最后瘪着嘴跟姐姐打商量。
    “这回我多吃一个行吗?”说完好似怕姐姐不同意,随之附加了一条但书。“明天多给姐姐一个。”
    小花作势考虑了一阵,最后勉强点头。“多吃一个可以,但你要帮姐姐摘豆角。”
    要干活儿?小家伙又犹豫了,在思考到底该不该答应。一旁的顾彦珠已经嘻嘻笑着羞弟弟。
    “笨弟弟,豆角都不会摘。”
    大花也呵呵笑,弯腰刮了小弟红扑扑的脸颊一下。“答应二姐吧,等一下大姐帮你一起摘。”
    “顾彦希……”小花噘着嘴瞪姐姐,一副你咋这么不听话的表情。“别老想着帮他。他四岁了,你能替他到几时?”
    “可四岁不会摘豆角也不稀奇吧。他今年不是学会自己吃饭了嘛,最近也学会了自己穿衣。你别太严厉,得慢慢教他。”
    “所以才要培养他的动手能力。你这么惯,过两天他不自己干了怎么办?”
    “我会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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