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让鄙视的陈留郡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墙前的博古架。上面的金丝编小鸟笼子,只有巴掌大小。旁边是木头做的红木匣子,上面镶着小小的宝石。
    袁夫人露出笑容,见到这些东西,力气都回来不少。
    目光,又以飞快之姿,扫过挂着的仕女图,名匠雕刻的玉花插,摔出一条缝的玉座屏。那屏是上好的青玉制成,玉色儿流动如一汪秋风中的月,看得出来雕工不凡,但无端多出的一块裂缝,破坏整个玉面。
    像明月下的刀锋,横在当空,全然不管玉树流风尽皆让它打断。
    这刀锋,也让袁夫人微湿了眼眶。这道裂缝,是她摔出来的。这间房,本是她的闺房。
    她已出嫁几十年,都抱上孙子,这里的旧物还和她离开的那天一样,这裂缝,也依然在青玉上。
    “父亲母亲,您不让我嫁给他,我就如此玉一般!”
    “砰!”
    捧起座屏摔在地上。
    先辅国公重重叹口气,把座屏捡起来,放到条案上,叹气出去。先国公夫人泪如雨下,也跟着出去。没过多久,他们让人传话来,同意女儿和袁家那病歪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天的小子成亲。
    这不是能多想的时候,但只一念魂牵梦萦的回想,已让袁夫人哽咽,她默祝一句:“父亲!母亲!多谢你们当初愿意我的亲事。我如今有孙子。”
    泪水几点洒落,袁夫人向架子捡起红木镶宝石小匣子,放入怀中,就往房外走去。
    此时她身处的地方,是她旧闺房的里间。在里间门内,袁夫人听到外面有动静。放悄步子,往外面望去。见一个年青的家人,并不认得,疯狂的在房中翻动着,外面也有玉金摆设,他全数塞到怀里。怀里装不下,就撕下一段帘幔,准备打成包袱。
    帘幔是春花桃红衬鹅黄五福,也是当年袁夫人喜欢过的。
    几十年的帘子,放到现在不会这样新。一看就是新从布料下截下来,是国公府里还把旧布料袁夫人喜爱的那种保存到今天。
    “哧啦,”这带着家人亲情的帘幔就化为两断,不由得袁夫人勃然大怒。
    她是愈生气,愈沉稳的人。先国公府的娇女,自是不同一般的人遇事惊慌。
    这是她的旧居,东西在哪儿她知道。回里间打开抽屉,妆台最下面的小巧抽屉里,静卧着一把尺许长的短剑。
    短剑外面无任何装束,但不妨碍有杀气流露而出吸人眼珠。
    这是海外的东西,袁夫人一见喜爱,不要父亲过多的装饰,留在身边。出嫁的时候,嫌杀气重,先国公看过,曾说:“此物杀人多矣。”怕惊到她那病弱的丈夫,就没有带走。
    还在这里。
    袁夫人又一次泪湿眼睫,父母亲去世后,兄长任由家中乱,却还能保住她的旧物。回来,是没有来错。不回来,才会后悔一生。
    握剑在手,外面那贪婪的年青家人还在翻动东西。冷不丁的,一个悦耳的嗓音过来:“拿够了吗?”
    “还没!咦!”家人下意识的回话,又吃吃的愣住回身。
    见一个美貌的妇人,满面银发,鹤发却又容貌年青,双手负在后面,笑吟吟中透出亲切——这是天生就这样——正望向自己。
    袁夫人独自面对他没生出过多的恐惧,家人却惧怕的跳起,紧张的东张西望,见外面有喊杀声过来,近处却没有脚步声,不会再有别人。静室暗居的,只有自己一男,和对方一个妇人。
    家人恶狠狠:“要你管!你是谁!”
    对面的妇人面带轻松,和他相比是自如的多了去:“看你衣着,是府中的家人才是?看你敢往这里乱闯,显然是进府不久,不知道这里是不能乱闯,又或者知道为了钱财一定要闯进来!既然如此,你也拿了东西,拿上一些够你逃离此地的,这就离开这里吧!”
    她侃侃教训,家人恼羞成怒。
    他是才进国公府没多久的家人,因有一个远亲在这里当差,远路来投奔,一直只在二门外面侍候,二门里面是什么样子,平时就是扫地洒水出荷花池子里的淤泥都轮不到他,但闲下无事,听能进来做活的家人吹起二门里的景致,那叫天上人间绝无仅有,早就心痒痒的,平时无事只是打听。
    又问:“家里哪一处最有钱?”
    回话的人故意惹他着急:“自然是那一处呗,能进二门进不了那处院子,”回话的人其实是欺负他,欺负他进不来,欺负他在家里没体面,意思你以后就是能进二门,老姑奶奶的旧闺房也不是你博得信任就能来走走的。
    这深宅大院的地方,体面与体面也有不同。
    年青家人暗记心中,也认定这个院子最有钱。如果不是放钱的,怎么问过许多人,像他的亲戚,听到他问就吹胡子瞪眼睛:“那不是你能问的地方,快休问!”
    总是放钱放宝贝的地方,才这样的不许人打听吧。
    今天外面大乱,国公府也进了混混。国公府招眼,混在内城的奸细先奔往这里,想弄几个人质要胁人。
    幸好国公府自有府兵,又组织起家人抵抗,上下人等还尚能完全。这一个年青家人,他见有异邦人入侵,他是才到这里没多久,没见识过外敌攻城的凶险,以为这就是亡了城,以为大势已去,脚底抹油走为最好,抛下别人,临走前来大捞一笔,就出现在这里。
    见袁夫人把他来历说得清楚,年青家人凶心上来。为怕以后有麻烦,不能留着这人。挽着袖子,歪斜起眼角:“找死是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来,你装看不见也就算了,还敢打搅大爷我。”
    对着袁夫人就扑过来。
    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侧身避开,从他手臂下面钻出。不待他转身子,背后剧痛传来。
    “扑通!”
    倒地后,才看到这柔弱的女人,她柔弱的手臂上举着一把柔弱的剑。
    那剑细细长长的,似道银光,弱的随时可以拧断的白藕节,最细的那种。
    然后他没了气息。
    袁夫人收剑入鞘,淡淡道:“亏你还在这里当差,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吗?辅国公府,镇守边陲,岂是你能小瞧的!”
    她是父母手中的娇女,幼年的时候就会三招又两式。辅国公的女儿遇到敌情,大叫救命啊让人追着到处跑,这可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国公府的风格。
    小的时候就学过,冲锋陷阵有难度,杀个把人却不在话下。虽久而不动,旧时学过还在脑海中,还有她手中有个好武器。
    袁夫人再也没有看倒地的家人一眼,走向房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打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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