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其他人都睡着了。
    洛飘零大方地拿出驱邪的魂幡当床,把两端系在铁栅栏和铁窗上,魂幡就成了吊床在空中悬挂着。
    一共只有三个,洛飘零自己独占一个魂幡,兰石勉为其难和太上玉清睡一个,唐渚在下面站了一会儿,等云飘疾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爬上去。
    他把手脚缩成一团,尽量不碰到云飘疾,他曾经见识过云飘疾的起床气,发起火来可是分分钟能掀掉一个屋。
    “终于睡着了,我脚都快站麻了。”唐渚轻轻嘟哝一句。
    蜷着太难受了。
    他轻微地翻过身子,想伸展四肢,刚伸展一半就不敢动了。他感觉自己腿上一重,低头一看,云飘疾居然把腿放在他的腿上,还没等他想办法移出来,云飘疾又接着一个翻身,手搭过来压在他身上,看上去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云飘疾抱在怀里似的。
    唐渚:睡觉也太不老实了吧?
    不过这样的云飘疾还是第一次见呢。没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少了一分淡泊疏离的感觉,这个样子反而让人感觉更加真实,只不过……他有点不习惯。
    唐渚正在胡思乱想时,眼前一暗,云飘疾脸上覆盖着的冰冷面具贴在了他的脸上,冰得他一个激灵拉回了思绪。
    “睡觉也不取面具吗?”白天对面那个人说云飘疾是丑八怪,他很生气是因为通过这些天相处,他打从心里觉得云飘疾算是自己人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云飘疾都拿真仙的身份压榨他,但是他不是笨蛋,他能感受到云飘疾的心肠不坏。既然是个可以一路相护的同伴,自然算作是自家人了,看见自家人受欺负他当然要跳出来维护他了。
    可是话说回来,他没有成仙成魔的时候可也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呢,自然免不了也会好奇,他很好奇云飘疾到底长什么样子呢?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很丑才戴面具吧?
    唐渚心念一动,小心翼翼地朝那张面具伸出手,眼看着就要碰上了,不料他突然转了个方向托起云飘疾的手肘,把他手放回去。
    不对,云飘疾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睡得这么熟?
    一个洁癖如此严重的人,才不可能睡着呢,还睡得这般熟,连自己睡在他旁边都不知道?肯定有诈!云飘疾这个肚子里只有墨水的家伙一定是在装睡,要是自己刚刚真的动了他的面具,恐怕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
    为了印证自己想的是对的,唐渚脑子一抽,凑过去对着云飘疾的耳朵轻轻吹出一口气。
    哼,耳朵这么敏感的部位,他一定会很受不了的,受不了就会立马醒过来。
    结果,云飘疾纹丝不动,眼珠都没转动一下。
    唐渚喃喃道:“难道真睡着了?”莫非是他猜错了?感觉自己实力犯蠢了。
    就在他重新躺好打算闭上眼睛睡觉时,白日里感觉到的气息再一次出现了。那种窒息感再度袭上他的心头,顷刻间再无睡意。
    白天这种感觉只是短暂出现了一下,几乎都要以为是错觉了,毕竟这种感觉真的很久没遇过了,至少他成魔之后没有,谁知道现在又冒出来了。
    也好,现在就让他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对面牢房传来巨大的爆破声,不亚于一道惊雷落下,震得人魂不附体。
    唐渚陡然坐直身体,一抬头还没看清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一大团腥味浓重的污血迎面泼洒而来,就在即将泼到他脸上时,污血摊在前面再不能靠近一分。唐渚摸了摸前面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有这么一道结界,才让他没受到血的洗礼。
    唐渚盯着上面的血污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透着那层黏腻的血水看去,对面的牢房已经被捣毁的看不出原样了,里面的人都变成了一地碎肉,还有些肉块挂在铁栅栏上,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太上玉清伏在魂幡边上,哇哇呕吐起来。
    “太残忍了……”
    方才那声爆炸让他们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如此恐怖的画面,还以为自己身处地狱呢。不过冷静下来一看,虽谈不上是地狱,但也可算是人间炼狱了。
    兰石帮太上玉清顺顺气,“还难受吗?”
    太上玉清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勉强抬手摇了摇,“已经好多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任谁看见这副场景都会作呕,他已经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空气中难闻的味道还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洛飘零醒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坚固的结界,什么也没说,倒头大睡继续会周公去了。
    “别看了,继续睡吧。”云飘疾的声音在唐渚耳边幽幽响起。
    唐渚转头看向他,“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有东西一直跟着他们,所以才会提前设下结界,没让那个藏在暗处的东西得逞。
    “嗯。”
    云飘疾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没再说一个字。
    唐渚听见他那浅浅的呼吸声,凌乱的心顿时找到了一点平静。他在黑夜中一直睁着眼睛不敢入睡,不是因为惧怕对方的残忍手段,而是惧怕那份未知,那份无论隔得多久都能影响到他的未知。
    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恶意包围着他。
    阴暗的角落里,这份恶意能够无限延伸至任何一处地方,而收起恶意的绳索就在对方手中,一旦收网必然是捉住了早已盯上的猎物。而此时,唐渚觉得自己就是猎物。糟糕的是他不仅不知道谁是猎人,就连那张随时能取走性命的网子都看不见。
    指尖触及下,如同水面波浪般晃动的结界,绽放出一点微光。这点微光落入唐渚深沉的眼眸中,被其中的漆黑渐渐淹没,之后再无影踪,一瞬间的光亮在阴暗不断滋生的环境中,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把更加阴暗的东西赤裸裸呈现在眼前。
    “看来今夜,谁都别想睡个好觉了。”唐渚一字一顿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牢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闭着眼睛的洛飘零重新睁开,嘴角扬起无奈的笑容,“唉,为什么总有些家伙不善解人意呢?”他揉了揉头,脸上的表情着实很是苦闷,唯独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褪去以往的随意,这一次他多了许多认真。“既然注定今晚无法入睡,那我们大家都一起来做点有趣的事吧。”
    懵懂的太上玉清第一个跳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
    兰石无奈,“你知道他说做什么吗?”
    “不知道。”
    真是的,不知道干嘛要开口附和啊,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卖了,少年你知道吗?
    心情沉闷阴郁的唐渚被洛飘零这么一搅和,反倒有些豁然开朗。也许先前是被某种介质影响了心绪,满心充斥的都是一些消极念头,整个人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唐渚清朗笑道:“太上,说不定那些人待会儿也是我们的下场哦。”他忍不住以戏谑的口吻说着这句使人胆寒的话。
    果然太上玉清害怕了。
    “不会吧。”他惊恐地往兰石怀里钻去,压根不敢再看向对面了。
    兰石拍着他的背,好言好语的哄着,哄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怪罪唐渚几句,说来说去都是说太上玉清胆子小,唐渚不应该吓唬他。
    唐渚不以为然地掏掏耳朵,厌烦极了兰石那老妈子似的一长串说词。见兰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顿时服气了。“我哪有吓唬他啊?”说实在的,兰石有些时候是真的蠢,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和保护欲望真的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导致他看不清事实。“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害怕呢?”
    兰石低头看见怀里那个瑟缩的人儿脸上的表情后,愣住了。
    太上玉清随道法而生,在世多久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又是如何修了邪道他也忘记了。即使活了很久,但却是初次涉世,虽然也杀过人,但都是爽快地了结,从未使用过任何血腥暴力的手段。
    第一次见到血腥,他很不适应,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也是今晚这一幕让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或许他不该跟着唐渚他们一起出来,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若是当初没有出来,就不会遇见这些好玩又刺激的事了。
    太上玉清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恶劣的笑意,“唐哥哥,我可是真的很害怕自己变成一块一块的呢!”他的语气很瘆得慌,再结合话里的内容让离他最近的兰石都禁不住打个寒颤。然而他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惧意,反倒是多了些让人看了格外介意的笑意。
    云飘疾打断他们的对话,“一块一块也挺好的。”他轻瞟了太上玉清一眼,“你死了就可以变成一块一块地到处作恶了。”
    没错,说到底太上玉清骨子里还是恶人。
    这里除了被假象蒙蔽的兰石,其他人都深深记得太上玉清的本来样貌。他可是一个连眼皮都不眨,就可以利用他人灵魂炼丹为己所用的坏家伙呢。
    “哈哈,想不到我们的仙君大人也会讲笑话啊。”洛飘零饶有兴趣地说道。
    唐渚倒是觉得自己又认识了云飘疾一点,自家这位仙君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开口惊人,居然连冷笑话都会讲,还用那种正经无比的口吻讲出来。
    瞧把太上玉清弄得脸色都变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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