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祖父都在夸,胖元皓那脑袋跟失了顶线的风筝一样,左摆右晃,嚣张都快出来。
    在祖父的后面,张大学士也夸道:“小王爷长大,必然出息过人。世家子弟,不仅要知道光耀门楣,也要知道济世救人。”
    赵先生也道:“防人之心、害人之心,善良之心,可有者有,可无者无。明确分辨,这才是贵戚的风范。这世上有一等人,出身名门,不缺衣食。官运仗父辈自然亨通,但在用人识人助人上面,帮一文钱也要看看对方的回报,这还算什么大家,自称什么名门!漂母尚且一饭助韩信,以怜悯之心待之。盘算计较,这叫名门吗!”
    梁山老王拦下他:“我说赵夫子,你只图自己说的痛快,我们也不怪你影射,我们也是名门不是吗,但你忘记还有一等人,你说句话,他眼睛可就盯上你。你说不要计较,他明儿就敢到你面前讨你房子砸你家的锅,你敢说个不字,他就敢讲你说话不算。”
    赵先生大笑:“这就跟孩子们帮人,要有人说遇到坏人怎么办!要说你不知道防备。但等你听了他的话,他又说你没诚意。”
    “哈哈哈……”笑声更多出来。
    这一番话剖的犀利,太子和齐王也一起称是。二位殿下如果跟遇到的人斤斤计较,给张三一个笑脸儿就要他的忠心,给王二一个赏赐就指望他全家博命,忠心和博命如此易得,古往的贵人们搬把椅子坐好,从早笑到晚好了。足可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小王爷的出息话,引出大人们的犀利话。小王爷更加的得意。又有太子抱了他,齐王也抱了他,最后落到梁山老王怀里,一老一小相瞪眼哈哈不止。
    好孩子和瘦孩子就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小红也向着胖队长,小声劝他们:“这一回上风不争了吧,不然明儿请客没钱,更要让他笑话。”
    阮瑛阮倌也听明白,反而有了喜欢,小荷包不再护得铁紧,每人取出五两银子在手上:“听胖队长的,我们还要留着钱有别的用呢,我们出五两,别嫌少,也不许笑话。”
    小红接过银子,说不笑话,说五两已经不少,是咱们的心意。好孩子和韩正经不再犟,乖乖也出了五两。胖队长又一回独占鳌头,为坏蛋舅舅的事情尽心,出了双份儿的十两银子。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按月的银子涨了,胖队长每个月多出四十两银子,好孩子瘦孩子和小红多出二十两。要是知道,只怕胖队长可以把得瑟安在脑袋上当新帽头儿用,他的银子也会出的更欢快。
    袁训太子等早收到消息,但太子没有多话,袁训说等发钱的那天再说,银钱实际到手才是最欢喜的,大人就都没有说。
    …。
    当天离去,自然又落下同行人受到照应的感激。晚上,寻到一家集镇,明明他们备用粮食足够,也又购买大袋的米面,寻屠夫宰了猪。塞的装行李的车满满当当,第二天的下午,来到一个小渔村。
    …。
    天带阴沉,似翻滚沉浮的无边海浪到了空中。又像织女倾倒种种的染缸,有靛蓝、有蓝灰、有深灰浅灰,把天空占据成暴雨或暴雪前的混沌。
    沙地上在北风中瑟瑟畏缩的绿色秧苗就成了一道风景线,把孩子们眼光吸引。
    最好奇的莫过于阮瑛和阮琬,坐在车里的他们,几乎把脑袋伸到地上,如果不是够不着,恨不能拔一根来看好好考究:“咦,这是什么?沙子上面还能种庄稼吗?”
    赶车的小子也说不出所以然,祖父说沙地松软,他下去散步去了,阮瑛就叫着:“正经,你们去过的海边,也能种地吗?”
    “能啊!少见多怪的,没见过大鱼就是这样,见到什么都奇怪。”胖孩子嘴巴快,先回了话。
    阮琬嘟了嘴儿:“就是怕你笑话人,没有叫你,却你又上来了。”
    韩正经这个时候回答出来:“我掐指算过,这个季节是收庄稼的时候,这绿色的只能是草!”
    “哈哈,”小六笑破肚皮的嗓音:“正经,你还会掐指一算?那赶紧算算,今天晚上我们有没有好吃的?这种农家菜我最喜欢不过。”
    梁山老王嘲笑他:“听听这名门公子的话,你大鱼大肉吃饱了,就说出这吃草也乐。小六子,给你三天不吃肉,包你不说这话。”
    小六大叫:“叫我六二爷!别的绰号我不答应。”
    “哈哈哈……”哄然的笑声从每个车里都发出来,加寿也好,念姐儿也好,都打起车帘露出面容,在海风中嘻嘻看着外面的热闹。
    袁训和镇南老王在一起,在加寿的车旁。扬鞭没见怎么样,就带出杀伐战场的舞动风云:“这里给孩子们骑马最好,这地松软不会摔跤。”
    元皓就惊天动地嚷嚷:“坏蛋舅舅,元皓要骑马!”惹得他的祖父一阵大笑:“听风你就来阵儿雨。”
    坏蛋舅舅用马鞭子戏弄的捅上一下,正中元皓鼓肚皮。元皓哈哈笑着,往后倒在加寿怀里,努力的再爬出来,继续张开手臂:“把我的小马儿牵过来。”
    “我也要。”
    “还有我。”
    好孩子和韩正经跟着不甘示弱,小红已经让禇大路叫到地上走着,听到这一句,也迫不及待,走到她的小马前面,禇大路帮着她爬上去。
    “孩子们,我说的是明天骑马,这会子咱们先寻人,找到了安顿下来,有农家菜呢,咱们就吃。没有呢,咱们就吃自己的。大睡一觉,明天在这沙地上好好的骑。”袁训略提嗓音,方便把孩子们笑声压下去,而又让他们听到,四面又空旷,中气即刻千里传音般扩散出去。
    沙地上有几个人锄草,刚才没有让这长长的马车惊动,后来也没有让孩子们嘻笑惊动,在听到这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话语时,受到震动后直起身子,有一个人开口道:“这位爷说话响亮,是个练家子。”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张嘴也是半空中打道惊雷。梁山老王眯起眼睛看过去,溜弯的赵夫子吃了一惊:“我的天呐,这是人说话还是敲大鼓?”
    “是唱大戏的吧?”萧战听到这一句,调侃出来,“哈哈哈……”孩子们又一阵笑声。
    袁训却目不转睛盯着这个人看了看,抬起手摆了摆。
    “嘘,别笑了,”执瑜看到告诉萧战,执璞看到告诉往外面看的元皓,元皓即刻缩回车里告诉加寿,好孩子告诉了香姐儿…。天地间除去不远处的海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沙地上的人已经低下头,兴许是觉得自己没来由的说话显得莽撞,他继续握着锄头动着。袁训却越看他越入神,忽然出声:“请教一声,魏大耳朵家里怎么走?”
    “谁找我!”刚才接话的人回头来看,这一回头,孩子们惊呼声四起。“哇!”阮琬大叫,心想好吓人,这个人只有一只眼。
    “吓!”好孩子呆住,这个人满面伤疤好可怕。
    阮瑛一把拖过弟弟到怀里拍着,同时溜圆眼睛瞪向胖队长车辆,打算如果他取笑弟弟又大惊小怪,给他来个坚持不承认。气势要紧,先拿出来防范着。
    香姐儿抱过好孩子,让她不要害怕。
    一个胖脑袋不怕露出来,元皓从车里又欠出半个身子,另外半个在加寿怀里抱着。胖队长神气活现:“你是我舅舅的兵吗?如果你不是,可惜了你的伤!”
    镇南老王喷了一声笑:“这孩子,这是什么话,怎么叫可惜了他的伤?”
    元皓振振有词:“如果他是舅舅的兵,我们来看他多好。如果他不是,却有一脸伤,可惜了。”
    齐王听这几句也绝妙之极,好似受了伤而跟忠毅侯没关连,全白伤了一样,对着元皓望去,也想跟他说上几句。但肩头让太子轻推一记:“看!”
    沙地上的几个人,先是怔忡,随后如五雷轰顶似的面容凌乱起来,对着袁训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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