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倒也承认,孩子们不在面前,他这不算争宠。把宝珠揽在怀里,低低的笑上几声,颇为自得。
    他的姑母为接他大费周折,为他常进宫里常见面大费周折,为他娶妻他不答应,为他孩子们抚养也大费心思。
    “直到现在,寿姐儿还是太后最上心。”顿上一顿,袁训幽幽:“所以小柳心里苦,我也不好明说,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赶快过去。”
    宝珠轻轻的给他揉着胸膛,看得出来自己丈夫也有一腔幽怀。柳至不用说是吃不安睡不下,宝珠袁训都能明白。
    行刺加寿这事情太大,太后如此安排,柳至担心太后为下一任皇后,要把现任皇后连根拔起,这就苦了柳至担惊受怕,委屈周旋,最让柳至委屈的是兄弟情意难道从此一文不值。
    袁训看在眼里,陪着一起难受,还不能明说,该做的事情还一定要做。明说走漏风声出去,拂了太后好意是一回事,影响加寿和太子的感情是大事情。
    今晚忠毅侯幽怀上来,欣喜于儿子长大,感怀可以回报父亲,也触动心底对柳至总有的内疚。但再内疚,回到行刺那天,袁训还会毫不犹豫地去柳家闹事,把这帽子扣到柳家头上。
    谁叫宫里那一位她姓柳呢?
    …。
    天蒙蒙亮,禇大路就推醒母亲方明珠:“上床了,我要上床了。”方明珠在草场上忙碌惯了,起早不为难,给儿子穿衣裳,再叮嘱去到不要淘气,带他出来见方姨妈。
    方姨妈也是起早惯了的,早早的自己抹了一回眼泪。见到外孙过来,泪水再次忍不住。把他肩头握住,泣道:“你要放在心上,先生好,离家近,还能和你姨妈家的执瑜执璞做同学,你爹知道指不定多开心,你要好好的学,咱们家里就指望你了。”
    禇大路让她不要哭:“我全知道,祖母随我和母亲去各处请安,从此我就上学去了。”
    方姨妈止住泪水,带着禇大路往袁夫人房里请安。昨天说好的,安老太太今天在这里,免得孩子们四下里跑。袁训和宝珠也过来,禇大路请过安,对姐妹们说过辞行的话,咧开小嘴儿:“我想,是不是和小红花道个别。”
    小红花去年进京,还不到一周岁,宝珠让红花不要起早请安,照顾女儿为上。
    禇大路就跑去红花房里,万大同起早习武,房门早开。红花也猜到禇大路要来辞行,给他准备一方好砚台:“这是你岳父存的好东西,一共十二个,送给侯爷两块,小爷们每人一块,三个姑娘一个人一块,余下的,也给你一块。”
    禇大路谢了,对还沉睡的小红花念叨几句:“哥哥我上学去了,你在家里好好睡觉。”
    红花的娘看着他出去,走来对女儿笑道:“这个女婿倒是粘姑娘。”红花撇嘴:“他学小王爷,不稀奇。”红花的娘去年进京,加福已经往梁山王府念书,红花的娘就没有见到小王爷那种,对红花的话不以为然:“管他学谁,他用就是他的。”
    红花随她喜欢去,过上一会儿,红花的娘道:“我该回去了,还赶得上回家过端午。总在这里也打扰。”
    过了年她就说回去,万大同留了好几回,宝珠留了一回,这一回红花就不再留:“等我准备东西,让红花爹雇船。不用等小六公子过生日,他过完停一个月就是寿姑娘,寿姑娘生日过去,是太子殿下和二姑娘,然后又是三姑娘,都过完这一年又要过去。”
    红花的娘道:“就是这样说,京里繁华,真的要呆,十年八年回不去,我挂念地里庄稼。”
    红花就说下午带她去见宝珠,说离去的话。
    宝珠上午不得功夫的,袁训带执瑜执璞去宫中回太后,称心如意到来,宝珠带着媳妇们准备中午学里的饭菜,等一会儿还要送儿子们去进学。
    分出园子的一处,近小小山丘,又临水,夏天把门窗一下,稍有点风就不热。房子重新修整过,下面可以生火,冬天也不会冷,给学子们一个好条件。
    正门,请董大学士亲笔题匾额:笃学善道。取出论语里,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两边槛联是小二亲笔。
    只这一个大学士和一个夸口状元郎的字,就让这家熠熠生辉。内中数道门上,又全是忠毅侯亲笔。
    勤学,苦读,讷言等,还有尚武,在通往练武场的月洞上。
    每一个字都用足心思,四皇叔和梁二大人见到,估计要半夜里从大门偷起,一路摘个干净。
    亲戚知己又或者闻风的人都有礼物赠送,庆贺袁阮董几家开家学。太上皇和皇上都有新书和笔墨赏赐。
    韩世拓带着家里几个兄弟和侄子进门,四老爷的儿子小四死活不肯下车。
    小四抱住车柱,满脸泪花花:“要我在这里学,我宁可去死。”一语未了,掌珠抱着韩正经下车,见到笑话:“兄弟,你以为阮二表弟有功夫教你,放心吧,也许你遇到咱们家的先生们,都是你的叔伯祖父,你可以偷懒,还可以顽皮。”
    小四这才不哭:“真的?”陪着大哥韩世拓下科场,让小二当先生剥了几层皮的小四早早扬言他不来,见到阮二表兄小四要跳河去。
    手一松,让韩世拓揪下车。韩世拓边对掌珠道:“你别同他废话,他不来都不行。”一边拖着杀猪也似大叫的小四进大门。
    韩家的公子孩子嘻嘻在后面推着小四。韩正经溜圆眼睛看着四叔。
    这动静跟送去屠猪似的,把门内的人全惊动。
    春风中,那一个最出尘逸群的青年,生得好似白玉簪花,正是阮英明。拿眼睛一瞄,韩小四立即老实,垂下手低下头,恨不能阮英明见不到他。
    小二没好气:“洗脸去!”小四中箭的兔子一般拔腿就跑,跟他的小子在后面叫:“四公子,这边是练武场吧?”把小四叫回来,问问地方送去洗脸。
    掌珠啼笑皆非,轻啐一口:“见到师傅你像见鬼,难怪你不中。”对小二盈盈一笑,细声细气:“我们也来沾沾斯文气。”把怀里的韩正经先送进门,再移步进来。
    指着各处门给他看:“你以后啊,也是要来上学的,先认认地儿吧。”
    在她后面,文章老侯兄弟满面堆笑,进门前就拱手,不管认不认识的,一路拱手下来,对阮英明一如既往,恨不能在他面前拜着走路。
    这个挽救文章侯府为“文章侯”的青年,文章老侯就差给小二供个长生牌位。
    说笑声中,南安侯府送孩子们过来,也有少年准备今年下科场,想请小二给他们补补课。董家也送孩子们过来,全带孝在身,独自站队,不和同年纪孩子说笑。
    陈留郡王妃过来,随身带着念姐儿和龙书慧,钟南见过,大大方方对郡王妃见过礼,就对念姐儿笑语:“如今我上这好学,妹妹送我什么?”钟南是今年下科场。
    他的兄弟们全在后面挤眉弄眼,念姐儿把避到自己身后的龙书慧推出来,笑道:“我没有东西送,我姐姐有好东西给你。”
    龙书慧把个精致的笔套给他,钟南大喜退回,和兄弟们去寻亲戚们知己说话。
    都知道执瑜执璞要进宫再过来,就都不急等着。等到说一声侯爷到了,这是忠毅侯府的房子,是从通往里面的门过来,大家看过去,见一行人走过来。
    正中簇拥着两个白发的妇人,一个颤颤巍巍,南安老侯先笑:“二妹倒有兴致。”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老太太。
    第二个,是袁夫人。想来孙子头一天进学,没有不来送的道理。
    见她们两边各有妇人相伴,如谢氏石氏等,却不敢占住正道而行。
    眼睛尖的脱口而出:“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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