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凤将头挨着他的胸膛,指尖从他脸颊滑到胸口,吐气如兰:“离尘草离此地极远,来回数年光景。不知我回来时,会不会看到一个名震四海的逍遥王。”任逍遥抱着她绵软身躯,心跳又快了起来。所幸水柔凤又道:“月亮出来了。”
    月亮?山腹中怎会看到月亮?
    任逍遥抬头,就见一缕柔光自洞顶洒来,照得水潭熠熠生辉。
    水柔凤道:“我曾说山中无趣,连月光也见不到。他便凿穿了山壁,用镜子引了月光来。”
    任逍遥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不禁叹了口气:“他……可算至情至性。”
    水柔凤望着月光来处,眼中浮起一丝淡淡哀愁:“我倒希望他不这样。”
    任逍遥懂。
    水柔凤又道:“今晚陪娘好好看看月亮,莫再谈国事。”
    任逍遥不发一言,只将她抱得更紧。水柔凤孩子一般依偎着他,脸上是明快的笑。四下水幕温熏,雾影聚散。月光仿佛也知晓人心,愈发温柔恬淡。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月光下的大海温柔多情,绵长厚重的涛声也似卸下了盔甲,变得安静顺从。任逍遥静静坐在海边礁石上,面前是喷飞泼洒的海沫,纷乱如弹指楼下的雪蚕丝网。
    他已看了两个时辰。
    以任逍遥的脾气秉性,原本不可能盯着这等无趣的东西看上半日。但现在,他不但能看出这些沫星水屑被海浪抛出、被礁石撞出、被夜风吹出的轨迹,更可以肯定,自己沿着这轨迹游走,没有一滴水能溅上他的衣襟。
    因为那轨迹便是漩涡的中空。
    他用寸劲的隐忍自制,破了湛星遥的第一枚意针。巨鳗和海浪助他打通任督二脉,消解了湛星遥的第二枚意针。之后在雪蚕丝、竹海阵中的一战,叫他彻底明白,第二枚意针的解法乃是“道法自然”。
    在任何一种自然力面前,人都是极其渺小的。无论练哪一种武功,无论做任何事,都应该、且只能依附和借助自然的力量,而不是妄想扭转自然的规律。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但人这种东西,总是有了一些成就,就不会再心悦诚服地尊重它。
    任逍遥长长出了口气。
    对一个好胜要强,又十分自负的男人来说,若非有过与大海相抗的经历,也绝不会承认这个道理。但若不是大海为他打通任督二脉,即便承认此理,也无法破解雪蚕丝和竹海阵。人之行事,究竟是该先有行动,还是该先有道理?
    任逍遥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选前者——他不懂治国,甚至不懂任何一种藩话,但这不妨碍他坐上逍遥王的位子。
    就在今夜!
    “教主。”岳之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属下等已和李大人、孟大人联络过,一切事宜,都已照教主的意思准备了。”说着双手捧过多情刃。
    任逍遥不接,只用目光轻柔抚过刀柄,淡淡道:“拔刀。”
    岳之风一怔,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刀已出鞘。
    血影卫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何况他不能不拔刀,因为任逍遥右掌一挥,空气中爆出铮的一响,一道无形刀锋已至眼前。
    嗡的一声,岳之风举刀相抗,却被迫下礁石,眼中全是惊骇。
    从前,峨眉掌门上官燕寒曾一招迫退血影卫,盛千帆也曾用左手刀法胜过他。但是现在不同。现在岳之风不但习练过峨眉派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手,手中更有天下第一刀。他虽自知不是任逍遥对手,却未想到竟会一招落败。
    任逍遥眼带笑意:“再来。”身形前扑,右掌化刀,劈面袭来。
    不是血影刀法也不是逍遥刀法,更不是凤凰掌刀。这一招简直就和海浪一样,无边无际,随心所欲。
    岳之风心头一凛,眼中翻出火花,横刀一架,五指齐出,微曲,拳尖穴发劲,指尖嗤嗤弹出五道指风,抓向任逍遥额顶一线。
    天罡指穴手,五丁开山式。
    任逍遥眼中笑意更浓:“够狠。”右掌一翻,平平划出,波的一声震,将五道指风齐根削断,接着反手一带。岳之风只觉五指酸麻,手里一轻,多情刃已到了任逍遥手中。
    “恭喜教主。”岳之风抱拳道,“教主武功,已臻化境。”
    任逍遥摩挲着多情刃,仿佛与心爱的女子久别重逢。“我也要恭喜你。”一顿,正色道,“以你进境,三个月后,江湖中罕有敌手。”
    岳之风喜不自禁。他当然清楚自己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但这话自任逍遥口中说出,意义便不一样。
    任逍遥又道:“其他人呢?”
    岳之风笃定地道:“血影卫的兄弟,不会相差太多。”
    任逍遥很满意:“很好。今夜纵然无人相助,合欢教也可承担。”说着目光微抬,望向不远处的沙滩。
    竹取小枝站在海边,海风撩起长发,吴服染了月影,散着纯洁无垢的光芒。
    岳之风知趣地退开。
    他此番来有三个目的。一是禀报诸事进展,二是交回多情刃,三是将竹取小枝带来。任逍遥一出天之香山,便毫不犹豫地命人用天丛云剑换回了她,岳之风当然清楚她在任逍遥心里的分量。
    任逍遥收起多情刃,迎着月光,大步走去。
    他喜欢这女孩的温柔乖巧,并不愿利用她,却不得不利用她。竹取小枝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声音就像被劲风吹过的蒲草,轻轻颤抖:“我以为,逍遥君不会用天丛云剑换我。”
    任逍遥勾起她的长发,目光落在那只乌木长笛上:“对我来说,你比天丛云剑重要得多。”
    竹取小枝欲言又止,忍了忍,才道:“逍遥君可曾、可曾见到天皇陛下?”
    任逍遥笑了笑:“怎么,你关切天皇,倒比关切我更多?”
    竹取小枝面色尴尬,支吾道:“我、我只是……”话未说完,忽觉发间划过的并不只有任逍遥的手指,偏头一看,就见一把光洁如玉的梳子插在发丝中。
    梳子形如半月,表面生着鱼子般的纹路,内里隐隐透出淡红血筋。经年累月,梳子有些发黄,却也存下了淡淡的美人发香。
    白犀角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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