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由黄廷承引领着全家先在院子里敬了神,又往小祠堂供奉了祖先,这才开始吃夜饭。
    席开两桌,黄廷承带着儿子与女婿们坐在了左侧的男宾席,而柳韵琴则是带着媳妇与女儿们在右侧的女宾席落座,另开了一小桌,各房的孩子由奶妈们带着入座。
    里面主人们酒酣耳热,外面做杂役的家仆们已经在管家黄福良的指挥下开始迎龙灯与燃放烟花的准备。
    黄家从上一代开始,逢元宵夜便会敞开大门,迎龙灯燃烟花祈福。届时无论街坊邻居或者市井百姓,都可以进入黄府前院观赏。黄府还会备下赏钱,凡是猜对院中灯谜的,都可以得到奖赏。这一夜是一年之中黄府最最热闹与喧嚣的。
    夜里天气很好,一轮白玉盘般的满月,伴着几颗明亮的星,高高挂在天幕之上。
    吃好了夜饭,老老少少一大家子齐集到了前院。
    院子里早已设好了香案,案上放着敬奉神灵的供品,案前放了一个大火盆,熊熊的火焰在盆里燃烧着。
    因为男人们与女眷们分别站立在香案两侧,许楉桐便紧紧拉着林卿卿,唯恐等一下进院看热闹的人多碰伤了她。
    大家刚刚站定,便听到远远地响起了锣鼓声。
    “敬天地,迎龙王,风雨顺,五谷丰!”伴随着黄福良的声音,大龙珠先行入了院,紧随其后的是一条九节长龙。
    龙灯入了院,先对着香案磕了头,而后随着龙珠的翻滚,上下舞动,像极了一条真正的火龙。每一个舞龙的人都卖力的表演着,既因为年节的欢乐,更为了可观的赏钱。
    锣鼓声中,舞龙还未结束,又迎来了舞狮,围观的人们愈发的兴奋起来。孩子们提着小灯笼,在人群中跑来跑去,闹的很是起劲。
    “卿卿,你还要看吗?”许楉桐问道。
    “我正想着问你呢…”林卿卿会心一笑,“是不是想去猜灯谜啦?”
    “还是你了解我…小时候觉得舞龙舞狮特别有趣味,可现在却不这样觉得,倒不如去那边猜个灯谜来的有意思。”许楉桐道。
    春灯谜语,虽说属于艺文小道,却是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经史辞赋,现代知识,包罗无遗。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并不易猜得中,的确是个启发性灵让人生趣的游戏。
    两个人钻出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院子里挂着绢灯的这一侧。人们也许都被舞龙与舞狮吸引着,这边除去守灯的几个家仆,竟然空空荡荡。
    领头的家仆见她两人走近,忙迎了上来:“七少奶奶,许小姐,您二位来猜灯谜啊。”
    许楉桐道:“是啊,你们去那边看热闹吧,我们两个自己玩就好。”
    领头的陪了笑脸:“这怎么能成?守灯是我们几个份内的事情,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可担待不起。”
    许楉桐本要再开口,林卿卿却拉住了她:“好,你们尽职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们两个,去忙吧。”
    等领头的走开,许楉桐道:“卿卿,他们这么盯着,我怎么就觉得没了兴趣?这会子没人,让他们去看看热闹怕什么?”
    林卿卿道:“我听说他们每年元宵夜都是轮流当值,今年看不到,明年一样看得到,如果坏了规矩,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其他人,都不合适。不是说…”
    “知道了,知道了,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嘛…你一定是要讲这句话。”不等林卿卿说完,许楉桐就抢着道。
    林卿卿莞尔:“你呀,古灵精怪的,就像我肚里的虫子。”
    许楉桐道:“恶心死了,谁要当虫子,我呀,就是第二个你!”说话间,已经拉了林卿卿在一盏绢灯下驻足。
    见灯上只短短写了三个字“不老实”,许楉桐“噗嗤”一笑:“这谁出的谜面,不是白送钱吗?”
    林卿卿笑道:“就属你聪明,一猜即中。”
    许楉桐扬起下巴:“这么简单,换谁都能猜中啊,不就是‘长生果’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第二个绢灯下,“八九不离十!打一字。”许楉桐念出了声。
    “杂!杂乱无章的杂。”林卿卿笑嘻嘻道。
    “平局。”许楉桐道。
    “你们俩悄没声的跑这里来,原来是在打赌。”黄芳蕙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两人转过身来,瞧见黄芳蕙与黄芳茵姐妹两个已经走了近前。
    “二姐,四姐,你们也来猜灯谜啊。”林卿卿跟她们打招呼道。
    “我嫌锣鼓闹的慌,正好芳茵也不想看了,就说往这边来逛逛。”黄芳蕙道。
    “芳蕙姐姐,我们也是嫌那里无趣,所以来这边瞧瞧。”许楉桐道。
    “你们猜了几个?可有不会的?”黄芳蕙问道。
    “卿卿与楉桐妹妹一个赛一个的聪明,这种寻常的灯谜哪里能难得倒她们两个。”黄芳茵笑道。
    几人结伴一路走着,或闲聊几句,或猜个灯谜,倒是惬意自在。
    “你们快来看,这个有点意思。”许楉桐走在前面,看到了一盏绢灯里写着一首诗谜,便对着她们招了招手。
    “春雨连绵妻独宿。”黄芳茵走近前,看着诗谜念出声来。
    “这是字谜吗,还是打一个什么物件?”黄芳蕙好奇道。
    “看着谜面,倒不像是打物谜,应该是个字谜。”林卿卿道。
    “依这样来看,‘春雨连绵’该是个部首,‘妻独宿’该是个字体。”许楉桐分析道。
    “那会是什么字?‘春雨连绵’,莫不是雨字头?”黄芳茵犹豫道。
    “嗯,像了,那‘妻独宿’又是什么?”许楉桐接过话道。
    “会不会是个‘木’?双木为‘林’,夫妻一体,既然‘妻独宿’,那便是独自一人。雨字头加木,是‘雬’。”黄芳蕙解释道。
    “芳蕙姐姐分析的是。”许楉桐对着她竖了个拇指。
    “听起来也有点道理,却不是这个字。‘春雨连绵’就会不见‘日’,‘妻独宿’就是夫不在,那’春‘字里不见’夫‘又不见’日‘,便成了’一‘字。这是字谜里的一种,称作’损字法‘。”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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