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范二番外
他很早就醒了。
最初钻入耳中的，是一道冷冷淡淡的女音。
“他身上的衣物，料子是上好的绸缎，针脚是双面绣，佩戴的饰物一件可值万金，其款式也绝非普通富豪之家能够拥有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就是这样身份可疑的一个人，被人仇杀了，而想杀他的人，也许就在附近，等着你我自投罗网，将咱们一并解决了。”
“不，或许不只你我，还包括村子里的其他人。”
这是一个理智得近乎绝情的女人。
这回，他可能真的要丧命了。
他想着，手指头微蜷起，指甲抵在指腹上的茧子上，想要保持冷静。
不，他不能死。
他在边关待了十几年，习惯了蹈锋饮血的生活，他所带领的鬼面军所向披靡，几无败仗。
面对强大的外患，他尚且能够顽强地活下来。
如今大战告捷，大军班师回朝，他竟要丧命于内乱之中么？
不，不甘心……
不甘心哪！
“随你吧，只要你能接受整个村子也许会受到连累的事实。”
那道在他听来又冷漠又绝情的女音，极为不悦地做了退让。
随后，腰上传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被人轻松地抱起，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走吧。”
周楚的脸被粗鲁地按在女子肩头，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馨香，那是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
他从未如此亲近过一名女子，莫名地脸颊有些发烫。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努力想把注意力放在正常的地方。
呐，尽管她口口声声说他会连累整个村子的人，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他呢。
世上不乏单纯善良之辈，但那些明明知道会肩负莫大的风险而依然做出妥协的人，更叫人钦佩。
抱着他的人走路又疾又稳，他的鼻头和脸颊被迫撞在女子细腻之处，只觉得鼻间隐约有热流淌下。
周楚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看一看这个女子的模样。
当他被粗暴地丢在医者家的土炕上，被灌下一副汤药后，他哼哼唧唧地把眼皮睁开了一条缝。
刚好望见她毫不留情地离开的背影。
“扑通”、“扑通”、——
他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涩，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大力往外挣，半是激动半是喜悦，似乎想不顾一切地追逐她而去。
周楚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怪异的想法。
他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发了一个时辰的愣，终于理清了自己失态的原因。
这大概叫做……一见钟情？
嗯，陆军师时常跟他说些酸腐的艳词，什么情啊爱啊的，周楚依稀听懂了一些“问世间情为何物”之类的句子。
之前他总闹不明白，每天都有那么多仗要打，有那么多敌军探子要处置，忙得焦头烂额的，陆军师的脑子怎么还能塞下这么多酸腐东西的呢？
现在，火速陷入爱河的周楚似乎能理解陆军师了。
他强拖着病体起身，换下了身上过于张扬的华服，穿上医者好心送的麻布衣，避开人群，想要去找方才的姑娘，可他压根不知道人家住哪儿，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
鬼使神差地，他回到了方才被捡回来的林子里，绕着附近转了一圈。
“是啊，我的确看上了你……”
熟悉的嗓音里带着笑，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恶意，远远传进耳朵里。
周楚心口扑腾得更厉害了。
这就是缘分，天定的缘分呐！
他左右一看，爬上了临近最高的一棵树，跟猴子似的在树上荡来荡去，一步步接近他心里头的人儿。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的面容。
一定很美，很令人一见难忘。
“……的人头！”
冷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而与此同时，一颗脑袋咕噜咕噜滚来，撞在周楚身处的大树上。
他垂着眼睛，对上癞子王满头是血死不瞑目的模样。
“……”
“……”
癞子王嘴角咧了咧，痉挛地抽搐了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
周楚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他一见钟情的姑娘，似乎不是好惹的人物啊。
“谁？！”伴随一声暴喝，凶悍无比的姑娘手举镰刀冲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树干一阵摇晃，叶片哗啦啦往下落，而大病未愈的周楚也一个恍神从枝头栽了下来。
他来不及开口，那把刚刚逞凶的镰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眼瞪小眼。
“什么人？刚刚你看见了什么？”姑娘的目光在他脖子和心脏之间游移，像是琢磨着从哪一处下手更顺畅。
周楚眨巴着眼，看着眼前的姑娘。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姑娘绝对称不上“美”这个字眼。皮肤黝黑，肌肤粗糙，好在眉眼还算清秀耐看，倒也说不上有多丑。
虽说硬要夸她美有点儿昧良心，但他就是莫名看着她顺眼。
尤其是她的眼神。
提防而又竭力展现出轻松状态，冷漠淡然而又生生掐出温柔，但即便明知是假相，也令人生不出挣脱的谷欠望。
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更欢快了。
仿佛寻寻觅觅许久，终于找到了缺失的一块，只想将她揉碎在心坎里，揪住她再也不放开。
他沉浸在这双情绪模糊的眼眸中，恨不得溺死过去。
脖颈被镰刀割破，鲜血横流，他竟跟毫无知觉似的，只知道痴痴地看着她。
就这么看着她。
周遭的一切，已与他无关。
只有这一个人是真实的。
“小娘子！”他猛地一个虎扑，“小娘子，刚你杀人的动作好迷人哦！”
“……”
“小娘子，你缺相公吗？很能吃的那种。”他神情认真地问。
“……”
“倘若小娘子肯嫁给我，我还能少吃一点儿。”
“……”
看着姑娘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脑袋一耷，小小声说道：“不吃也可以的。”
就这样，周楚缠上了姑娘，姑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范二。
范二？
范字从草、从水，是巳，为蛇图腾，蛇破云则成龙。
他喜欢这个名字。
他不要做什么敬王周楚，他只想做她的傻子范二。
因为，敬王要顾念家国百姓，要操心内忧外患，要顾大局而舍小家，而只有范二，能够眼里只看到她一个人且不会受到任何苛责。
很久很久以后，陆军师问他，纪乔薇有什么好的，令他痴迷至此。
仔细想想，她似乎没什么好的。
阴险奸诈，暴力凶悍，心机满满。
可他，就是想待在她身边。
既然她喜欢傻子，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傻子。
只是一辈子，实在太短太短了。
短到他还没尝到甜味儿，一辈子就这么仓促地过去了。
“本王从未喜欢过你。”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要逼她走。
是没喜欢过，第一眼就爱上了。
从此以后，他深陷在这样甜腻又熬人的爱恋里，不可自拔。
“之所以娶你，只不过因为本王锋芒太露，需要一个出身低微的妻子罢了。”
正因为知道自己锋芒太露，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才刻意地隐姓埋名收敛锋芒接近她，撒娇耍赖非要娶她回家。
“我知道。”她说道。“别以为我回来是为了你。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
人情……么？
范二心头狠狠一痛。
这个女人，为何总是这样冷漠残忍？
他要的并不是什么人情，他只想要她的一颗真心。
一颗真心。
他差点就抓着了。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擦肩而过，结局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谁也改变不了。
范二抱着腹部中了一箭毒发身亡的乔薇，眼底的赤色愈发浓烈。
还是……抓不住么？
他就不信，他改不了这所谓的天命！
范二慢慢抽出久封不见血光的宝刀，刀尖在地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无数兵马在混乱中赶来护在他身侧，对着天子禁军举刀相向。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虎狼军诸位，可愿随我入京，诛妖妃，清君侧？”
最初钻入耳中的，是一道冷冷淡淡的女音。
“他身上的衣物，料子是上好的绸缎，针脚是双面绣，佩戴的饰物一件可值万金，其款式也绝非普通富豪之家能够拥有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就是这样身份可疑的一个人，被人仇杀了，而想杀他的人，也许就在附近，等着你我自投罗网，将咱们一并解决了。”
“不，或许不只你我，还包括村子里的其他人。”
这是一个理智得近乎绝情的女人。
这回，他可能真的要丧命了。
他想着，手指头微蜷起，指甲抵在指腹上的茧子上，想要保持冷静。
不，他不能死。
他在边关待了十几年，习惯了蹈锋饮血的生活，他所带领的鬼面军所向披靡，几无败仗。
面对强大的外患，他尚且能够顽强地活下来。
如今大战告捷，大军班师回朝，他竟要丧命于内乱之中么？
不，不甘心……
不甘心哪！
“随你吧，只要你能接受整个村子也许会受到连累的事实。”
那道在他听来又冷漠又绝情的女音，极为不悦地做了退让。
随后，腰上传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被人轻松地抱起，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走吧。”
周楚的脸被粗鲁地按在女子肩头，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馨香，那是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
他从未如此亲近过一名女子，莫名地脸颊有些发烫。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努力想把注意力放在正常的地方。
呐，尽管她口口声声说他会连累整个村子的人，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他呢。
世上不乏单纯善良之辈，但那些明明知道会肩负莫大的风险而依然做出妥协的人，更叫人钦佩。
抱着他的人走路又疾又稳，他的鼻头和脸颊被迫撞在女子细腻之处，只觉得鼻间隐约有热流淌下。
周楚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看一看这个女子的模样。
当他被粗暴地丢在医者家的土炕上，被灌下一副汤药后，他哼哼唧唧地把眼皮睁开了一条缝。
刚好望见她毫不留情地离开的背影。
“扑通”、“扑通”、——
他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涩，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大力往外挣，半是激动半是喜悦，似乎想不顾一切地追逐她而去。
周楚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怪异的想法。
他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发了一个时辰的愣，终于理清了自己失态的原因。
这大概叫做……一见钟情？
嗯，陆军师时常跟他说些酸腐的艳词，什么情啊爱啊的，周楚依稀听懂了一些“问世间情为何物”之类的句子。
之前他总闹不明白，每天都有那么多仗要打，有那么多敌军探子要处置，忙得焦头烂额的，陆军师的脑子怎么还能塞下这么多酸腐东西的呢？
现在，火速陷入爱河的周楚似乎能理解陆军师了。
他强拖着病体起身，换下了身上过于张扬的华服，穿上医者好心送的麻布衣，避开人群，想要去找方才的姑娘，可他压根不知道人家住哪儿，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
鬼使神差地，他回到了方才被捡回来的林子里，绕着附近转了一圈。
“是啊，我的确看上了你……”
熟悉的嗓音里带着笑，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恶意，远远传进耳朵里。
周楚心口扑腾得更厉害了。
这就是缘分，天定的缘分呐！
他左右一看，爬上了临近最高的一棵树，跟猴子似的在树上荡来荡去，一步步接近他心里头的人儿。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的面容。
一定很美，很令人一见难忘。
“……的人头！”
冷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而与此同时，一颗脑袋咕噜咕噜滚来，撞在周楚身处的大树上。
他垂着眼睛，对上癞子王满头是血死不瞑目的模样。
“……”
“……”
癞子王嘴角咧了咧，痉挛地抽搐了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
周楚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他一见钟情的姑娘，似乎不是好惹的人物啊。
“谁？！”伴随一声暴喝，凶悍无比的姑娘手举镰刀冲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树干一阵摇晃，叶片哗啦啦往下落，而大病未愈的周楚也一个恍神从枝头栽了下来。
他来不及开口，那把刚刚逞凶的镰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眼瞪小眼。
“什么人？刚刚你看见了什么？”姑娘的目光在他脖子和心脏之间游移，像是琢磨着从哪一处下手更顺畅。
周楚眨巴着眼，看着眼前的姑娘。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姑娘绝对称不上“美”这个字眼。皮肤黝黑，肌肤粗糙，好在眉眼还算清秀耐看，倒也说不上有多丑。
虽说硬要夸她美有点儿昧良心，但他就是莫名看着她顺眼。
尤其是她的眼神。
提防而又竭力展现出轻松状态，冷漠淡然而又生生掐出温柔，但即便明知是假相，也令人生不出挣脱的谷欠望。
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更欢快了。
仿佛寻寻觅觅许久，终于找到了缺失的一块，只想将她揉碎在心坎里，揪住她再也不放开。
他沉浸在这双情绪模糊的眼眸中，恨不得溺死过去。
脖颈被镰刀割破，鲜血横流，他竟跟毫无知觉似的，只知道痴痴地看着她。
就这么看着她。
周遭的一切，已与他无关。
只有这一个人是真实的。
“小娘子！”他猛地一个虎扑，“小娘子，刚你杀人的动作好迷人哦！”
“……”
“小娘子，你缺相公吗？很能吃的那种。”他神情认真地问。
“……”
“倘若小娘子肯嫁给我，我还能少吃一点儿。”
“……”
看着姑娘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脑袋一耷，小小声说道：“不吃也可以的。”
就这样，周楚缠上了姑娘，姑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范二。
范二？
范字从草、从水，是巳，为蛇图腾，蛇破云则成龙。
他喜欢这个名字。
他不要做什么敬王周楚，他只想做她的傻子范二。
因为，敬王要顾念家国百姓，要操心内忧外患，要顾大局而舍小家，而只有范二，能够眼里只看到她一个人且不会受到任何苛责。
很久很久以后，陆军师问他，纪乔薇有什么好的，令他痴迷至此。
仔细想想，她似乎没什么好的。
阴险奸诈，暴力凶悍，心机满满。
可他，就是想待在她身边。
既然她喜欢傻子，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傻子。
只是一辈子，实在太短太短了。
短到他还没尝到甜味儿，一辈子就这么仓促地过去了。
“本王从未喜欢过你。”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要逼她走。
是没喜欢过，第一眼就爱上了。
从此以后，他深陷在这样甜腻又熬人的爱恋里，不可自拔。
“之所以娶你，只不过因为本王锋芒太露，需要一个出身低微的妻子罢了。”
正因为知道自己锋芒太露，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才刻意地隐姓埋名收敛锋芒接近她，撒娇耍赖非要娶她回家。
“我知道。”她说道。“别以为我回来是为了你。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
人情……么？
范二心头狠狠一痛。
这个女人，为何总是这样冷漠残忍？
他要的并不是什么人情，他只想要她的一颗真心。
一颗真心。
他差点就抓着了。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擦肩而过，结局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谁也改变不了。
范二抱着腹部中了一箭毒发身亡的乔薇，眼底的赤色愈发浓烈。
还是……抓不住么？
他就不信，他改不了这所谓的天命！
范二慢慢抽出久封不见血光的宝刀，刀尖在地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无数兵马在混乱中赶来护在他身侧，对着天子禁军举刀相向。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虎狼军诸位，可愿随我入京，诛妖妃，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