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扬还告诉他卢生逃宫的真相,卢生的确是方士,但他并未真的到过仙山自然不可能为嬴政取回仙药,他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揭发,于是策划许久决定投靠赵妃,希望赵妃能救他一命。
    唐渚:“赵妃娘娘当真参与了此事?真是她唆使卢生谋害扶苏。”
    祝扬叹气,“是啊,她百密一疏,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跳出来救了扶苏一命,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为何要这么做?”
    “唉,都在眼巴巴望着陛下身下的那把椅子。”为了龙椅上的权力,居然狠毒到想要谋杀扶苏。“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到死都不肯瞑目。”
    唐渚听罢,唏嘘不已。
    原来当初卢生并未冤枉赵妃啊。
    祝扬:“胡亥是因为赵妃的死才会对扶苏心生怨念。”
    唐渚一愣,“道理不通。”祝扬的话让他心生疑惑,“是赵妃派卢生去杀大师兄,胡亥人是浪荡了些,但不是个糊涂人,我认为断不会颠倒黑白伺机报复大师兄的,这其中定有别的原因。”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对胡亥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唐渚疑惑之际,不经意扫视到祝扬,瞧见他神情不太自然,心中疑虑更深,试探问道:“舅父,你应该也知道这其中有何内情吧?”
    祝扬面色微变,良久,才说了一句:“赵妃娘娘的死和扶苏有关系。”
    “不是陛下赐死她?”
    “陛下查明所有事情后震怒,决定要处死赵妃,是胡亥公子求情,陛下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她一命。陛下虽然饶恕她了,但是老天爷没有饶恕她。”
    “赵妃到底因何丧命?”
    “天雷。”
    那日大火自咸阳皇宫一路烧至骊山脚下,忽然空中电闪雷鸣,然未见大雨淋下,一道天雷落在赵妃身上……
    祝扬瞧见唐渚欲言又止,不用他说出口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像是在为他解惑道:“天雷只劈罪人,赵妃有罪死于雷霆之下也算是赎罪了,可她死后没人敢说她有罪。”
    唐渚了然点头,他以为是陛下顾及颜面或是夫妻情分,不许外人议论赵妃之死。其实事情远超出他的想象,祝扬说赵妃死的时候身上发出金光,许多人都看见了。
    之后,有人说赵妃是神女转世。
    天雷不是要杀她,而是在召唤她回天上去。
    年正月十五,祝家两位夫人忙着张罗布置,准备年礼。唐渚思来想去,亲自写下邀请帖请扶苏和阴嫚过府一聚。
    扶苏欣喜万分,携妻儿午时来到。
    而嬴阴嫚则晚了两个时辰。
    夫人们从外面回来,得知有客人登门造访,一问才知是唐渚请来的客人。她们都是心思玲珑的人儿,稍稍一想便猜出客人的身份,唐渚入咸阳至今也只认识宫中一些人,即便结识的人不多,但一个个身份显赫。以往也从自家老爷口中听到过唐渚在宫里的事情,是以不难猜到今日来的客人是谁。
    两人整理衣着前去会见客人,一见面果然如她们所料,唐渚请的客人正是扶苏他们。出自书香门第的姑娘,即便出阁嫁为人妻多年也始终不曾忘记礼仪,她们恭恭敬敬行了礼,与扶苏和阴嫚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唐渚他们在花厅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过了会儿,唐渚故意找个借口把阴嫚单独叫到前院向她问起胡亥。
    阴嫚一听他念叨胡亥的名字,顿时脸色阴沉,眼神中透出不耐烦与厌恶。唐渚不解她为何如此,倒也心知若是直接问她关于胡亥的事情,她只怕不肯说,于是想想,绕圈子提起赵妃死去当日的一幕。
    其实之前听祝扬说起时,他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他前前后后想了想,还是无法理解胡亥为何因赵妃的死怨恨扶苏,赵妃的死既然是天罚又怎能把账算在扶苏头上。
    胡亥性情大变的背后必定另有原因。
    他认为阴嫚可能知道点什么,于是借团聚之际借口叫她出来询问此事。
    “赵妃的死是不是和大师兄有关?”
    阴嫚:“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她如此疾言厉色,为自己怀疑大师兄的一事感到愤怒,似乎没有假装,那看来真是他多心了。
    唐渚心思一转,换了个说法:“我起初是在怀疑大师兄是否对赵妃娘娘做了什么,胡亥才会与他反目成仇,看来是我弄错了。”
    “哼,唐渚你以往对胡亥不假辞色,怎么离开哥哥之后反倒偏袒起胡亥来了?”
    此时在阴嫚眼中看来,唐渚就如同一只白眼狼。
    想当初扶苏对唐渚多好啊,处处维护唐渚,只是一年不见他就与他们生疏了,不愿意继续留在哥哥身边帮他也就算了,这会儿竟然还同情心泛滥关心胡亥,甚至连认为是哥哥对胡亥和他母妃做了什么。
    唐渚实在太可恶了!
    阴嫚压抑着怒意,道:“哥哥可不是赵妃,他才不会伤害任何人。卢生一死牵连众多,他是赵妃氏族派到她身边协助她的人,一颗有用的棋子但同时她也被这颗棋子时刻监视着。”
    远处回廊,一行人手提花灯走过,烛火三面围罩住下面池水,水中泛着火光,一灿莲花似在火焰中绽放。
    清风徐来,她的话语飘散在风中。
    “父王查出卢生的弟子中不少是赵氏子弟,这无疑于是弄虚作假欺瞒父王,父王越查越心惊,整夜惶惶不安,赵氏安排这么多人进宫的目的很明显,是想对他不利,等他死去除掉扶苏,皇位便只能落入他们想推上去的那个人的头上了。”
    “是胡亥。”
    “没错,赵氏要保住胡亥,但他们没想到赵妃太心急了,反而让他们的计划付诸东流没能实现。父王下令要处置赵氏一族,还彻查咸阳所有方士,还将参与其中的学子一并抓获,结果出乎众人意料,这本是一件刺杀皇子争夺权位的事,谁知其中牵涉了几百人。”
    赵氏一族也就二百人,嬴政花费一番功夫才将他们连根拔起,万万想不到后来跟滚雪球似的还牵出更多人。
    同月,嬴政下令坑杀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
    咸阳朝骊山方向的路上堆满了尸体,他们跟随嬴政一路乘车,看见那些尸体被慢慢烧成黑炭,有不少人闻见那恶心的烧焦味,弯着腰吐了。
    大家都头皮发麻地看着,看了一天一夜,谁都不敢吭声,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嬴政在杀鸡儆猴,借这番举动警告暗中那群存有不轨之心的人。
    阴嫚:“赵妃承受不了亲人的死,更接受不了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尸体被烧成黑炭,她一路从尸山上跪过去求他们的原谅,后来天上降下雷电击中了她。”她突然皱起眉头,似乎不解某事,“我们都看见她被雷劈中时,身上金光大现,她真的是神女下凡转世的吗?”
    “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
    阴嫚屈膝,背靠圆门侧壁,轻轻转过脸望向西边落日,橙黄的日光落入她眼中没有一丝暖意,反而透着无限悲凉。
    唐渚立在她对面,先是静默地凝视着她,后来还是经不住重提之前的问题:“听你说了之后,我还是不太明白胡亥为何会因此事记恨大师兄。”
    “朝中权力争夺哪有一个原因啊。”阴嫚嗤笑一声。唐渚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看不懂他人心思啊,到现在还在问这么单纯的问题,看来他真的是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只要觊觎权力和皇位,那么斗争便没有任何原因。”
    “贪念。”
    心生一念,其名为贪,继而生恋,其名为堕。
    从小师傅让他们学着摒弃杂念,其中贪与妒最可怕,不但会伤人还会毁了自己。
    唐渚缓缓道:“斗争无因,但是贪心有因。赵妃死后,胡亥与谁走得最近。”
    与谁走得最近?阴嫚饶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原来唐渚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嘛,比起心善不愿意伤害别人的哥哥强一点。
    她干脆回答唐渚的问题,“赵高。”
    听到这个名字,唐渚面色平静。
    这个名字似乎在他意料中,又似乎超出了他的意料。
    唐渚走到水池边,天色暗下,水面上最后一丝橙光也渐渐退去,片刻便彻底不见,仿若点点光芒融入水中了。
    “一定是赵高对他说了什么,他信了,才会对大师兄心生怨恨。”
    阴嫚摇头,“他恨与不恨都不重要。”她攥紧了衣袖,“我只是可惜当初没有杀了赵高。”
    “赵高不过是一名宦官,掀不起风浪,为何你对他如此忌惮?”唐渚满心疑惑问道。
    “你小看赵高了,他也是赵氏一族的人,卢生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想杀了哥哥,可惜失败了,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为了扶持胡亥继位他一定还会有所动作。”
    赵高是胡亥最后一位亲人?!
    “你将这件事告诉陛下了吗?”
    阴嫚冷笑一声,“我两年前都搜集到了证据,但是我的人被赵高发现了,证据也被销毁了,无凭无据我没办法向父王证明。”
    说着她眼中漫上一层寒气。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至少让哥哥看清胡亥的真面目,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对他没有防备了。”
    她的庆幸在唐渚看来非常可笑。
    他说:“这一切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如果我没猜错,当初在望夷宫陷害胡亥的人就是你的人吧,他根本不是侍卫,而是你很早以前就安插在胡亥寝殿的眼线。”
    阴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只道:“唐渚,别忘了你已经决定不再插手管这些事了,我希望你好自为之,千万别站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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