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忽然来了脾气,抱紧萧战的脖颈,拿胖面颊使足了力气蹭他、顶他、揉他,表兄弟们的泪水混到了一起。
    直到奶妈们来劝开:“寿姑娘大喜的日子,有眼泪留到出门的时候再哭吧。”也提醒二位小王爷今天不是你们送别的日子。
    萧战把表弟放下来,取出帕子先给他擦干净泪水。“给”,面前多出来许多帕子。有小红的有正经的有小十的有小六……小手往萧战面上抹上一通。
    五颜六色在眼前飞舞,帕子在鼻子上额头上无处不在,小手暖暖的温度不时感受在面颊上,萧战差一点儿就要痛哭一场。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走,可以是豪情的。但离别也伤感的让人生畏。
    加福和他一起长大,看出来一堆帕子下面萧战的心情快不受控制。把他拉到外面细细的劝解:“有这些眼泪,再等会儿吧,等到吉时到了,送大姐出门儿的时候,你痛痛的哭不是更好。让人看着小时候玩一场是有情意的,让人看着咱们多舍不得大姐…。”
    萧战一抹脸儿恢复往日雄风,把个肩膀耸起,把个脸儿昂起,把个腰叉起:“我才不是舍不得她呢,我是难过好容易熬到大姐出了门,咱们就可以为王称霸了,我却要走了。”
    气哼哼鼻子里有一声,转身就要去撵加寿早走的模样。但走上两步,回身一笑:“多谢福姐儿跟我去,我不难过了。”他的神色里闪动着,虽有千万的离别,却有加福在身边,足可以治愈萧战的离愁。
    加福嫣然一笑追上来:“快别说这样的话,难道小时候你见天儿陪着我,我倒要备下道谢的贴儿不成?”
    “你倒是不用,大姐要给我发一车来,小古怪也得给我,舅哥们也得给我……哈哈哈哈。”战哥完全恢复。
    和加福回房,又遇到两个人让萧战精神抖擞。柳云若笑容可掬:“听说王爷亲自来接你,战哥,明儿一早十里长亭不见不散,为你送行。你可千万的要来。”
    这一位很开心。
    沈沐麟虽不说这话,但笑的也足见真诚。他“真诚”地盼着萧战早早走了吧,萧战也看得出来。
    “哼,省了和我争的心吧,我就是不在,我也是好女婿。”萧战一扭一扭的去陪加喜,拿个软垫放地上,教四喜姑娘:“你们进门要摔跤,摔多了小心真摔。往地上一坐也算。”
    没一会儿,加寿在里面也听到多喜等嬉笑动静。问怎么了,二丫去看了看笑回:“四喜姑娘在练喜到了。”加寿听过也笑。
    ……
    菱花镜里照出经过勾勒更绝色的面庞,倾国倾城的不见得只是眉眼儿,还有出众的神态,大方而天然的气势。这一切,在宫里长大,算从小就经历全国最大场面的加寿都有。
    她自己看着镜中人,也眩惑的不敢承认。这是自己吗?凤冠下面的面容如珠似玉,润润生辉。没有一处不让人惊为天人。
    这全是太后的好处啊,加寿在心里感叹。她有过人的身世,在宫中养大的经历,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可以说并不弱于太子。她的亲事也由太后一手促成。
    从幼年开始太后对她说过的话历历在目,一句一句清晰的浮现心头。
    “你会学会管宫人才行啊,要帮帮我。”
    “嫔妃们和你往来,你要看的清楚,不要让她们几句话哄了去。”
    ……
    在今时今日回想起来,没有一句不对以后的日子有帮助,而且不是小帮助。
    加寿不知道史上别的太子妃出嫁时是什么心情,但再强大的心里也有对以后日子的不安吧?而加寿知道自己没有。
    托有太后的福气,六岁就去太子府上管家。加寿至今还记得皇后当时意见不小,背后的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又学给加寿听,说这是她自己的事儿了,应该听听。
    加寿常坐在太后膝下,在为她单独打造的小椅子上,仰起小面庞,听太后说完,开动自己小脑袋和太后有商有量的讨论。
    “说我六岁太小?”
    “她六岁也小,换成别人六岁也是小的。”
    “那我还去太子哥哥府上吗?太子哥哥会不会也嫌我小呢,”
    “加寿啊,你不去,太子府上也能有秩序。这样说并不是你抢功去了,而是太子府上再有秩序,也得有个揽总儿的。就像这六宫,我不管,会不会乱?”
    “会乱。”
    “但我还是不管,乱中会有个平衡,会出来新的主事人。你以为这六宫没有我,就没有六宫了吗?但有我,也是六宫。我坐在六宫中我的位置上,你呆在太子府中你的位置上。那原就是你的,不过你早去了几年。早去几年能练手,能胸中早有沟渠。与其等到你长大了再去有个手忙脚乱的日子,不如你现在去,把这手忙脚乱先过去,以后我不在了,皇后想挑你的错也难。她现在能挑你六岁,以后就能挑你十六岁,二十六岁。理她呢,她要当你的面说,你就告诉她原是小,才去学。”
    “嗯,那要是命妇们当面说我呢?”
    “你就告诉她,管不着!”
    托太后的福气,加寿小小的年纪就去太子府上学管家,也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议论得起自己。
    在此时她没有半点儿对未来的迷茫,要嫁一个清清楚楚的日子,加寿打心里感激太后。
    ……
    她又有一个疼爱她的家庭,精心为她和太子提前营造出和谐的心境。
    说“精心”,并不是指刻意和蓄意。袁训夫妻并不是有了女儿亲事以后才情投意合,也不是为了女儿亲事而一心一意。他们的“精心”,是在对所有孩子们身上。
    如果只对一个孩子好,那叫偏心,太子常来常往的,看在眼睛里,如果是受环境影响的人,只会养成自己是太子,皇帝对自己偏爱是应该的思绪习惯还差不多。
    当岳父母的对儿女疼爱,或许能影响女婿,却未必能左右到太子。但又有一个三年出行,袁家是全家人出游,太子也好,张大学士也好,韩家也好,全是由着袁家主导氛围。
    张大学士对韩正经评论袁训时说过:“以你姨丈的为人心地,风云不会太久。”
    三年里大学士看得清清楚楚,忠毅侯可没有对他玩诡计弄计谋。更不会忙着让女儿和太子亲近,故意制造两个人独处或者向对方生情意的局面。
    反而有一个小小插曲,那就是从海边往内陆去时,把战哥小王爷撵出加福的马车,乖乖去陪祖父。
    如果太子在船上没有对加寿的暧昧,这举动影射不到太子。但太子和加寿在船上亲密过,虽然至多不过是一吻,船上人多,没有鸡鸣狗盗的筹划也干不出来别的。但不但袁训看到,张大学士也注意到。
    不由得大学士那个时候有了佩服,因为不是任何人都敢有“影射”太子的举动。有些人估计撮合还来不及。
    后面大家其乐融融,完全是袁家的氛围,太子也更受渲染,足可以让加寿期待她出嫁后,会把太子府营造的跟家里一样,有家中原来的氛围。
    ……
    面对菱花镜中的丽人,加寿虽然也惊艳,却没有因面容上突兀的陌生,而产生对以后的陌生。她抓紧钟点儿,想想太后,想想家人,和姐妹们多说说话最要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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