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武第一次来到北京城,从乡下一路过来,真是大开眼界,每走几步就能看见推着车赶去城里卖货的驴车,里面摆的东西那是应有尽有。
    进了北京城,更是觉得进了另一番天地,道路两旁的墙体上到处都是大字号的红色标语还有宣传画,大多都是写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坚持拥护中国共产党,拥护毛主席,为祖国的事业添砖加瓦。”
    赵国武在乡下也看见过这种红色标语,他不认识字,但是听说是为了宣扬土地改革的,他也不懂,就只知道他们村里王富贵家的土地被没收了,除去留下几亩够他们家自己耕种的之外,其他的土地都分给了之前没有土地的人家。
    北京城街上的人都穿着蓝色的衣裳和裤子,上面打了补丁,还有三三两两的穿着黄军装,戴着黄军帽,胳膊上配着红袖章,斜挎着一个布包,解放鞋,手里提着油漆桶,看见那块墙上电线杆上还没有标语的,就顺手贴上一张。
    大街小巷的喇叭里都放着革命歌曲,配上机械调配时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东方红、太阳升……”
    赵国武也跟着哼唱了几句,合着调一路上打听到了第一纺织厂的位置。
    “同志你找谁?”
    门口收发室的大爷见赵国武是副生面孔,打开前面的一个小木头窗户,尽量将脸靠近,大声的问了一句。
    “大爷,我找赵文斌,我是他弟。”
    赵国武也扭着脖子能让自己贴着那窗口近一点。
    “哪个车间的?”
    “哪个车间?大爷我也刚来,也不知道啊,我嫂子好像是弄什么棉花的,叫李相默。”
    “李相默,没听过,等着我拿喇叭给你喊一声,要不你先进来等吧。”
    “哎,行,大爷。”
    赵国武嬉皮笑脸的绕过大门进了收发室,这天已经开春了,但是在外面站久了还是有些凉。
    “赵文斌同志,赵文斌同志,有人在收发室等着你,请你过来一趟,在重复一次,赵文斌同志,赵文斌同志,收发室有人找,请你过来一趟。”
    喇叭那头在厂里的各个角落响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谢大爷了。”
    “不用客气,小伙子这是来奔亲戚的。”
    收发室大爷一看赵国武那打扮就猜出来应该不是北京人,出口问了一句。
    “是,家里现在不像以前了,我寻思能不能进城里找个活干。”
    “那你来的是时候,现在城里正在搞建设,正需要你这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让你哥给你在厂里找一个活儿干,我看行。”
    “真的啊,大爷,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有希望。”
    “恩,什么叫挺有希望,肯定有希望啊。”
    赵文斌一老远,就透着玻璃看见收发室里聊的火热的两个人,眉头一下子就皱在了一起,快步的走了进去。
    “国武,你咋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赵文斌急着推开了门,脸上的忧色还没退下去,扫了一眼赵国武堆在地上的一个大包,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
    “没有大哥,家里都挺好的,我二叔二婶啥事也没有,好着呢。”
    “那是不是三叔出事了?”
    “我爹天天还能拿棍子追我呢,也没事,都没事,你不用惦记。”
    “那你这是?”
    “你这弟弟是来投奔你的,这小伙子不错,嘴也甜,以后肯定有出息。”
    收发室的大爷一看赵文斌问起这个,在一旁帮腔到,赵文斌他知道就是对不上名,这会看见也想起来,似乎是哪个车间的一个小领导。
    “谢谢大爷了,我们先走了。”
    赵文斌朝着收发室大爷点了点头,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大包就拉着赵国武离开了。
    “哥,这北京城也太大了,要不是一路打听过来,我指不定都得走丢了,对了嫂子也在这里上班吗,什么时候能见到她,从她走了,还一次没见到过她呢,听说……”
    赵国武跟着赵文斌的身后劈哩叭啦的说个不停,赵文斌却始终面无表情,似乎对于这个堂弟的到来并不是很高兴。
    赵家一共有三个孩子,除了赵文斌他爹还有赵国武的爹之外,还有一个姑姑,很小的时候就远嫁了,没有什么联系。
    赵文斌和赵国武的家住在一个村里,按理说两家的关系应该不错,亲兄弟俩而且都是一个地方,互相照应着。
    可是赵国武这一家子可不这么想,早些时候赵文斌他爷他奶走了以后,留下了一个房子,按理说两个人儿子应该平分了,但是赵文斌他爹觉得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家里也不宽裕,这房子就给他算了。
    和赵文斌他娘一商量,也没什么意见。
    赵文斌他爹准备去赵国武家里说这件事,可是赵国武他爹一看自己大哥来了,猜想肯定是为了房子,还没等他开口,两口子就合伙唱了一出戏,两人一唱一和的说什么赵文斌他爷糊涂,死了也不知道把家产分好。
    还害的自己得和别人争,反正多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说赵文斌一家子欺负人,他们把他们一家子当亲戚,可是赵文斌他们还上门来要房子,简直不是人。
    更过分的是,赵国武还拿着棒子要撵赵文斌他爹。
    赵文斌他爹气的直跺脚,想要说的话也没说,就离开了,从那以后两家再也没联系过。、
    没想到赵国武还来找自己,这让赵文斌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太舒服。
    “哥,你咋不说话呢,咋地不愿意我来啊。”
    “你先去那里站着等我,我去告个假,先把你送回家,等到下班再说吧。”
    赵文斌没有回,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进了车间。
    管厂里的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驮着赵国武回了家。
    “哥,你和嫂子就挤在这里啊?”
    一进到那个四合院,赵国武就有些后悔来了,本以为赵文斌在城里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住着大房子,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破屋,自己要是来了,还不得打地铺啊。
    “你先把东西收拾收拾,休息休息,我去上班,晚上你嫂子回来做饭。”
    赵文斌转身出了门,将赵国武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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