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乔宣那边,在跨院里候了许久也没能见到公子玄一来探。
    乔宣还未开口说什么,陪嫁的滕妾先挑剔地打量了一圈院子的布置,絮絮叨叨地抱怨开了。
    “宣姐姐,齐人实在欺人太甚了!方才在城门边上等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才等来迎亲使者。本以为入府之后便太平了,哪知婚宴稀里糊涂地又不办了,还说什么先王忌日,他们的先王不是死了二十几年了么?这借口找得也太不走心了!”
    滕妾是乔宣亲自从乔家宗族中挑选的,多半是些空有美貌而缺乏大脑的士族女子。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身份地位不算高,即便得宠,也爬不到她头上去。
    乔宣的算盘打得很好,她需要一批对她忠心耿耿的美人儿迷惑住公子玄一。
    她是主母,日后这些滕妾生下的儿女,都得挂在她名下来,唤她一声“母亲”。以她的手腕,拿捏住这些没脑子的滕妾,就等于握住了未来朝乐府的权势。
    一路从鲁至齐,滕妾们的嘴巴叽叽喳喳,就没消停过。
    “要说婚宴不办就不办吧,你我姐妹又不是什么注重形式的人。最可气的是,咱们苦苦等到后半夜,楞是连这齐国公子的脸都没见着!”
    听到这里,乔宣才淡淡地开了口:“休要胡言。”
    之前的事,其他人没注意,她可瞧得清清楚楚。
    此番不止她一人嫁来齐国,同行的还有越国和秦国的女公子,可是进朝乐府的却只有她这一列仪仗,而另两列,早就掉转方向,朝齐国王宫而去了。
    相传当今齐王喜好人妻,乔宣也是知晓的,她实在没想到齐王父子俩这么大胆,居然干得出这种混账事!
    心惊的同时,又不免暗暗庆幸。
    幸好,她没有落入年过百半的齐王手里,顺利嫁给了年轻俊美的公子玄一。
    滕妾翻了个白眼,拿帕子扇了扇风,嘴巴快撅到天上去了,“我哪有胡言?我也是替宣姐姐你着急呀。”
    “你不过是个陪嫁,眼下还未被公子收用,算哪门子姐妹?”
    乔宣的声音不大,语调却非常沉稳平和,极有震慑力。
    一个下马威,唬得众滕妾安静下来,诧异地望向乔宣。
    一直以来,乔宣的形象都是柔弱谦和的。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若想同我宣姬以姐妹相称,诸位还需多加努力,勾引也好,下药也罢,总之先将公子哄到榻上去,争取诞下子嗣,母以子贵。”乔宣直白地为滕妾们指明了她们应有的抱负。
    滕妾们这才展颜欢笑,“宣姐姐说的是!我等受教了!”
    乔宣这便打发走众女,换下喜服,吹灯睡下了。
    公子玄一今夜绝不会来,她心里门儿清得很。
    但是以后,那就难说了。
    乔宣抱着香软的被褥,放在鼻端深深一嗅。
    总有一天,她会让公子玄一心甘情愿地上她这张榻,为她神魂颠倒!
    至于薇姐姐……
    乔宣唇边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
    看在乔家夫妻多年养育之恩的份上,她会考虑给薇姐姐留个全尸的。
    莫要怪她恶毒。
    既然乔薇做得出在她新婚之夜抢她男人的下作事,那就要做好付出沉重代价的打算!
    她乔宣看上的男人,岂是这般叫人想抢就抢的!
    乔宣是一名很有耐心的女子。
    公子玄一不来找她,她也只依照规矩求见了几回,公子说不想见她,她便乖乖回院子里待着,不吵也不闹。
    滕妾们打听到这些日子公子玄一是跟他的“心尖宠”腻在一块的,气得鼻子都歪了,有事没事就去找“心尖宠”麻烦,谁想前脚刚走近一丈范围内,后脚就被公子玄一叫人丢出了府门。
    一连丢了几个,剩下的滕妾终于老实了。
    她们长了教训,知道“心尖宠”是不能随意招惹的,便成日守着乔宣哭诉。
    “我能有什么办法?”乔宣叹了一口气。“莫说你们了,便是我这做妻子的,也见不着公子啊。”
    乔宣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活动局限在自己的小院里,平日里除了刺绣就是画画,看上去安分守己极了。
    尤其在上跳下窜的滕妾衬托下,乔宣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特别。
    乔宣自以为这种特别至少能吸引公子玄一的注意,谁能想到,公子玄一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远在王宫里左拥右抱的齐王从内侍口中听说了此事,好奇地乔装打扮来朝乐府凑热闹。
    这一凑,就凑出问题来了。
    齐王明显对乔宣上了心,三天两头往朝乐府跑。
    齐国臣民早就习惯了这位君主的风流好色,取笑乔宣为“宣夫人”。
    在彼时,“夫人”是给诸侯后宫女子的一种封号,乔宣一冠上“夫人”的名号,自然就等于贴上了齐王的标签,十国上下全都默认为乔宣共侍齐王父子俩,背地里传了不少闲话。
    乔宣叫苦不迭。
    她想吸引的明明是公子玄一好吧!
    怎么公子玄一半点反应也没有,倒把他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父王给吸引来了?
    有了公子玄一这珠玉在前,乔宣自然对齐王这把老骨头生不出半分绮念来。
    偏偏齐王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爱的就是旁人之妻对自己冷言厉色的一面,她越是冷漠,齐王就越上心。
    几次三番下来,乔宣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
    二十余日之后,乔宣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特意挑公子玄一出门的时机,亲自登门,寻上了乔薇。
    “薇姐姐。”乔宣依然表现得十分热情,一见面就想拉乔薇的手。
    乔薇下意识地往回抽了抽。
    她的手筋骨曾经断过,能使出的力道较寻常人要小许多,这一抽之下,居然没能抽动分毫。
    乔宣只当没察觉到,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亲热地道:“宣儿好想薇姐姐,特意求了母亲,来与你作个伴……薇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儿不舒服么?”
    乔薇只觉得眼前发黑,四肢冰凉。
    原来,真是母亲大人求了鲁太后,将乔宣嫁来齐国的!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宣妹妹这又是何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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