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下的秘密露在众人眼前,之前唐渚面对危险都能面不改色,这会儿他慌张了,脚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小天身上全是骷髅头的影子,那些影子如同水光一般在他身上和四肢到处游走,张牙舞爪的,看着极为骇人。
    甚至连戚匪夜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骷髅头森白的牙齿一张,像是在对他们露出极其嘲讽的笑容,嘴里吐出灰色的雾气包围了整个山谷。
    他们身陷雾气之中,遍寻不到对方。
    大声呼唤着彼此许久仍未找到,这时脚下土地一阵摇晃,山谷中间卷起大风,风将周围的花草树木连着泥土一起拔起,在空中垒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骷髅头两只眼睛泛着红光朝他们逼近,血色森罗丛生的景象也在他们面前逐渐放大……
    唐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见到了苏小天,苏小天无助地坐在血池中间身体蜷缩成一团,他无神地盯着血水里倒映的自己。
    四周石壁上栖息着硕大如鹏的姑获鸟,鸟眼深处迸出幽冥寒光,一瞬不动地盯着唐渚。
    唐渚感到脊背上滋生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刚踏出一步,姑获鸟们拍打着翅膀发出巨大声响,在这处诡异的空间里来回乱飞,或是交换位置栖息,其中一只俯冲下面立在大石头上,昂首挺胸注视着唐渚。
    底下嶙峋怪石,每两块怪石相连接处盘踞着红黑相间的毒蛇,毒蛇大约两指宽,脑袋扁扁的举在半空中,似是嗅到了活人的气味。
    这是什么鬼地方?莫名让人很不舒服。
    “我记忆中的苏家村不是这个样子。”苏小天托着左边胳膊,小声说着。他探手入水带起一片潮红,泛着红光的水珠定在空中变成一簇簇花,他隔空抚摸着花朵,轻笑道:“村子里以前开满了这种花,尽管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我真的很喜欢……我已经一年没见过了。”
    他柔和的目光带着无限眷念。
    唐渚轻轻开口:“是野姜花。”在那一刻,唐渚仿佛感觉又回到自己刚踏入苏家村的那个瞬间,在村口白花绿草中,在夕阳余晖掩映下,有一温柔少年弯腰轻抚洁白的花瓣。
    “原来它叫野姜花啊。”苏小天垂眸,露出一丝伤感,“好想再闻一闻野姜花的香味。”
    血水变出来的东西再美丽终究是假的,所闻到的不过是罪恶的血腥,一如苏小天再也做不回曾经那个少年了。
    只不过此刻唐渚没心情同情他的遭遇,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唐渚厉声质问道:“你把他们都弄到哪里去了?”从一醒来他就察觉到这个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师兄们和戚匪夜都消失不见了,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藏起来的除了苏小天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把他们还给我!”
    这次苏小天没有再故弄玄虚,而是如唐渚所愿痛快的指出位置。
    不等唐渚有所动作,一面石壁发出巨大响声,无数碎石块迸裂出来落在地上和湖中。唐渚赶紧抬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和胸口,直到灰尘消散他才放下手,定睛看去石壁中立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戚匪夜!”唐渚叫喊了好几遍,他都没醒。
    随后,苏小天又接着抬手指了三处地方,他每指一处,石壁都会轰然炸裂,里面的人也随之暴露在眼前。
    苏小天一记吸掌,石壁内的四个人全部落在地面上。
    唐渚愤怒地瞪着苏小天,“你把他们怎么了?”
    苏小天:“他们死了。”像是嫌这点刺激不够,于是接着追加一句:“我杀他们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啊。”
    唐渚猛地愣住了,他僵着脸俯身一一探过地上四人的鼻息,感到浑身发寒。怔仲良久,他涣散的目光才得以重聚,随之而来的是他双眼中聚起浓浓的杀意。
    他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步入血池,完全不在乎血水漫过他的脚背,弄脏他的衣摆,他愤怒地来到苏小天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越掐越紧,想让他痛苦的死去。
    他此刻没有恢复法力,所以只能用这种蠢方法杀了苏小天报仇,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掐死苏小天,毕竟对于现在的苏小天来说他比一只蝼蚁还弱。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苏小天除了用仅剩的右手不断抓着他的手往外掰,想脱离他的桎梏之外并没有想过使用法术逼他住手的念头。甚至到最后他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布满血丝的双眼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嘴角还露出一抹轻松愉悦的笑意。
    唐渚看见他唇边那抹诡异的笑,瞳孔微微一缩,手上力气倒没有减弱,不过他心里此时感觉很不对劲。
    刚刚唐渚满脑子都是想杀了苏小天为他们报仇,现在反而觉得有哪儿不对,以前刚成仙那会儿他脾气太直往往总爱做出点混账事,后来在仙界静心修炼多年秉性已定,以至于后来成魔也甚少冲动,这会儿即使再愤怒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才对啊。
    太奇怪了。
    此刻唐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发现自己脚下的血池中有点异常。
    血池中无风竟有涟漪散开,水底一层黑色晕开盖住了浮光,向唐渚站立的方向游去。
    忽地,有一物从水中钻出立在唐渚身后,随着她的出现腥臭的气息也充满了整个空间。
    唐渚察觉出身后的恶意,来不及回头看清是何人,只感觉两条手臂上各有滑腻的东西游走,接着使劲缠紧,他低头一看竟是两条色彩斑斓的蛇攀附在身上,温热的红信子在手背和手心两边呵着热气。
    他感受到这一赤一青两条蛇正在卸掉自己的力气,想帮助苏小天摆脱自己的桎梏。
    一团热气呼出喷洒在他脖颈上,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接着他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嘶哑着嗓子在讲什么似的。
    唐渚猛地回头与贴在自己背后的小女孩对上视线,小女孩面容如死灰一般枯槁憔悴,沾着红色血水的发丝湿淋淋的搭在肩上,血珠还顺着发丝落回池子里。
    她面容平静,越是平静在此刻便越发奇怪,她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寂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突然钻出来的小女孩如注视着死物一般盯着唐渚,除了诡异的气质,恶心的臭味外,更令唐渚心惊的是女孩两只耳朵的位置居然长着两条蛇,正是缠着自己的赤、青蛇!蛇尾连接着她的脑袋,取代了本应长出的耳朵。
    唐渚眸光微闪,下意识念叨出:“雨师妾?”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蛮荒时期的妖女,传说中擅长御龙的雨师妾就是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
    苏小天隔着唐渚,把手上的野姜花别在小女孩的青丝上。
    “她是我的妹妹苏韵。”沙哑的嗓音回荡着。
    颈项上留着明显的指印,但他却没有在意,他眼中只有那个让他日夜牵挂,心疼不已的柔弱身影。
    唐渚过了两秒才明白他这话是在对自己说。
    “你不是只有一个父王吗?怎么会还有一个妹妹?”唐渚疑惑问道。
    “你们来找我之前,父王就已经杀掉最后一个人去找娘亲了。娘亲在地下冷了那么多年,父王不希望她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寒冷和黑暗,所以他狠心抛下我们兄妹走了。”他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四个人,然后转过脸问唐渚:“如今你亲眼见到自己珍惜的人死去,你是不是痛到骨子里了?是不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之前是,现在嘛……已经谈不上恨了。”唐渚笑了笑。
    苏小天微愣,他面如寒霜问道:“什么意思?”方才还好好的,唐渚如他期望那般发疯弄死自己,才过了片刻怎么他内心那股恨意就消退了?!
    唐渚似乎看透他的想法,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清醒了?”他扯出一抹嘲弄,“这个答案嘛,自然是因为我从头到尾就没有中你的惑心术!”
    他一把扯过苏韵将她扔给苏小天,一脚踏上浮台并交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说道:“真当我眼瞎看不出那四具尸体是假的,看不出血池里的异常吗?”
    他话音落下,四周闭上眼睛安静休息的姑获鸟似是受到惊吓一般,全部交错飞起,漫天纷飞的羽毛缓缓落下,掉在石头间或浮在血水上。
    苏小天心有不甘,“既然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引你入局的诱饵,为什么不干脆揭穿,还要跟我假惺惺的演戏?”
    “我为何要揭穿?”唐渚好笑地反问道。“我可没你傻,揭穿的话我岂不就不能接近你了吗?”反而言之,不揭穿的话,接近苏小天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唐渚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苏小天的法术太差了,尸体上面破绽太多,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假的。只不过苏小天的惑心术修习的不错,若不是早就识破骗局,恐怕他真的会中招啊。
    唐渚的手放在他天灵盖上,“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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