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这是我的过去,那么我应该自己记起来比较好,不劳你操心了。”唐渚眼眸深处的阴翳愈加浓厚,他如寒冰般的面容在宴昔眼中看来危险至极。他冷冽的嗓音透着刺骨的寒意,“现在你该告诉我,真正的六朝师叔究竟在哪里!”
    他一掌拍在案桌上,手心汇聚的杀气感应出主人的急切和不安,立刻四散射出不仅震碎了案桌,还交错成网笼罩在宴昔的上方。
    宴昔慌乱地倒退一步直到身后有冰凉圆润之物接触到她的肌肤,她才兀自镇静下来,赶紧扯下一把珠子反手甩出打乱了杀气的阵脚。
    珠子到处乱跳着,还有不少弹在镜子上又弹了回来,真实的珠子和镜中的倒影错杂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好你个独恶君!你明知六朝仙尊此时人就在仙门里,你为何还要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宴昔心知唐渚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眼见事情发展沿着她操控的方向在走,这会儿唐渚却从她的套子中钻了出去,还一言不合就发难……
    不打招呼也就算了,一上来就放杀招分明是不给她活路啊。
    事已至此,她跟他也没什么好话可说了。
    唐渚法力现未恢复,要不是他这几日没日没夜地打坐修炼,恐怕这会儿对上宴昔就很吃力了。他不打没把握的仗,敢主动挑衅就是因为他有自信能对付她。
    听见宴昔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唐渚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情非常愉快,这样他就能更加肆无忌惮的动手了。他冷哼一声,“哼,仙门那个根本就是假的,真正的师叔恐怕从他进入这里后就再没有出去过了。”
    唐渚躲过宴昔的招数,反身抬腿出脚踹她腰上,她飞出去即将落地的时候化成一缕白烟消失在了房中。
    “小心点,她还在这里。”云飘疾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动静,还不忘提醒唐渚道。
    唐渚一时放不出神识来感应对方藏匿的具体位置,只好放弃选择听音辩位,可宴昔很聪明她怕是一开始就选好了位置,藏起之后就没有动过,甚至刻意封闭了自己的五感生怕唐渚凭借相互感应从而找出她。
    这下宴昔在暗,唐渚在明,明眼人都清楚谁是靶子。
    忽然左侧有一道影子闪过,唐渚抄起一把椅子砸过去,眼看着那人影被砸中但却没有受伤反而快速溜走了,只是“哗啦”声轰然响起留下一地镜子碎片。
    唐渚脸色微僵,紧皱的眉宇稍稍松开,他终于知道宴昔藏身之处了。
    原来宴昔是镜妖,居然可以躲进镜子里,而且能够自由穿梭出入这里的每一面镜子。外界的攻击对她完全无效,因为镜中是另一个世界,攻击不能跨过领域。
    “她躲在镜子里,这下我该怎么办?”他不清楚宴昔躲在房中的哪一面镜子后面窥视着他,也不知她会如何出招对付自己。
    云飘疾一把拽过唐渚,然后把断线的珠子握在手中朝着镜子扔过去,珠子在镜子中间反弹不止,逼迫镜中的宴昔无处藏匿只得现身了。
    唐渚没想到他居然用这么简单的招数就化解了难题,不由惊叹:“这些珠子只是弹在镜面上,连镜子本身都没有损坏半点,她怎么会放弃继续躲藏呢?”
    “仔细看看珠子。”
    唐渚闻言,定睛细看才瞧出其中的门道,“上面有真气。”
    原来如此,滞留在珠子上的真气钻进镜中,宴昔受不了这份压迫逼不得已才舍弃镜中世界。
    宴昔负伤颇重,唇边流出一缕血丝,她脸色惨白道:“真仙饶命,我没有害过人,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找我的麻烦啊!”
    “说出我师叔的下落,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宴昔还是不愿意开口。
    唐渚也有些气馁,他着实想不到宴昔脾气这么执拗。他不懂既然宴昔没有害师叔为何不肯讲出他的下落,让他们带走师叔,这么一味固执对谁都不好。
    唐渚好言相劝道:“你很清楚自己根本打不过我们,何必还硬撑着呢?”
    “我……”
    瞧宴昔神情透着犹豫不决,唐渚心中更是焦躁不已,他瞥见静置在屏风前的人偶,决定无耻一回纵身跃过案桌,伸手按住人偶的头部威胁宴昔道:“你说过这个人偶对你很重要,师叔对我和师傅来说同样重要,我今日若是见不到师叔你的人偶就会在我掌下变成废渣。”
    “你敢?!”宴昔龇牙裂目地怒视唐渚。
    “我说到做到!”
    唐渚坚定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着,令宴昔再不敢有半分质疑他的话的可信度。
    眼看着唐渚耐心散去,就要对灵均人偶狠下毒手,宴昔气愤又无可奈何终于松口说出六朝的下落。“六朝仙尊在地下室里。”
    她将妖力灌入右边角落里的镜子,镜子中间出现一道石门,石门缓缓打开。
    “多谢了,还有对不住了。”唐渚诚心说道,正准备踏入石门下去。
    宴昔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说:“那下面是六朝仙尊的尸体,这会儿估计化得只剩下骨头了。”
    唐渚身形晃了晃,整个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内容。
    云飘疾看他心绪起伏不停,怕他冲动起来不能自控,于是一边握住他的双手一边问宴昔:“仙尊怎么死的?”
    “你不怀疑是我杀了他?”宴昔忍不住反问他。
    就因为担心仙门会把六朝的死算在她头上,所以她隐瞒实情不肯据实相告,结果他们却……真是的,害她白担心一阵。
    “就凭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六朝仙尊。”
    “少废话,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
    一个平静,一个狂躁,两人的话一同说出来。
    云飘疾感觉到唐渚的身体正在不断颤抖,内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怒火,若是这么放任着他迟早会出事。云飘疾用法力遏制他体内的魔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唐渚你现在体内魔息不稳,你要控制住自己,你师叔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过了半晌,唐渚才止住了颤抖。
    他冰冷的语调不带一丁点情感,“我想毁掉这里。”他很难受,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他甚至到现在都不能从六朝师叔死去的事实中解脱出来。他呼出一口气,问云飘疾道:“你之前在镇上设下言灵咒,我想做什么可会实现对吧。”
    云飘疾摇了摇头,“问心殿是个例外。”
    他知道唐渚一腔怨气并不是冲着问心殿或是宴昔而去的,他很迷惘很无助他现在需要发泄。
    “试试就知道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宴昔瞠大杏眼,尖锐的嗓音在屋内回荡着:“你们不可以这么做!”
    唐渚:“我不喜欢这个埋骨之地,我要毁了这里!”
    他话音刚落,房屋左摇右晃不停,窗外变得天昏地暗,连路旁一丈粗的柳树都被无形的力量拦腰折断径直砸破屋顶,生生将问心殿豁成两半。明晃晃的日光从屋顶断开的大洞中直射而入,照在镜子上,宴昔的本身受到日光暴晒,身体犹如火灼散发着白烟。
    云飘疾用清凉的茶水架起一个防护罩保护了她,才让她不至于当场烟消云散。
    “得罪了。”
    云飘疾说完,牵着唐渚的手走进石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石门后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出来看见问心殿又恢复原样了。屋顶没有破损,路边柳树依旧屹立着,镜子和珠帘也没有一点损坏,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宴昔和灵均不见踪迹了。
    看来言灵咒对问心殿果然丝毫不起作用。
    唐渚抱着一颗尚且完整的头骨,眼眶里泛着水光。
    云飘疾环顾四周,从红木架子上取下一个稍微大点的木盒,把里面的玉器取出来扔在地上。他捧着盒子朝唐渚走去,“把六朝仙尊的头骨放在盒子里吧。”
    “嗯。”唐渚把头骨放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
    唐渚难过地把头靠在云飘疾肩上,嗓子上下滚了两滚才道:“云飘疾,你说我该如何告诉师傅六朝师叔的事啊?”
    当宴昔告诉他,地下室里关着的是六朝师叔的尸体时,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是宴昔弄错了。看见一地零散烂掉的骨头后,他也希望那不是师叔,可是白骨下面的玉佩分明是那年师傅亲手送给师叔的。
    师叔从未让玉佩离身过。
    沉寂了好一会儿,唐渚才把玉佩收起来打算回去交给师傅。而师叔的骸骨不知为何腐烂的太严重了,唯有头骨尚好。
    云飘疾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无非是担心芳尘会难过。
    云飘疾双手圈着他,让他能在自己怀中暂时放松下来。他对唐渚说道:“迟早都要说出真相,不如现在就告诉芳尘仙尊吧,免得将来知道后更加难过。”
    “……”
    “我陪你一起去见芳尘仙尊。”
    说话间,云飘疾因为不想见到唐渚再为此事伤心,于是暗中施展禁术强行捣毁了地下室。在唐渚抬起头的前一秒,封印着石门的镜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唐渚明白他此举是为何意,什么也没说,抱着盒子朝外走去。
    俩人坐上返程的马车,再度回到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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