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云飘疾感应到魔族气息传来立刻翻身坐起。
    “有人来了。”
    他说的极小声,按理说唐渚应该能听见及时醒来,然而他却安详地呼呼大睡,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云飘疾暗暗一惊,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他竭力收敛心中的慌乱,俯身在唐渚身上查探一番,确定伤口不是造成他昏睡的原因。他细细回忆片刻,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桌边诡异的图案上。
    他呼吸急促来到蓝邪面前,亮出银白色的软剑抬手朝她刺去,睡意浅薄的蓝邪早已察觉到一股杀气冲着她来了,全身紧绷着不敢大意。寒光照在她脸上,她暗使巧劲连人带椅子退出三米之外。
    云飘疾剑眉一沉,斜剑扫下风,四个椅脚应声碎裂,蓝邪赶在椅子倒下前抽身离去。
    “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大半夜起来暗箭伤人呢?”蓝邪愠怒。
    “让他醒过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蓝邪嘴边的笑容稍稍僵滞一瞬,她想不到云飘疾这么快就怀疑到自己身上了,真没意思,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呢。
    “放心吧,他没事……”
    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逼近他们。
    蓝邪笑容尽无,放出一团红火把烂掉的椅子烧成飞灰,又快速复原屋内的东西,连同之前用过的杯子也移回原位。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她道:“别说了,如果不想被抓住就赶紧带着你的同伴躲起来吧。”
    黑雾从门窗缝隙中钻进来,如同触手一般找寻屋内生命体存在的迹象,不断侵略占领每一寸空气,带着彻骨寒冷的恶意向他们扑来。这些黑雾分明是魔族抛出的砖,他们畏惧无方殿内残余的神息,连玄夙都忌惮的地方他们自然更不敢轻易靠近,只得出此下策放出黑雾。
    不知玄夙是否在附近,要是他在此地怕是很快就瞧出蹊跷了。
    如今危险的不是他们,而是身边这头没大没小的畜生,一身毛皮散发出来的味道太明显了,该死的魔族对气味很敏感,要是他们冲进来的话就把蓝邪推出去送给他们好了。
    眼下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先躲起来再说。
    云飘疾抱起唐渚来到神息最浓郁的屋子里,黑雾再厉害也不敢正面碰撞仙帝遗留的神息。他让唐渚靠在柜子前,以此地为中心建起结界隐匿他们的身形,不让黑雾和外面虎视眈眈的魔兵发现他们的踪迹。
    果然,黑雾来到门前就停止了,畏惧神息不敢靠近,也没有发现它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见黑雾绕过这个房间去了别处,蓝邪得以暂时松一口气,她心有余悸道:“还好没被他们发现,不然我就要成为晚餐了。”听说魔族十分凶残,发起脾气来连自己的同类都吃,那些鸡精、鼠精全被架上了火堆,前不久她误闯入魔界亲眼看见一株刚成精的黄花菜被他们涮汤吃了,连植物都不放过,啧啧,能不凶残吗?
    云飘疾把唐渚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这一幕恰好落入蓝邪眼帘中,她觉得有别扭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儿别扭,她忽略心底那抹奇妙微弱的怪异感。又见云飘疾动作太小心翼翼,仿若保护着一件脆弱随时会失去的东西似的,忍俊不住说道:“他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那是什么符咒?”
    仙家都喜欢自创法器和符咒,遇见一些不认识的符咒实属正常。之所以云飘疾会怀疑是因为他认为蓝邪没有能力绘出那么复杂的符咒,那个符咒需要强大的法力注入才能启动,蓝邪在桌上画出的符咒不过是一滩死水,真正催动符咒起作用的人并不是她。
    催动符咒和绘出符咒的是同一人。
    无方殿中,拥有强大法力的只有仙帝姬九龄。
    “他好像早已知道仙界已经关不住魔皇了。”
    “当初唐渚的事和魔皇有关系?”
    蓝邪很意外他提起这个名字,离上一次听见唐渚的名字大概过了百余年了,因为仙帝讨厌唐渚的关系,仙界众人默契地遗忘了关于唐渚的所有事。想不到今日久违地再次听见有人提起他,这个人还是云飘疾。
    “你认识唐渚?”她怎么记得俩人一向没什么交集啊?
    云飘疾:“回答我的问题。”
    他强势的话语让她微微一滞,过会儿她沉吟道:“当时唐渚出现在关押魔皇的地方,任谁看见都会怀疑他,到最后也证实他的确犯了错。”
    随后想想又补充道:“仙帝那时一直隐瞒他关押魔皇的事情,即使对唐渚处罚严厉也是情有可原,恐怕唐渚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才走投无路入了魔。”她说完后不禁一阵唏嘘。
    “仙帝和魔皇是亲兄弟?”
    蓝邪陡然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三界最大的秘密大概也只有这件事了,仙帝姬九龄和魔皇霄禅意都是九天云蟒孕育而生的,他们是血肉相融的亲兄弟,出生之时却注定一个成为仙界之主,一个成为魔界之皇。魔皇霄禅意坚持三界同宗,想让大道三千同归一路,数十万年前屡次三番挑衅仙界、迫害人界,姬九龄一忍再忍劝他收手,但他执意不听,后来魔皇慢慢厌倦这种僵持不下的日子决定闭关不再攻打仙界了,却不知姬九龄哪根筋不对反而设计魔皇,把他骗来仙界关押起来,这一关押便是漫长的千年时光。
    仙魔两界都以为魔皇在闭关,除了仙帝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云飘疾:“仙帝那时没想放过唐渚,如果唐渚不成为独恶君,那么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他忘不了唐渚堕魔时的模样,正因为如此才会更恨仙帝。
    看见他眼中涌着杀气的暗芒,身边竖着无形的、随时能割伤人的利刃,蓝邪冷不丁寒颤起来。“你倒是隐藏得很好,仙界无一人知晓你和唐渚相识,若是仙帝知道也绝不会让你接任长司君一职了。”
    相识?
    何等奢望的词眼。
    云飘疾平淡的面容下是浅浅的忧伤,他一身锐气散去大半,染血的白色仙袍套在他身上流转着无边孤寂。于他是相识,于唐渚是不识,何时唐渚才会记起曾经有过的相识?在仙界陪伴他百年,他却始终不知道,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赢阴嫚,何曾多为自己停驻过目光?
    他细细地摩挲着垂在指缝间的青丝,注视着怀中之人的眼眸渐渐升起一层迷蒙的雾气。
    “仙帝欠唐渚的,他日我会一一讨回。”他泛白的嘴唇倾吐誓言。
    而深陷梦境的唐渚此时也不安地蹙起眉头。
    蓝邪静默半晌,忽而宛然一笑道:“如果要算账那你可得快些,说不定魔皇会比你先一步找到他。”她说着视线下移定在唐渚身上,接着别有深意道:“也说不定,他会更早找到他。”
    闻言,云飘疾讳莫如深抿紧双唇。
    “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挑起了眉毛,“成善啊。”她语气里透着鄙夷,毕竟成善仙君声名远播想让人不知道他都难。
    一提起成善这人,谁都说他是个既好色又胆小的家伙。蓝邪每日待在无方阁没事可做,不是出去捕鱼吃就是偷偷用仙帝的日晷探查外界的趣事,仙界里的大秘密她都太清楚,但是小事她全都知道。
    “他不是成善。”
    “哦,难怪这次见他感觉顺眼多了。”蓝邪表情淡淡的,她抬了抬下巴。“他被人夺舍了?”
    “算是吧。”
    “是你认识的人,所以你才维护他。”
    “嗯。”
    “很少见你看中某一个人,不,应该说除了唐渚没有其他人能入你眼了,更别说能让你挂在心上。”她眸光微闪福至心灵,眼神中多了一抹明显不过的惊诧,“难道他是……”她太惊讶了以至于错过云飘疾面容上浮现出的阴郁,她含糊半天还是没能念出他的名字,反而讪笑道:“不可能,我听说他这会儿还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仙界。”
    “听说?”云飘疾对她的话表现出在意。“你听谁说的?”
    “……我躲着的时候听见几个魔兵在聊天……”
    打心底里她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因为她不想卷入其中,无奈自己没管住嘴说漏了。
    “他们说什么?”
    蓝邪沉默了会儿叹口气,这声叹气是在告诉云飘疾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会令他很生气。她舔舔干枯的嘴唇,模仿那几个魔兵的声音道:“魔尊大人有令,今日助魔皇拿下仙界最大的功臣是独恶君,到时大家伙儿需记在心里,切勿忘记独恶君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独恶君明明没有跟随魔皇攻打仙界,凭什么把功劳记在他头上。”
    “你个蠢货!看不出来这是几位魔尊大人的计谋吗?!屠杀仙界的事要是传出去只会被人说魔尊们太狠毒了,栽赃给独恶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魔尊们只是用了一招借刀杀人就能让一帮子不明真相的白痴去对付独恶君了……”
    “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得利的还是我们魔界,哈哈哈哈——”
    “你们赶紧叫人把这包魔息灰撒在独恶君的衣服上,让他人赃并获有口难辩!”
    “好,我这就去办。”
    蓝邪把当时的对话一字不差复述出来,云飘疾听完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躺在自己身上的唐渚扶正让他靠在柜子上,嘱咐蓝邪道:“你帮我看着他。”说完,抬脚往门外走去。
    “你打算做什么?”
    云飘疾一言不发,只是回头看了唐渚一眼,然后一直往前走,走出无方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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