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的重量超出云飘疾的意料,他拼尽全力暂时将它们封锁在阵法内,困在其中的怨气试图冲破阵法封印,不断横冲直撞,致使云飘疾还未施法就先受到反噬。
    唐渚面色凝重,朝他喊道:“快停手吧!你已经受伤了!”
    云飘疾凝眉不语,所有心思都放在加固封印上面了,唐渚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云飘疾唇角渗出血迹,面色苍白,掐诀的手型也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快要撑不下去了。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的念头,依旧面向不断咆哮示威的怨气,甚至在它们变幻成炼狱百鬼试图使他心境动摇时也未曾放松警惕。
    直到唐渚看见云飘疾再也压不住体内翻涌的气息,侧过脸吐出嘴里的血水,他便知云飘疾内力消耗过多,要维持这个阵法还需要源源不断地输入法力,再这样下去云飘疾会吃不消的。
    “云飘疾,我叫你快点停手啊!”
    此刻云飘疾听见了,仅是微微眨了眨眼,一个字也没回应他。他冰冷的眼眸,犹如亘古不变的万年雪山,终年不化,唐渚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知该如何阻止他。
    云飘疾抛出一个问题:“你想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吗?”
    自己的朋友?他指的是烛阴?
    “当然不想。”唐渚想也不想回答道。
    可是这话一说出口,接下来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如果有更快恢复法力的办法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顶替云飘疾的位置,由他来挪动阵法,由他亲自来救烛阴。
    说到底,一切都怪他自己太没用了!
    救不了烛阴不说,还要拖累云飘疾……
    唐渚立在暗处一动不动,宛如一截僵硬的木头。他双眼被额前垂下的发丝盖住了,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愤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渚才轻声说道:“没错,烛阴的确是我朋友,所以朋友有难,我必须出手救他。”
    “你别胡来!”
    云飘疾离他最近,听得自然很清楚。他不知道唐渚想做什么,但就怕他犯傻坏了大事,尚且不说他残留的法力能不能支撑阵法,单凭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做到。
    阴气护体的薄纸本就是连同阴阳的媒介,只怕怨气嗅到它的味道,会转移目标涌向他的身体里,到时候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蠢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
    焦急惊惧的神情在唐渚眼中不断放大,然而换来的只是他无奈一笑。唐渚含笑对他说道:“我喜欢冒险做事,但不代表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去做,我更加不会做傻事。”
    云飘疾嘲讽道:“上一次为了救扶苏,你不就已经做过傻事了嘛。”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救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唐渚深吸一口气,缓缓又道:“这次救自己的朋友,所以也不算是做傻事。”
    “不行,我不许你这样做!”云飘疾刚说完最后一个字,阵法东面的石头被一股蛮力震碎,阵内的怨气感应到东面封印削弱,于是齐齐涌向那里想要钻出来。
    暴乱的怨气在阵内蛮横地乱撞,攻破一道又一道封印,甚至找到了云飘疾投放在阵内的神识,并重创他的神识。
    这一次,云飘疾又伤上加伤,与之前吐血不同,他体内筋脉受损倒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
    唐渚对太上玉清喊道:“你快过来救人!”
    太上玉清正在治疗洛飘零他们,正忙得不可开交,一听又多了一个伤者,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跳脚大骂起来,“你们这些混蛋搞什么鬼啊?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很好玩吗?要不再干脆点直接送自己见阎王算了,作甚折腾我在这里累死累活啊?反正都要赶着寻思,那就去死吧!我才不救你们呢!”
    他边说边收拾身边的药瓶,嘴里还直念叨可惜了,可惜了,就不该给他们用这么好的药。
    兰石按住他握着药瓶的手,对他说道:“你不要意气用事,仙君大人伤重,你还是快去给他治伤吧。”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
    有些时候太上玉清犟起来,兰石也拿他没办法。
    唐渚越发不耐烦,恨不得把他一下子按河里去让他清醒一些,无奈此刻又得拜托他救人。于是,唐渚只好暂时压制自己内心的火气,软声软气道:“太上,算我求你了,你快点救人吧。”
    独摇在一边看不下去了,“他不救,我救。真是不懂了,救人也这么磨磨唧唧,一看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他前半句是对唐渚说的,后半句是对太上玉清说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犊子,你懂什么?以为自己会点医术就敢治病。”太上玉清想着要不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居然敢对他道家老祖如此无礼。
    兰石瞧出他的意图,立马小声警告他不许他胡乱伤人。
    唐渚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一门心思都扑在云飘疾的伤势上,一听独摇的话才想起独摇出身何处,或许他可以治好云飘疾也说不定。
    独摇拉开衣襟取出针包,封住云飘疾身上几个大穴,为他导出侵蚀筋脉中的怨气。看见他下针的位置和那有条不紊的手法,太上玉清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看走眼了,没想到独摇还真有几分本事,用的居然还是道家独创的医术。
    趁独摇给云飘疾治伤的机会,唐渚悄悄退到后面默念万合术咒文,想和在荒骨城中时一样用自己的身体承接怨气,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次的怨气是被人为强行制造出来的,怨气力量比那群鬼兵的力量强上好几倍。
    上次是侥幸融合了怨气,若是这次也想成功,定是需要九死一生的勇气。
    可是唐渚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了,要是在晚一会儿,怨气就会被言有昭全部吸收过去了。
    “万合阵法!”
    随着响彻天地的厉喝声在肃风中传开,一道足以照亮九重十方的光芒升起,穿破人心冷暖看尽世间沧桑,为亡者吟唱超度经文。
    “唐渚。”
    云飘疾胸口起伏不定,他双眼直直地望着唐渚,挣扎着想站起来。
    看着刚刚才止住血的伤口被他又弄裂开了,独摇头疼不已,他这才体验到太上玉清说的话其实并非毫无道理,这群人真的没一个让人省心啊。
    听唐渚他们叫云飘疾仙君大人,也不知是天上哪位仙君,这么金贵的人儿不好好待着受人敬仰,干嘛非来凡间吃这苦头?
    独摇惆然一叹,他发觉自己今天一天叹的气比以往加起来的叹气次数多得多。
    “仙君,您现在阻止也没用了,阵法一旦启动,除非阵眼毁掉否则阵法不会停止的。”就连他一个不太熟悉布阵施法的外行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身为仙君的云飘疾没道理不知道,他现在这般激动怕是因为身在阵内的不是别人而是唐渚。
    因为是唐渚,他才会紧张担心,甚至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伤势。
    怨气汇成的电流在他伤口深处不断制造新伤,若是不尽快导出电流这伤怕是永远也愈合不了了。
    独摇:“您的伤口又裂开了,您还是快点坐下让我为您治……”说着,他拿着装满药粉的瓶子朝云飘疾走去。
    然而,云飘疾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生生止住了他靠近的脚步。
    “滚开。”
    平静的语气,却使人心底寒意陡生,即便语气并不强烈,但却明显透着身为上位者的威严,让人对他的话生不出一丁点违背之意。
    太上玉清劝独摇道:“你别再多费唇舌了,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大不了以后伤口疼起来有他好受的。”这是医者对不听劝的病人的奚落。
    太上玉清不在乎云飘疾真仙的身份,他向来有什么看不顺眼的都是当场直说。只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还有点邪恶的小念头,难得同行队伍里这么多异类,唯独云飘疾是仙界的异类,他倒挺想知道这么个高洁的人到底会因为谁才掉落尘埃。
    也许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唐渚孤注一掷用自己当阵眼,所有的怨气都朝他涌来,呈排山倒海之势一阵接着一阵淹没他,自下而上将他缠得死死的,甚至连他的五官都淹没了。
    仿佛自己像是被朦胧的雾霭包裹着,耳边响起纸张注气膨胀破裂的声音,这声音分明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唐渚感觉意识快要消失了,他想伸手摸摸看自己身体哪儿又裂开了,还想着要是自己这次能够活下来,一定要找云飘疾多要点阳气稳固这破身体。
    可是他根本就动不了。
    洛飘零的声音穿过层层重叠的戾气,“你不要乱动,现在你只能接受怨气,若是反抗就必死无疑。”
    是啊,从他选择这条路就无法后退了。
    “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怕什么?”堂堂独恶君,应该是让怨气闻风丧胆的对象,怎么现在位置倒了变成了他惧怕怨气了。以前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如今要真是在阴沟里翻船,说出去岂不是让他人看笑话了?!
    反正前后都无路,干嘛不赌大一点押上所有筹码?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活路呢!
    唐渚把神识全部释放出来,数道光芒在怨气中来回穿梭,化成锁链紧捆住怨气。趁着这点得以喘息的功夫,唐渚默念兵解术的咒语将自己的魂魄打散,成功躲避怨气的视线飞出万合阵法。
    阵外云飘疾看见法术产生暴乱情况以为是唐渚术法失控,想进入阵法救人时,无数零碎的光点从里面飞出来在外面凝聚成一个身形。
    待光芒消散离去,定睛一看出现之人竟是上一刻还身陷阵中的唐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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