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塔门时,兰石就在这个叫小柯的年轻人身体里苏醒了。来不及摸清周围的情况,只见唐渚指挥他和身边那个叫风澜的女人一同进去,当时的确不是个好相认的时机,他也只能糊里糊涂地暂时听从指挥往里走,心里想着之后找个机会私下跟唐渚相认。
    奈何唐渚身边始终跟着两男人,他怎么都找不着机会跟他说话。
    没想到的是雪清晨突然主动跟他说话,话里话外像是再刻意试探着他。夺舍他人身躯是魔道才会做的事,若是被人发觉只怕性命难保,于是他鼓足了劲瞎掰乱讲想把雪清晨糊弄过去。
    这个雪清晨也瞧出他有些敷衍的意思,不想继续自讨没趣干脆闭上了嘴巴。
    走在梯子上的时候,她嘴里一直叽叽咕咕,他走在前面刚巧从她一大堆抱怨的话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唐大哥说了……应该很快离开这里,……可是……兰石怎么办?”
    这里除了唐渚,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除了跟他一起进来的她,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兰石对唐渚他们说道:“认出她是轻罗以后,我一直暗中留意她的举动,看见你和她遭遇毒手掉下来以后,我也就跟着跳下来了。”
    雪清晨,不,应该是岳轻罗当场生气道:“我之前还试探你是不是兰石,结果你老是闪烁其词,我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呢!”
    兰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合十下跪求饶。“大小姐,你又没明说自己是谁,我哪敢跟你相认啊,万一是自己误会了该多尴尬啊。”
    唐渚:“好了好了,你们都先别急着吵架,我问问你们,你们怎么也进来了啊?”
    还以为他们会被结界挡在外面躲过一劫呢,谁知只是比自己晚一天出现在这座城里,这该不是巧合,背后必然有什么原因吧。
    岳轻罗和兰石互看一眼,道:“我们也不知道啊。”
    兰石:“你消失后,我们一直守在结界外面,不知怎么回事结界突然出现波动,再然后我们就已经附在别人身上醒来了。”
    “那个抱着小狗的少年没有来吗?”
    兰石摇着头,“我在这里没碰见他,要是他真来了,以他的特殊性我一定能一看就认出他。”
    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洛飘零才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啊。”他用手肘捅在唐渚腰上,“他们是谁啊?”
    “兰石,你知道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唐渚一句话介绍完,又指着岳轻罗道:“她和兰石在岳府认识的,是岳府的大小姐。”
    洛飘零对岳轻罗挺感兴趣的,尤其是知道她也是附身之人后。雪清晨原主人的样貌挺漂亮的,不过离他心目中期许的美人差得还挺远,不知道岳轻罗本来面目怎么样?
    他心思一动,语气轻浮道:“岳小姐应该是位难得的美人,唉,我运气真是太差了,没能有幸一睹您的芳容。”
    “呃……”岳轻罗不知该怎么说,一时语结。
    在这里,唐渚是最了解洛飘零为人的人了,一瞧他这油腔滑调的样子就知道是他的好色之症又发作了。他冷笑一声,出言道:“洛飘零,你要是希望自己变成这里的一块石碑就直说,我最讲义气了一定会出手帮你的。”
    大家绷着脸尽量努力不笑出声。
    洛飘零“哼”了一声,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经唐渚如此不留情面的拆台,他也没有脸继续勾搭美女了。
    兰石问:“仙君大人怎么不在?”
    唐渚:“他好像不在这里。”
    明月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听着。直到他们叙旧完后才说道:“大鲸鱼已经停止动作了,我们快点下去。”
    他们方才因相认而一时激动地忘记处境,其实早在他们一人一句聊得兴起时鲸鱼就已经老实安静下来了。
    他们起身欲离开时,脚下忽然出现一个大洞,接着他们掉进洞里彻底没了踪迹。
    人不知命,却不能违抗命,既然不能违抗又何必去知道,凡事有因果,轮回债一了或许再没有下一世,唯一能做的便是如何解决命里的恩怨情债。
    三月初三是个特殊的日子。
    玉飞鸢特意早早入梦,等来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不夜,骨子里的顺从让他生不起反抗命的心思。他的前世不曾有过亏欠,唯独今生因为一个女人而亏欠另一个女人,看来他的债要欠到下一世去了。
    皓月当空,人间万家灯火。
    没有一盏灯火能够点亮他心中的冰潭。
    他问过:“既然你不能帮我为何还要叫住我?”
    玉飞鸢莞尔一笑,“有些人有些事命中注定要发生,不同的人会遇见相同的事,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去面对。”
    “我会怎样?”
    “死。”她淡然地吐出一个字。
    不夜只是惊讶一瞬,而后释然道:“人都会一死。”
    玉飞鸢摇头,“明日死的人都不会再有来生,你应该好好珍惜,那是你最不该忘却的一日。”
    “但你方才说过我欠了一个女人的债,下一世我会还给她。”
    “人无来生,时间不停,你所需要还的债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玉飞鸢点燃香火在他眼前一晃,“你的这双眼会再次看见她过去的种种苦难,到时你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二个人是岳隐,他是她的夫君。
    她把朱砂蘸水点在他手腕上,用香火点上去为他烙下抹灭不去的印记。她平静地流下一滴眼泪,“孩子身边未来没有你也没有我,我的心好疼啊。阿隐,来生我一定会比你先死去,换你来为我烙下印记。”
    岳隐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玉飞鸢擦去眼泪,“三生书里你我本是书中人,今日我跳出来当一回说书人,你可得好好听着。”
    她把前世相见相识的一切和今生相遇相知的一切缓缓道来。
    寂静的河边。
    一个人说着。
    一个人默默地听着。
    时间过得好快。
    “天快亮了,你该走了,明天也是你我最后的时间,这一世我们的缘分终于到头了。”
    岳隐沉默不语,向着白烟飘来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第三个人迟迟未到。
    玉飞鸢等了很久很久,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人还是没有来。三生书上写过这个人他所在的时空和她的不一样,只怕真要等到死后才能与他相见吧……
    行道宫是道家圣殿,门中弟子以炼丹为己任。
    当时人人都知道南长风北天宫。
    南方有长风门,长风门弟子主要修习道术,在各地除妖捉鬼。但由于弟子出游在外,门内空虚无人,名声大大削弱,几乎后来再无人想起这个门派。北方的行道宫讲究开坛讲术,闭门研制丹药,门派逐渐壮大。
    两派历来是死对头。
    然而两派之中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俩人结成夫妻,在行道宫内一同炼丹。
    天子感应自己大限将至,为了能千秋万代发扬基业,特命行道宫的首席弟子在一年之内炼制长生药。
    清晨。
    岳隐穿着衣服,正巧玉飞鸢端着一盆热水进屋为他梳洗,“阿隐,穿好衣服快过来洗脸。”
    “来了。”
    玉飞鸢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岳隐埋着头想事情,压根没发觉她的心事。他疑惑道:“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但我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玉飞鸢随口说道。她犹豫好久,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向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阿隐,这次任务太危险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清浅,不是说好了不再争辩这件事了吗?况且是师兄交给我的差事,事关整个师门的颜面和生存,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岳隐揉揉眉心,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
    玉飞鸢生气了,“我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这件事并不是好事,那个不死丹……”
    岳隐急忙捂住她的嘴,沉声道:“不要在外面提那三个字。”
    丹药的事是门中最大的禁忌,离开师门前掌门师兄再三叮嘱切勿在外面提起“不死丹”三个字,恐会给自己和家人招来杀身之祸。
    “对不起。”玉飞鸢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岳隐怒气难消,背对着玉飞鸢收拾床铺,一句话也不说。
    玉飞鸢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赌气,可她却不能和他一样使小孩子脾气,憋一肚子气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她问道:“我今晚和你一起去不夜阁。”
    “胡闹!你去做什么?!”岳隐一听她也要跟着去,一下子绷不住了,转身大声呵斥道。
    “我为什么去你会不知道吗?你以为那个人拿到不死丹之后会放过你吗?”玉飞鸢伤心欲绝说着。“那个人只会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杀了你,他肯定还会派人追杀我和独摇!”
    岳隐:“所以你现在必须带着独摇赶紧离开这里。”
    玉飞鸢苦笑一声,“原来你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你为了师门连命都能豁出去,可是你没想过我可不可以失去丈夫,独摇可不可以没有爹!”
    岳隐不忍心看她如此伤心,转过脸长叹道:“没错,是我的师门,但也是你的师门,我不能不管呐。”
    “师门?那么冷血自私的师门我早就不认了!”
    “清浅!”
    “你说我无情也好,忘恩负义也罢,都没关系,总之我不想像你那般愚忠!”
    玉飞鸢一声声控诉,每一个字里都是怨恨之意,岳隐感到深深的无奈却也无可奈何。他其实早就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了,也并不是不知道师门此举是把自己推上了死路。而是那日大殿之中,掌门师兄单独留下他,拿妻儿的性命作要挟逼他不得不就范。
    临出门之际,岳隐提着盒子走到门口,忽然脚步停顿回头深深看了玉飞鸢一眼,留下最后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用了他很大的力气,语气中浓浓的不舍令玉飞鸢心中疼痛不已。然而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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