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周围七八个男人站了起来,往任逍遥身边围拢,胡乱嚷道“这兔崽子哪里来的,敢说咱们二当家的不是”、“管他哪里来的,先打断他狗腿”。任逍遥却动也不动,因为忘忧浮的三个女孩子已笑嘻嘻地跑进门来,围拢到这蓝衣女子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道:
    “钟姐姐怎么到了杭州也不来看看我们?”
    “钟姐姐,钟帮主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哎呀钟姐姐,钟帮主都好久没到忘忧浮来了,莫非将我们姐妹全忘了?”
    蓝衣女子挥手示意旁人退下,又不屑地瞥了任逍遥一眼,才道:“我大哥怎么会忘记兰姑娘,他只是有点小麻烦而已。”
    兰姑娘就是粉衣女子,就是兰思思。听了这话,猛然拉住蓝衣女子的手,急道:“他,他怎么了?”
    小伙计凑上去笑嘻嘻地道:“啊哟兰姑娘,钟帮主那样的绝顶高手还能出什么事儿,您三位要点什么?藕粉膏、花生酥、五香山核桃?”
    下面的话任逍遥已经没心思听了,若不是他此行目的是为了查出合欢教隐藏在江湖中的势力,简直恨不得把这几人砍成七八十段。心中暗道:“男人还是要有权力才吸引得来女人,譬如这个什么钟帮主。有朝一日,我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牢牢记住我的名字!”
    小伙计将她们安顿好了,又绕回来讪讪地道:“这位少爷,您还要那么多菜么?”
    任逍遥哼道:“要。”
    小伙计唱了声诺,转身走了。任逍遥沉默片刻,脑中忽地一激灵!
    五灵山庄庄主魏侯,与长江水帮交往甚密。而长江水帮帮主,刚好姓钟,叫做钟良玉。他刚好有个妹子,叫做钟灵玉。莫非魏侯收到夺魂令之后,请了钟家兄妹来助拳么?想到自己正和对手坐在一个屋子里吃饭,任逍遥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许多人扭头看他,包括那个被他盯了许久的白衣女子。任逍遥冲她一笑,本以为她也会像别的女人一样脸红心跳,谁知她的神情丝毫不变,若不是那绿衫女子回应了一个媚眼,任逍遥肯定又会想“男人还是要有权势才行”。
    正在这时,湖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好俊的马!”
    一个不到二十的紫衫少年站在酒肆外。他面若银盘,双腕戴着一对锃光瓦亮的纯钢手环。任逍遥不认识他,却认出了跟在他身边的青衫少年。这少年的面庞与杨休有七八分相似,背着一柄长剑,剑柄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金辉。
    追魂金剑。
    任逍遥可以肯定,这少年定是杨休独子杨一元。
    果然紫衫少年道:“杨世兄你看,这匹马眼大耳尖,头小腮瘦,前蹄圆,后蹄尖,颈曲高挺,肩长平斜,毛色栗红,光亮水润,真是一匹千里马。只是,”他四下张望,“不知谁把如此良驹丢在这里。”烈焰驹不像别的马匹那样被缰绳拴住,看起来确实像是被丢弃在湖边的。紫衫少年见杨一元没答话,又道:“杨世兄,你怎么闷闷不乐?”
    杨一元道:“我爹派我出来给魏伯伯送信,还带着他从不离身的金剑,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紫衫少年宽慰道:“明日‘海上生明月’之宴一结束,你便可回去,纵有天大的事也无虞。等到杨世兄就任湖州卫的时候,小弟再去道贺。”杨一元吁了一口气,心下稍宽,目光也落在烈焰驹身上,只看了几眼,便赞道:“的确是千里良驹。”紫衫少年来了兴致,朝烈焰驹走了过去。酒店伙计见了,正要阻止,任逍遥却示意他不要上前,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
    烈焰驹见有生人近前,鼻子里喷着气,前蹄笃笃刨着地面,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紫衫少年一把擒住缰绳,烈焰驹猛地一挣,竟没挣开,恼了起来,倏然侧身,一脚踢出。谁知紫衫少年一纵身,人已跨上马鞍,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道声“好马”。烈焰驹怒起,围着柳树拼命打转,不时人立,想要将这紫衫少年掀下背来。然而紫衫少年骑术却也精湛,一人一马就这样僵持不下,不多时,已围了许多好事之徒。有人吹着口哨,有人拍手赞道“好马,好驭术”,就连忘忧浮的三个女子也纷纷起身去看。
    杨一元急道:“秦兄,快下来,若给这马的主人见了,怕是不好。”
    有美人捧场,紫衫少年哪肯下来,只笑道:“不爱名马非英雄,小弟倒真想与见见它的主人,买了这匹马。”
    任逍遥见那白衣女子竟盯着紫衫少年,心中火起,撮唇打了一声口哨。烈焰驹猛然就地一躺,紫衫少年猝不及防,“啊”了一声,一条腿被压住,未及抽身,烈焰驹的身子便滚了过来。眼看紫衫少年就要被烈焰驹压成肉饼,人群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杨一元飞身上前,双手拽住缰绳,烈焰驹却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出。杨一元若想躲开这一脚,松开缰绳便可,可是那样一来,紫衫少年便免不了要被压伤胸腹。若是不松缰绳,不仅要挨这一蹄子,烈焰驹借这一踢之力,说不定会将紫衫少年压得更惨。紧要关头,杨一元铮地一声拔出追魂金剑,准备斩断马腿,救人救己。任逍遥当然不答应,正要起身,就听嗖地一声,一截长蒿从湖面激射而来,紧贴着紫衫少年插入土中。众人眼前一花,柳枝纷飞,杨一元身边已多了一个白衣男子,那柄追魂金剑,也已到了他手中。
    烈焰驹一脚踢空,身子正好靠在长蒿上。紫衫少年趁机抽身而起,握紧腕上双环,怒视着白衣男子:“你是何人,夺人兵器,是何道理!”
    白衣男子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这人面如白玉,衣着华贵,周身仿佛流动着一股温润灵动的气质,就像江南春雨般温娴。神情却甚为倨傲,眉宇间似有一股凌厉之气,冲人心脾。
    周围人见了,都在低声猜测这是哪家侯门公子。任逍遥也在打量这白衣男子。此人从船上掷出长蒿,又飞身夺了杨一元的剑,腕力、轻功和擒拿手法,实在不可小觑。却听钟灵玉咯咯笑道:“堂堂飞环门少主,居然连个畜生也敌不过,还来问别人是何道理,真真有趣。”
    紫衫少年稀里糊涂栽在一个畜生手里,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现下又被女人取笑,不禁怒道:“钟二当家,这马是你的么?刚才那口哨是你打的?”
    钟灵玉有意无意地瞟了任逍遥一眼,道:“看来,秦公子听声辨位的功夫也不怎样,哎呀,这飞环门若想发扬光大,真是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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