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好好养伤,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后面梵灵那如空谷清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一道轻柔之音,梵灵快步至他身旁,明媚的眸中,微含着怨责之意。
    秦烈无奈一笑,换换朝她看去,只见这丫头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饭盒,不用猜,就知里面是食物,还有药汤。
    汤药也就罢了,那位水月庵主,在炼丹方面,确实造诣不凡,甚至可能,还在林妙可之上。
    数次为他诊脉,虽不能为他解决血脉之苦。却配了几颗丹药快速缓解痛楚,压制血髓自燃的药方,对他而言,作用虽不是很大,却也聊胜于无。
    至于食物,秦烈此刻到了灵境中期,自身本就可以不吃不喝百日,哪怕三载岁月不吃不喝,也是无关紧要。
    梵灵却不肯信,说她师尊也是灵境修为,可一日三餐总需食半牛之食,对他而言,更是如此。
    故此她依然是谨尊师命,一日三餐,准时把为秦烈配好的药汁和饭食送上来。
    秦烈也不好回绝,只能任之由之。梵灵刚开始修行,仍旧是以凡人的视角,来看待世界。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灵境与仙人的概念,大约在她眼中,她那师尊才最厉害的。
    他秦烈岂能与凡人修者可比,即便是那位晓月禅师,解释无果,秦烈就再没继续废话了。不是懒得说,也非是不屑,而是乐见其成,暗中偷乐。
    把梵灵手中的食盒接过,秦烈便郑重其色的把那丹药一口吞下,似乎药方更改进了不少,一吞入腹中,就感觉胸腹间一股冰凉之意腾起。
    那不断冲刺在他血脉穴道中的焰力,也被压制了下去。
    秦烈的目光顿时一眯,事情如他所料,这位晓月禅师也知道他体内有着吕家之血,若非是已知他的真正‘病’因,绝难配出这等对症的药来。
    想起半日之前,见到的那位气度隐秘,又带着几分出尘之气的女僧,再想想这位禅师,秦烈哑然失笑。
    本来炼体之时,安冥兮与凉冰,也斯文不起来。不过有林妙可,炼制的辟魔丹。只是一枚,就可相当于一牛之事,效果还更好些。
    “可惜了,这位虽擅医道,神通药理,却不知炼丹之术。否则多半,也可成一位炼丹大师。”
    那药碗放下,秦烈目光,就望向那几个菜碟。
    只有几样素菜,卖相也是一般。却出人意料的,勾人食欲。
    秦烈夹起了一片腐竹,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眼中,竟是现出满足享受之色。
    他姓好美食,甚至特意为此钻研过。然而这时却不能不承认,这小妞的厨艺,实在是远胜于他。且另有玄机,每一碟素菜,都令秦烈感觉到‘道’的意蕴。
    这也是秦烈,之所以放弃劝阻,转而默认之因。对于他而言,此女所烹之事,简直是绝佳的享受。
    梵灵则眼神怪异,在旁静静看着,星眸中光泽闪动。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终是开口问道:“施主,真就这么好吃?可我那些师姐妹,都说我这些菜,有些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秦烈闻言不禁是‘呵’的一笑,心想这些菜自然是怪。
    明明该是热气腾腾,软嫰香滑的豆腐。吃在嘴里,却感觉是冰凉无比,坚韧之至。怎能不怪?
    也不知这梵灵,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将一些寒冰法则,韧力之法,融入到了食物中。
    吃起来别有滋味,特异之极。
    换作旁人,哪怕感觉滋味极佳,只是这口感,就会令他们败退。
    若非是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又如何能领略其妙?
    依人是以丹证道,此女却是以食蕴道,委实不凡。
    他秦烈什么样的美食没吃过,却偏偏没接触过这一类的美食,实在是让人着迷。
    也曾奇怪过,不过想想此女,只是一言,就有搅动因果命运之力,也就再不以为奇。
    “是好吃!”
    言简意赅的几字,另旁边的女孩欢喜的快要跳起来。
    秦烈又若有所思的,看着梵灵那光洁的头部。
    东荒的梵灵,到他身边时,已经还俗。尼姑版本的梵灵,到这一界才见得,委实可爱。
    “你才十七而已,花季年华,好生生的为何要剃度?做尼姑要守清规戒律,再不能谈情说爱,有什么好?”
    “施主何处此言?”
    梵灵的瑶鼻皱了皱,感觉秦烈的话,有些老气横秋。可看其年纪,也才于他相仿而已。
    “我佛门之规,虽禁婚嫁,却从来不禁男女欢爱。不过梵灵,倒是已准备在此出家,以洁净之身,常伴无量终始佛,侍奉一生。”
    秦烈这才知这苍生界佛门的规矩,与东荒似有不同。
    东荒修行之人,都讲究要破门出家,断绝世俗。道门还好,佛门却要守各种清规戒律。然而这一界,似乎并无此规。
    若再细察经文,可知这一教,对男女之事,似乎并不忌讳,反而是推崇有加。
    “无量终始佛?佛门的未来佛么?”
    秦烈嘿然一笑:“我在外域也听说过,只是这一位,似乎佛门连真身是谁,都不曾确证。也未必日后,就能归未来佛位。说不定此时,已然陨落。何必为这飘渺无端的未来佛,虚耗了一生。”
    话才说到一般,就又止住。只见那的梵灵面色,是难看无比,美目里满是怒焰。
    似乎想要出言训斥,却又强忍了下来。梵灵的神情,是异常的冷凝。
    “施主之言,梵灵就当没听说过。未来无量佛,乃是诸佛法旨,定然是不会有错的。”
    那声音里,也满含着冷淡一意:“即便真如施主所言,梵灵也是绝无悔意,甘愿如此。”
    在晓月禅师现身之后,这些吕家的军卒甲士,就更是安份守己,不敢放肆。
    而这数万余人,此时就如蝗虫一般,在那寺庵中四处搜寻。
    在房间内拖出了一个个女子与女尼,多是在寺庵中养病之人,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孕妇。都身躯颤栗,面现惶然好在那些甲士,都未有行凶之念。在寺庵中无有所得,就又往四下里的密林中,散开搜寻。
    其中部分,就往这后山而来。
    梵灵的面上,也现出了几分忧容。此地虽有晓月布置的灵阵,常人难以察觉,却未必就能瞒过那些吕家的强者。
    秦烈则神情淡然自若,这山崖之上的障眼之阵,布置的很是不错。
    哪怕圣境,也未必就定能识破。那位晓月禅师,不止精通药理,更是一位全才。
    再说即便被人发觉,也无非就是暴露自己未来无量终始佛的身份,与这些一战而已。
    只是他这念头才起,就听下方处,传来一声朗笑。
    “原来此处,还别有玄机!”
    随着这声音,虚空之中,忽然一道裂痕闪现。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个人影骤然从内踏出。
    正是适才,那位似是统军之人的青甲男子,此时不但在举手抬足间,将虚空撕破。更将此处的幻阵,破碎的一干二净。
    如火一般的意念,也蔓延此间。梵灵首先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望见崖上密林中的二人时,此人的眉头一挑,而后就又笑道:“果然是藏在这里!”
    不过那目光注视之人,却非秦烈,而是梵灵。
    对于秦烈,此人却只是扫了一眼,就未在意。
    “梵灵,可知吕某,寻你已有整整四载?这相思之苦,实在道不尽,却不知今日,能否偿愿。”
    大手一拿,就是一股浩瀚无俦的气劲,往梵灵强行抓去。
    正欲将她身躯,拖拽到身前。却见旁边一只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手,忽然伸探过来。轻轻一点,就将那沛然罡劲,轻松震散!
    似乎浑不费力一般,也确然不曾用上多少力气。
    那青甲男子面色,顿时微微一变。皱着眉,看向了秦烈。这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哑然失笑。
    “这本事不错,只凭这本事。灵境强者中,也有你一席之地。只是看你血脉不畅,气劲暗晦冲突,分明是重伤在身,离死不远。”
    那青甲男子说到此处,语音就骤然转厉、“一个待死之人,不好好呆着养伤,跑来寻死作甚?我吕希辰之事,你也敢来插手?”
    毫无预兆,无数的锋影,就从这吕希辰袖内喷涌而出。
    却是一口口不到十寸细小剑影,如狂风暴雨般刺来。
    秦烈神色微紧,直接把那些细剑,往来处震飞。
    滴水不漏,把那剑光震飞。
    几乎每接一击,身下的轮椅,就会倒退一步。
    而一道剑光冲凌而至,剑指交击之时,也总会有一道酷烈火劲,透入到他身体之内。
    半息之后,当那所有剑光潮影,都全数散去。可见天空上,是漫天飞剑。成千上万,如漩涡般转动,声势浩大,将这山崖之上,全数笼罩。
    那吕希辰的面上,此时也现出了几分意外,“重伤之时,居然还能接我一击。不料这苍生界中,居然还有你这等样的强者在!只是今日看你情形不妙,却不知还能撑我几击?”
    秦烈口中此时正一丝鲜血溢下,闻听此言,却只觉是好笑。
    同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从胸内蓦地腾起。
    本如神龙,高高在上,游荡于九霄之上。此时却被这一介蝼蚁,小视欺压。
    他这一生,还从未经历过这般窘境。
    微微摇头,秦烈一声叹息。今日情形,也绝无法善了。
    秦烈意念,也在这一瞬间,忽然蔓延开来。以那些遍布此界的无量终始佛像为节点,几乎止境一般,四面八方的弥漫笼罩。
    感觉整个苍生界,都被他魂识掌握着。
    秦烈意念,顿时一阵恍惚。一个刹那之后,才从失神中惊醒。
    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意念挥动着那些信愿之力。
    这就是神明信愿之力?当真不敢思议。
    “此时只需铸成舍利法相,就可借助此间亿万信愿,证就无量终始佛位,直证神阶,佛门菩萨果位!且是佛门中,至高无上的金刚不坏渡厄金身。”
    传说这门神通一旦成就,不但身如仙器,有不坏之体。
    再怎么重的伤势,也不伤及根本。仅仅逊色,那些不灭境强者的不死不灭之体。
    再次睁开眼,秦烈眸子里是寒芒略现,漠然的看向了对面。
    若是那焰灵术不曾发作,此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而此时此刻,也同样弹指可灭!
    恰见那吕希辰,又信手一挥剑,使那漫天剑光,冲卷而下。
    “我这门剑阵,名唤烈焰剑阵,乃是我吕家所传秘典之一。今日尔能有幸死在这剑阵之下,可感荣幸才是。”
    一枚枚的细小剑影,随着吕希辰话音冲落。
    千万余口剑影,就如一条滔滔大河,从上空那巨大漩涡中坠下,刚至半途,就燃起了无数的白焰,弥天盖地,声势滔天。
    秦烈默然,身中的光线,忽然开始扭曲。
    一边是渐渐暗淡,另一边却是明亮无比。
    右手食指轻弹,便欲将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烦人东西,一击而灭。
    只是下一刻,就听得不远处一声冷喝:“住手!吕希辰,你若敢在我这里杀人。贫尼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求一个公道。”
    那吕希辰的剑势竟是一窒,所有飞剑,顿时都停在了半空。
    几人循声望去,便只见那晓月禅师,正脸色阴沉,从山崖下踏步行来。
    目光有如刀锋一般,注视着青甲男子:“我这水月庵,乃是府主亲口许诺才得以建成。二十年从来都是循规滔距,不曾逾越。你吕希辰今日在此行凶,难道是要违当年之约么?”
    那吕希辰眉头紧皱,随后又舒展开来。看着梵灵,冷然讥哂道:“当年府主答应你建这寺庵,乃是另有用意。可不是为让你窝藏我炎天府重犯与这等来历不明之人。”
    “你是指梵灵?如此说来,今日尔借口搜寻那位炎天府重犯,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她?”
    晓月气势,不减反盛,再踏前数步:“梵灵她数日前已然出家,跳出世俗之外。府主也曾有诺,只需我水月庵之人,不曾违矩。就不得以刀兵加身,吕希辰你那些邪念,还是趁早收起为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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