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的脸上,忽而有了笑意。
    果然……
    这王八蛋还是老样子。
    她不威胁他,说不定他真就永远缩在角落里窥视她不肯现身了。
    乔薇起身,随意地拍打了一下裤子上的灰尘,“走吧,我们去找他的实体。”
    她举着冥赠送的八卦盘,循着公子玄一的气息一路找过去,最后来到了一栋熟悉的洋楼前。
    洋楼的窗帘并未拉起,透过半落地窗,乔薇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正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得特欢的小正太。
    小正太约莫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脸蛋圆圆,一对眼珠像是嵌入雪堆里的黑玛瑙,格外的讨人喜欢。
    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副招惹桃花的容貌。
    乔薇默默吐槽。
    “清和,慢点儿!”一位温柔优雅的年轻少妇笑着追上小正太,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你这顽皮小子!”
    【宿主宿主,二点钟方向,你仇人嗳!】系统八卦地探出虚拟脸,兴冲冲地撺掇道,“赶紧上啊!快点睡了他,来个一两回,争取早日怀上小宝宝!”
    “……”
    乔薇嘴角一抽。
    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拧着它的小耳朵左转三百六十五度,再右转七百三十度。
    对一个六七岁的小正太下毒手,恕她口味还没这么重。
    她最先遇到的,是恐怖杀人游戏位面里的小温清和。
    乔薇曾经在附近居住过二十年,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温家洋楼对面空置已久的老宅子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就此住了下来。
    系统惊讶地发现,宿主一反常态地没有刻意接近攻略角色。
    它就纳了闷了,按照宿主的尿性,玩养成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你听说一个词,叫做近乡情怯吗?”乔薇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就有着类似的心情。
    越是在意的人,就越不敢真正去触碰。
    她只怕他如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一戳就碎了。
    乔薇总是站在窗口,定定地望着对面洋楼里上蹿下跳的小清和。
    她偷窥得久了,小清和渐渐发现了她的存在,有些胆怯又有些好奇地扒拉着半开的落地窗打量她。
    乔薇露出标准的怪阿姨式微笑,冲他甜甜一笑。
    “清和,你每天趴在窗口看什么呢?”打扮优雅的温妈妈走到窗前,试图将站在飘窗上的小清和抱下来。
    小清和指着对面的老宅子,奶声奶气地道:“隔壁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哪有什么人?”温妈妈的目光扫过空荡荡老宅子,脸色微变。
    “就她呀。”
    小清和壮着胆子,朝对面老宅的乔薇挥了挥手。
    乔薇也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呐,她还对我笑呢!”
    小清和笑容天真,而温妈妈则有些紧张地拉上了窗帘,告诫道:“清和,好孩子不应该撒谎。”
    “我没有撒谎。”小清和满脸倔强。
    “你累了,好好休息,不要说胡话。”
    “是真的,妈妈,她就站在窗边看着我们呢!”
    见妈妈不信,小清和啪嗒啪嗒跑到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爸爸跟前,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爸的裤腿,使劲往楼上的窗边推,“你看,爸爸,就是她!”
    温爸爸一看,脸立即黑了下来,反手给了他一记爆栗子,“小小年纪还知道撒谎了!”
    小清和急了,连连指着对面老宅说道:“就是她,就是她!爸爸,你看不见她吗?”
    他又去摇温妈妈的胳膊。
    “妈妈,你也看不见她吗?”
    温妈妈皱眉,目光在掠过对面窗子里的乔薇时,甚至没有停留半秒钟,仿佛真的看不见这么个人存在似的。
    “那栋楼空了十几年了,早就停水断电了,哪来的住户?”
    小清和踮起脚尖望了过去。
    窗边的乔薇朝他摆摆手,眉眼弯弯的。
    他终于意识到,隔壁老宅里住了一个只有他能够看见的东西。
    大概……叫做“鬼怪”?
    小清和吓得好几天没睡好。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跳到飘窗上,壮着胆子拉开了窗帘,与神秘女鬼的视线撞上了。
    这场面实在太渗人了。
    小清和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温爸爸温妈妈抱着他四处求医不见好转,情急之下请了个道士来驱邪祟,小清和才渐渐退了烧。
    病一好,小清和就背着父母,再次跳上了飘窗。
    神秘的女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似乎有些悲伤,又有些茫然。
    时光流逝,小清和一天一天地长大,变成了大清和。
    而住在对面的女鬼,面容和身形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她从不离开老宅子,也从未做出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总是不分昼夜地待在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在他大着胆子望过去时,她还会冲他甜甜一笑,眉眼弯弯的,十分招人喜欢。
    二人始终隔着两道窗口相望,没有谁近一步,也没有谁退一步。
    久而久之,温清和对她仅有的那丁点儿恐惧感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好奇。
    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为什么总是看着他发呆?
    她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么?
    他突然发现,看到她甜美的笑颜时,他胸腔里那颗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台风过境,等台风走后,他就看不到她了。
    奇怪。
    温清和纳闷地想着。
    莫非她终于想通了,去阎王殿报道投胎去了?
    还是说,她被台风带到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个月后,温清和收到了一个古怪的快递。
    打开一看,是个游戏仓。
    他看了看快递单上的签名,明明是很陌生的名字,却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郑乔薇。”
    温清和下意识地想到了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那个女鬼。
    这份意外得来的礼物,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他决定钻进游戏仓,去找找这个神秘的女人。
    “欢迎进入‘恐怖杀人游戏’。”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二十四楼酒店。
    珍珠串被风带起撞击在一处,自动旋转门里匆匆走出了一道人影。
    温清和屏息着望了过去。
    “大家好,我姓辛,辛未谙。”穿着米色西装套裙的年轻女白领朝众人打了个招呼。
    温清和略略勾起的唇角,忽而压了下去。
    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似乎……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具体哪儿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这里,没有郑乔薇。
    他自嘲地一笑。
    是了,怎么可能会有郑乔薇呢?
    心里那些隐隐的期待,骤然落了个空。
    这个世界的圈,注定圆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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