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上一位掌门是凤梧仙尊。
    七百多年前渡劫时消不去心中执念,故而未能飞升成功。
    生前收了两名关门弟子。
    一个叫芳尘。
    一个叫独深。
    其实芳尘最开始不叫芳尘,他出生后父母为他取名湑兮希望他好好长大,可惜他父母走得早没能看着他长大,只有记着旧情的奶娘还去家里给他买菜做饭,平时他总是一个人待着破旧的草屋里玩。
    奶娘去世后,他真的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村子里传他是妖邪,克死父母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奶娘也克死了,最后演变成谁接近他就会死。有心人的舌头是一把利剑,不需要打磨就可以轻易杀人,湑兮就是在一把把利剑对着的牢笼中长大的。
    他偶尔会顶着骂声出门,去江家屋檐下站着,一呆就是很久。
    他悄咪咪地站在外面,很安静地蹲在地上数蚂蚁尽量不惊动屋子里的人。其实他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他在等一个人。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响起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棍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和凶狠的骂声,随最后以咆哮出的“滚”结尾,屋子又重归平静了。
    毫不迟疑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大门从里面拉开,湑兮又看见一张被揍得满脸乌青的脸。
    湑兮:“你又挨打了?”
    江独深:“你眼瞎了没看见吗?”他一开口就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他钻心的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此他对湑兮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了,“看见了还问你成心的吧?”
    湑兮觉得委屈,眼眶里开始酝酿泪水了。
    两个十一岁的男孩子,站在门外,一个满心怨气,一个抽抽噎噎,想让人不注意都难。过路的人好奇地朝他们看一眼,江独深顿时炸毛了,直接朝他们破口大骂,骂得他们都转头不看了。他骂完路人又转头骂湑兮,一口一个哭包说得湑兮抬不起头来。
    过会儿门内出来一男一女俩小孩,看年纪要比江独深他们大一点,一上来就奚落江独深和湑兮。
    男孩子朝地上吐口水,指着江独深他们道:“你个废物嚷嚷什么呢?还带着这个灾星杵在我家门口,你们都滚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呢?”江独深卷起袖子就要过去打他。
    湑兮见了,一把拉住他说道:“独深,打架不好,你别打架。”
    江独深火大,“桑湑兮你脑子有毛病吧?!”他见不惯湑兮这死脑子的样儿,甚至不明白在苦难中成长的他为何变成了一个呆子,别人欺负他他不欺负回来也就算了,还处处管着他说一些大道理,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今天很好没生病啊?”湑兮没听出江独深的嘲讽之意,反而很正经地回答道。
    江独深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
    就在湑兮拦着江独深的时候,一块石头砸他背上,随后有很多石头接二连三地向他们砸来。那恶女人的两个孩子抱着一大堆石头,一边扔一边叫他们快滚。
    江独深一声不吭,在地上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砸过去,幸亏那俩倒霉孩子闪得快不然这会儿只能头破血流地趴地上了。
    石头没砸中他们,只是砸在了门上。
    咣当的声音吓着了两孩子。
    就那么一愣神,他们也遭到石头攻击,攻击他们的人不是江独深,而是默不作声的湑兮,他瞄准对方身体扔石头,还气呼呼地喊道:“不准你们欺负独深!”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屋里自然有人赶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一听见有脚步声传出,江独深赶忙打落湑兮手里的石头,拽着他就开溜。
    两人跑了很久,一直跑到河边才停下,他们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上。
    “桑湑兮你行啊!终于长脾气了。”江独深笑道。
    “独深,我是不是把灾难带给你了?”
    湑兮脸上满是再明显不过的愧疚,令江独深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说?”
    “我每次来见你都看见你受伤,你爹老是打你,你后母和她的孩子也处处针对你,是不是我的原因才让你受这罪呢?”
    “蠢货!”江独深道,“你也说了是我爹和那恶女人,以及她生的两个小畜生在欺负我,干嘛又扯到自己身上去啊?!”
    湑兮垂着头不吭一声。
    经常被人灾星灾星的叫着,时间一久他也以为自己真的是灾星了,还好江独深不认为他是灾星。
    如此一想,湑兮心中暖乎乎的,敞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江独深,他激动地重复念着江独深的名字,完全不知道江独深此时被他抱得有多难受。
    “桑湑兮,你找死啊?!”一声怒吼划破天际。
    江家和桑家是世交,桑家倒了之后,两家彻底断了来往,但江独深总是瞒着家里人和湑兮来往,对于那时候的湑兮来说,脾气很不好的江独深就是他的光。
    江独深总是偷拿家里的馒头给湑兮吃。
    还把自己从话本上看到的故事讲给湑兮听。
    悄悄藏起姐姐扔掉不要的笛子,夜里从院子的狗洞里钻出去找湑兮,给他吹难听刺耳的乐曲。
    尽管他吹得很难听,湑兮都会说好听。
    又过了两年。
    村子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
    大家走投无路只能想到祭河神这个办法,为了表示诚意,他们决定把从小被游方道士算过命,命中有仙缘的江独深献祭给河神大人。
    一大堆人绑着江独深来到河边,让他献祭的事他那亲生父亲也默许了。
    只有湑兮哭着喊着不让他们把江独深扔进水里。
    他只是个孩子,哪是一群大人的对手,除了死死抱住江独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看献祭的好时辰快到了,那些都发了疯似的让湑兮松手,湑兮不敢松手,他生怕自己一松开就再也看不到江独深了。几十棍打得他皮开肉绽时,他也没有松,头被打破了时,他还是不敢松。
    结果,他和江独深被他们一起投进河中。
    那天河神没有现身,倒是来了一位手持白鸾拂尘的仙人,身边还跟着一只很有灵性的坐骑。
    他救了湑兮和江独深,把他们带出村子带进了仙门。
    凤梧仙尊收他们为徒后第一件事就是赐予他们新的名字,为他们斩断尘缘重获新生,湑兮赐名芳尘,而江独深……他拒绝了凤梧仙尊的好意,舍弃江氏保留独深这个名字,时刻提醒自己需孑然一身才不会受伤。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孑然一身里多了一个芳尘。
    “吱呀——”门从外面推开了。
    唐渚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门真的打开了。芳尘设在门上的禁制居然不见了,难道他已经从悲伤之中解脱出来了?
    “师傅?”
    他环顾一周,发现书房和前厅都不见芳尘身影,最后在寝殿卧榻上找到了芳尘。
    芳尘直直地平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如瀑般铺在上面,他面容宁静安详但是前提是得忽略他眉宇间的阴郁。床上的锦被整齐摆放在一边,完全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芳尘睡的位置靠近床边,盒子就在旁边搁着,他左手还搭在盒子上面。
    云飘疾不解:“为何睡着了还抱着盒子?”
    他不说唐渚还真没注意这个问题。
    唐渚想拿走盒子让芳尘好好睡一觉,只是手刚一碰到盒子就被重重弹开了,盒子周围流动着一股气流,气流感应到唐渚就立马将他弹开。
    “师傅在盒子上面施了法。”唐渚摊开手,掌心上有一条鲜红的裂痕。
    云飘疾:“不对,不是盒子上被施了法,而是芳尘仙尊把自己和盒子联结在一起了,感应有外力介入就会主动攻击。”
    听到这话唐渚似乎想起什么,脸色霎时惨白,“难道师傅动用了禁术?活人与活人气息相通可以施法联结达到心灵共振,哪怕对方仅剩一口气也无碍,但是相与死人心灵共振,那么只能动用仙门的禁术了。”
    “动用禁术的后果是什么?”云飘疾一针见血问道。
    唐渚艰难晦涩地吐出每一个字,“削去灵骨打散修为,永世不得踏入仙道。”唐渚没想到芳尘会违反门规使用禁术,虽然能猜测他这样做是为了查出六朝的死因,读取六朝死前的所见所闻从而尽快找到杀人凶手。
    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我现在或许有点明白师傅对师叔的感情了。”
    云飘疾在唐渚眼中看到一丝明了,接踵而来更多的是遗憾和惋惜。他为芳尘明白自己的感情太晚而惋惜,同时也心痛他现在不计后果的付出。
    云飘疾走到他身后用手蒙着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难过,你师傅的付出最后会得到回应的,你要相信他。”
    他说完就感觉手心下的睫毛微微颤动一瞬。
    唐渚哂笑一声,拉下他的手重新看见这个本就纷乱不休的世界。他用前所未有的语气嗤笑道:“这件事无关相信与否……”他坐在床边强制介入禁术的屏障中,神情严峻到令人瞧了忍不住心头一惊。“我只知道只有死人才能躺着,而活着的人必须站起来,师傅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但是我会很快将他拉起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全表现在脸上,让人想装作不懂都做不到。
    云飘疾不放心让唐渚独自一人冒险,于是跟随他一起,任由自己的意识被眼前突兀闪现的白光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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