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之人,此刻正俏丽地站在他面前。
    顾唯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以为她是从自己的手绘板里钻出来的。
    有那么一刻,他非常想冲回房间,看一看电脑里的乔姬图是否还在。
    “呼——”
    女孩微微喘着,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跑,脸蛋红扑扑的,健康而又充满朝气。
    她怀里抱着一个米色的水桶包,抽绳在奔跑的过程中微微松散开,露出里头一点点白色来。
    顾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在看清楚那样东西是什么后,原本清寡苍白的脸颊也逐渐覆上了淡淡的粉色,如同上了色的素描,鲜嫩诱人。
    那东西,他在电视广告上曾经看到过,是……
    女孩子专用的大号“绷带”。
    顾唯跟触电似的仓皇收回了视线。
    女孩一手搭在电梯门上,一手抱着包包,看顾唯久久没动,便径自进了电梯,按了一下电梯,好奇地瞅了他两眼,似乎在好奇他怎么不出电梯。
    顾唯望着亮起的数字——18,眸光微动。
    小区的格局为一层二户,他住的是1801,1802住的是胖婶,所以这个女孩,不是来找他的,就是来找胖婶的,又或者……
    是新搬来的住户?
    电梯门缓缓在跟前合上。
    顾唯的肚子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自己下楼的目的,修长的手指穿入电梯门缝中,电梯门因自动感应而重新打开。
    顾唯走出电梯间,不知为何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过身,定定望着站在里头的女孩。
    女孩正低头整理着在奔跑中起了褶皱的裙摆,没有留意到顾唯过于放肆的打量。
    她唇红肤白的,眉目间看上去有些天真的味道,穿着一身简单的淡蓝色无袖连衣裙,露在布料外的胳膊白白嫩嫩,如两截濯洗干净的莲藕般可爱,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咬上一口,尝尝究竟是什么滋味。
    电梯门,缓缓在两人之间合拢。
    电梯升了上去,停在了18楼,仿佛也带走了顾唯的心。
    顾唯魂不守舍地逛了逛小区超市,抱了一大堆泡面、饼干跟饮料,正在排队结账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直以来的瓶颈终于顿悟出了突破口!
    他终于知道,他那副画里,缺的是什么了。
    是灵魂!
    一个活生生、娇俏俏的……灵魂!
    灵感转瞬即逝,顾唯没时间排队结账,直接把购物车往旁边一推,急匆匆跑出超市,坐电梯回了房间,继续那副没有完成的作品。
    顾唯是个完美主义者。
    通常一幅画,别人用一两天甚至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而他则会反复斟酌好几天,力求达到最佳效果。
    这一回,他足足在房间里待了五天,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对漫画进行修改,将他心目中的乔姬一一通过笔尖落在了手绘板上。
    顾唯是个漫画家,和博物馆里的水墨画不同,他所采用的自然是漫画式手法,以简笔勾勒较为夸张的线条。
    到了第六天,画作终于完成了。
    顾唯启动家中安置的彩色打印机。
    随着机器“咔咔——”的响声,画上的乔姬也一点一点地展现出来。
    她就在他眼前,亭亭玉立,下巴微抬,长长的腰封坠在地面,束得楚腰纤细,仿佛一握就能断掉。
    顾唯盯着漫画里的细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头想的却是方才所见到的女孩子。
    女孩穿的连衣裙不是修身款的,顾唯很少跟女性接触,不知道连衣裙下包裹的是不是真就这么细,不过……
    他想,八九不离十。
    画上的乔姬随意地套了一件衫子,松松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两枚淡绯色的耳珰在青丝间隐现。她倚在窗口,不知在看什么,神情有些怔忪,似恹恹的淡然,又似婉转的哀伤,
    顾唯的手,不由地抚上了画中人的脸,心口突突跳得厉害。
    他是见过她的。
    就在梦中。
    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
    顾唯看向房门。
    他平时不跟人来往,除了编辑,几乎没人敢来敲他家的门。
    不过,编辑习惯于拿拳头砸门,这种文明按门铃的作风,明显不是编辑本人了。
    顾唯站那没有动,等着门外的人主动停止不必要的骚扰。
    他很清楚如何打发掉没任何营养可言的寒暄。
    开了第一次门,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不如让它一直受冷落下去。
    久而久之,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了。
    十分钟过去了,出乎顾唯意料,门铃依然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犹豫再三后,顾唯皱着眉头,慢慢地走到门口,掀起了盖在猫眼上的遮挡物。
    只看了一眼,他立即抛下了方才的豪情壮语,以最快的速度拧开了门把手。
    听到动静,正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的访客一回头,似乎有些惊讶,问:“是你?你……”
    她的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往打开的门内瞟了一眼。
    “你住在这里?”
    顾唯靠在门边,微微点了一下头,目光从她脸上转开,落在她手里的便当上。
    “哦,这个……”女孩子如梦初醒,忙举起手上的便当。
    早听说了顾唯的难相处,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谁知道话还没说出口,手上便是一轻,顾唯面无表情地直接从她手里抢走了便当。
    没错,抢、走、了!
    顾唯神色坦然地掀开便当盒,香气扑鼻而来,“看着不错。”
    “……啊,是不错。”女孩子愣愣地跟着说了一句,说完就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坚持说完了自己想了好久的台词。“那个,我看你好多天没出门,正好家里多做了些,就……就给你送来了。”
    “嗯。”顾唯应了一声。
    女孩子还想寒暄几句,却见他一转身,打算进屋了。
    进屋了!
    等等,什么情况?
    她一脸懵逼。
    这王八蛋还没跟她道谢呢!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至少寒暄两句的吗?
    门关到一半,顾唯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将门打开。
    女孩子满脸期待。
    终于要道谢了吗?
    然而……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丑。”
    “啪”一声,防盗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关上了……
    上了……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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