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渚坐在水池边托腮叹气,自从来到这里他已经叹息上百次了。
    殷怜取这一世被怪疾缠身,算命的说的没错,依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他的确很有可能活不过今年。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救殷怜取,为此每天都愁眉苦脸着。
    真是想不通殷怜取上一世那么调皮捣蛋,让师傅不省心,天天不是在闯祸就是正在密谋闯祸的路上,而现在的殷怜取太乖了,不会闯祸了,甚至连一个可以去闯祸的健康身体都没有……
    每天面对病恹恹的他,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这种看着对方生命一点一点耗尽的久别重逢,不是上苍的恩赐,而是有人拿刀割着心脏,即使鲜血横流也没有停下。
    唐渚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今晚月色正好,云飘疾卧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远处不断响起的水声迫使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他倾斜上身朝下望去,原来是唐渚心情郁闷地往水里丢馒头渣子给锦鲤喂食。
    云飘疾看了一眼不远处有烛火亮着的房间,“他睡下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树叶完全遮掩住了云飘疾的身影,远远看去压根不会看清里面有一个人,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大半夜闹鬼了呢。
    唐渚找人无果,循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才锁定云飘疾的位置。
    “你在树上做什么?”
    “看月亮。”
    唐渚听他用清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很想笑。天上的月亮雪白雪白的,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有一丝丝怪异,却不影响它自身的美丽。
    不过唐渚此时没有赏月的兴致。
    他道:“碧椤刚把药端来,殷寄汋就来了……”顿了一下,“其实说真的,我觉得殷寄汋对殷师兄挺好的,看来这一世殷师兄还是有点福气,至少他得了一个好哥哥。”
    曾经殷怜取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也没有兄弟扶持,直到遇见师傅才有了一个家。虽然多了许多师兄弟,但本质上还是有些区别,血缘的纽带并非是感情可以完全替代的。
    云飘疾听他说完后,想了想,“你说他有点福气,那么没有福气的地方是他命数太短了?”
    “当然了。”唐渚烦躁地抓着头发,忽然又道:“我知道他可以有无数次轮回,这一次他只有二十几年可活,说不定下一世可以长命百岁,但是……”
    云飘疾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想等他慢慢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唐渚眼角泛红,“我就是不甘心。”他吸了吸鼻子,“我们用了那么多方法还是不能救他。”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不是病。”云飘疾突然说道。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殷师兄体内的确有气血不畅的病症,他又没有被人施法、下蛊或是种下咒术,这不是生病还能是什么?”
    他这番话正说中云飘疾心里的疑惑。
    殷怜取身体不好是事实,但直觉告诉他殷怜取的病不至于拖垮他的身体,甚至还非要他的命不可,他总觉得一定有什么是他们暂时还没发现的。
    这一点很关键。
    如果知道是什么的话,说不定就能改变殷怜取的命数了。
    谁知还没等他想通这个关键是什么,殷怜取的房间传出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微弱的呼喊声。
    “糟了!”唐渚一阵心悸,飞快地冲回去。
    刚跑到楼前就撞见从后面跑来的碧椤,她手里还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青菜粥。
    他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椤:“我也不知道啊。”她解释道:“殷寄汋刚走没多久,殷怜取就说饿了,想吃东西,他有胃口想吃东西了,我自然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然后我一回来就听见房间有动静,再一赶来就看见你们了。”
    “别说了,救人要紧。”云飘疾道。
    顾着问话,结果差点把更重要的事忘了。
    他们赶到殷怜取房门外,此时门窗还紧闭着,唐渚不管不顾直接破门而入,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们恰好看见有一个人从窗子翻出去。
    云飘疾下令,“碧椤,追上去!”
    碧椤从窗子一跃而下,追着那道身影而去了。
    这边唐渚来到殷怜取床边,发现床榻前地上是一堆碎瓷片,上面沾着一些白色粉末,空气里也残留着药味。看来是殷怜取为了叫人,故意打翻这只药碗。
    而殷怜取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他撑坐在床上,捂着胸口,很是难受的样子。唐渚见状立刻从木盒里取出药丸给他服下,轻怕背部为他顺气,等他缓过来之后才问道:“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殷怜取此时脸色苍白,嘴唇还很干涩,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哥哥走了之后,我就让碧椤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这个倒是和之前碧椤说的吻合。“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碧椤,有些困了就想先睡下,谁知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站在我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盯着我看,我吓坏了,所以想制造点声音通知你们过来。”
    云飘疾看了看这房间里的陈设,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方才他们闯进来时殷怜取除了旧疾复发,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说明刚刚那个神秘人并不是来偷东西,也没有想伤害殷怜取的意思。
    恰恰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
    根据殷怜取所述,神秘人出现在这里就一直看着他,显然是为了他而来,如果不是想伤害他又是为什么要来呢?
    这时殷怜取说了一句话,更加确定神秘人不想伤害他。
    “我感觉得出来,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恶意。”
    唐渚问道:“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嗯。”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
    唐渚想想,从抽屉里取来笔墨,道:“你说说他的大致长相,我画出来给你辨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
    殷怜取点点头。
    唐渚依照殷怜取的描述画了起来,过了会儿他把毛笔一扔,举起那副画,“他是长这个样子吗?”
    “……”殷怜取表情有些不自然。
    唉,想不到唐渚画画的水平和他的长相竟然能差这么多。
    好好一个姑娘,做幅画真是惊神泣鬼。
    殷怜取强撑着笑容默默移开视线,嘴角抽搐道:“唐唐,你的画功……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啊。”
    “……”
    云飘疾偷笑完,从身后变出另一幅画,让殷怜取辨认,“二少爷,你看见的人长相是不是这幅画上的样子?”
    “对,他就长这模样!”殷怜取看完,眼前一亮,激动地说着。
    唐渚一把扯过挡在面前的画卷,翻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没有看错?要不再仔细看看。”
    殷怜取见唐渚如此惊愕,于是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唐渚正要回答,云飘疾却按住他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自己问殷怜取:“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殷怜取摇摇头。“之前也没见过,我记忆力一向很好,凡是见过的人都记得。”换而言之,不记得便是从没见过。
    说罢,他眼神凌厉起来。
    看向唐渚二人,问道:“你们认得?”
    唐渚心惊,想说不认得已是不可能了,方才一番话语处处透露出自己分明识得画上的人,若是执拗坚持自己不认识,反而更惹殷怜取怀疑。
    暗暗深吸一口气,他道:“我入堕泪碣之前与他见过几面,萍水相逢而已,并未相识过。”
    殷怜取听后,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开一些,对唐渚的话半信半疑。唐渚说的滴水不漏,让他挑不出错处,倘若真是萍水相逢,那么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
    这时,殷寄汋心急如焚地从外面赶来。
    他推开挡在前面的唐渚,一把搂过殷怜取将他圈在怀里,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慌。
    “我听说有外人闯入你房间里,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结结巴巴道。
    殷怜取感觉得出他在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后的余留下的不安与后怕。
    殷寄汋上下打量他,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后,对唐渚他们说道:“你们去我房里把床搬过来,以后我要住在二少爷房里照顾他。”
    今天发生的事太吓人了,来人竟可以如进入无人之地般出入殷府,还钻进怜取房里,实在太可恶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决定了以后都要和怜取吃住在一个房间里,要时时刻刻保护好他。
    唐渚傻眼了,僵着没动。
    倒是云飘疾的视线一直在殷怜取兄弟俩之间来回游移,看来唐渚之前说的没错,他们两兄弟关系的确很好,殷寄汋是真的很关心殷怜取,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放在殷怜取身上,眼眸深处的担忧也是真的。
    “喂,你们没听见吗?”唐渚他们迟迟没动,殷寄汋有些不耐烦了。
    殷怜取突然道:“哥哥,你不用这么紧张,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了,万一那个人不死心又回来了呢?”
    “应该……不会吧。”迟疑道。
    殷寄汋就知道他是怕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才这么说的。
    “要么我搬来跟你住,要么你搬去跟我住,二选一,你选吧。”
    “……”
    见殷怜取张着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唐渚就知道殷寄汋那点小心思铁定要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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