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是?还是不是?”一袭黑色长袍,把他身形衬得枯松一般。
    细语声中,宝珠带着红花悄然来到厅口,听一听万大同的自言自语,宝珠翩翩过来,问道:“什么是,又不是?”
    “奶奶来了,”万大同回过身子,堆上笑容,不及等宝珠坐好,就把几上堆的石头捧一块在手中,面带骄傲地道:“奶奶请看,这是那山头里挖出来的。”
    石头外面有斧凿的痕迹,不规则而且尖刺扎手。万大同是小心的捧在手中,把尖刺在手指缝中夹着才捧得住,但另一面。
    万大同把另一面对上,也是不太规则,但稍平整。他小心翼翼地翻转着,竭力地把石头对上外面进来的光线,嗓音也放低:“奶奶请看。”
    璀璨的光芒若繁星骤然出现在客厅上,光线忽然从各个角度上出来,明明只是绿色的,却因角度的不同,让人产生七彩俱有的错觉。
    宝珠屏住呼吸,她见到石头的这一面上分为三层。两层分别在两边,还是石头。但中间又多出来一层,却不是石头。
    碧生生的,手指粗细的一层绿色,出现在石头中。
    只这一个层面,宝珠只能估计:“这是上好绿玉?不然就是翡翠!”成色太好,把万大同手指染出一汪绿来。
    万大同笑得像偷吃到什么,这山头不归他所有,他只是个跑腿的,也乐得跟他的似的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太过激动,不由自主带着神神秘秘:“是翡翠,奶奶。”
    他的嗓音轻而好似没有,又若一片鹅毛飘在地面上,那能是多大动静?可宝珠和退后一步的红花全听到。
    红花眸子里骤然一喜,喜色又像烟花般绽开。宝珠却反而更凝重,双手接过石头,仔细地盯了几眼,长长地呼一口气,对万大同喜笑颜开:“万掌柜的,我重赏你!”
    “奶奶说哪里话来,奶奶为我们国公看着田,我为奶奶办点儿事不敢要赏。”万大同嘴里说得谦虚,面上心里都是得意的,往后退上两步,熟练的行了个礼儿,他满面堆笑,这就开始道喜:“恭喜奶奶,贺喜奶奶。”
    宝珠自幼学出来的好涵养,全拿出来用在这一刻上。把面上的笑稳住在五分后,带足温和却又不傲气:“万掌柜的请进来,这是你的功劳,我必赏你。想来你是舅父的人,平白不肯接我的赏。这也好办,等舅父回来,我自然回他。”
    手中石头还舍不得的抱着。
    “奶奶也知道了?”万大同起身笑问。
    宝珠笑道:“知道什么?”
    “关外大捷,郡王国公和袁家小爷就要回来了。”
    “砰!”宝珠失手把石头摔在地上。
    石头没有摔裂开,但里面翡翠层太薄,迸碎几点绿珠子出来。万大同由着宝珠失神的去喜欢一会儿,他在地上捡起碎绿,放到眼睛前面眯眯,这就陶醉:“好成色。”
    弯下腰,又去捡另一枚,又去自我陶醉。
    客厅上这一会儿透着滑稽,宝珠和红花全因为喜悦而发呆。而万大同呢,因为陶醉而发呆。三个人泥塑木胎似的各占一个地方,互不干涉的成三个呆子。
    半晌,宝珠醒过神,先觉得面颊上湿漉漉的。用帕子拭下来看,一点湿痕在上面。宝珠心想这哭的是什么,应该笑才对。
    这就看到红花站在那里,已经泪流满面。
    宝珠让她逗笑:“这是喜事儿啊。”
    红花擦擦泪水,哽咽道:“我想到小姑娘就要见到父亲,小爷就要见到小姑娘,我这泪水就止不住。”又掉下来两行泪:“奶奶您出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守在这里,等小爷回来,如今他就要回来了,让人喜欢啊。”
    宝珠抿唇轻笑,让红花这样算搅和一回,她不再有失神失态的心神。而是殷殷地对着万大同求证:“是哪儿听到的,我还没有收到信。”
    万大同蹲在地上,还在瞄那点子翡翠。道:“您是收不到,这是我衙门里看的邸报,我猜的。”
    “你糊弄人呢?”红花泪水这就止住,对着他嚷:“这有猜的吗?”
    “一猜就中呗。”万大同露出奇怪来,他是男人心思,对女眷的心思了解仅限在生意上。为了宝珠,他把眉头拧得紧紧的,才用他的聪明生产脑瓜子想通:“原来奶奶并不知道。”
    红花气得脸通红:“你又知道什么!”
    万大同站起来,想想先好笑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但见到宝珠眼巴巴地看着他,万大同又不忍心再笑。解释道:“奶奶您想,如今是七月里,大捷了不是?再打下去,又要过年,过完年,不开春回不来,就得打上近两年。”
    宝珠似懂非懂,陪笑道:“那又怎么样?”
    “兵部肯出这两年的钱?他们才不傻,仗永远打不完。冬天运蔬菜粮草上去,那是天价钱。再说别人不敢说累,梁山王他自己不累?”万大同笃定地道:“就要回来了。”
    梁山王要听到这番言论,不知做何感受。
    而宝珠呢,强忍着才没再笑。
    她这一会儿不是要笑袁训回来,而是暗笑着想,这个人,不管说什么都是生意生意的。兵部让他用生意经一分析,还真的是这样道理。
    邸报现在就是在宝珠面前,宝珠都未必会相信。但万大同的解释匪夷所思,宝珠却信了。她的心中暖融融上来,心情一好,就觉得什么事儿都顺,又知道那山头里居然有翡翠,宝珠嫣然若花,先谢过万大同的消息,再谢他的辛苦挖掘。
    翡翠是个好东西,但宝珠的心滴溜溜的早飞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听着,而且就她以往的稳重性子来说,她都没发现自己失态。
    “奶奶,邹家那山头,我再去谈谈?”万大同说了两遍,宝珠才听清楚。她又自己失笑,把精神头打起,歉意地道:“邹家什么?”
    “我说这翡翠矿脉,我们这边并不多,而且全在表面上一层,山挖三尺就能见到,所以长不出大树,那大树它扎不下根去。我请的人看的方位,大批的矿脉应该在隔壁邹家山头下面,但藏的深,邹家山头上树才长得好。据我来看邹家不知道,我约齐和他们相好的经济,出高价买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您看怎么样?”
    宝珠含笑:“您说的,我全依从。不过,难道我们不知会邹家一声吗?”
    “如果是正派人,我就知会他。但听说不正派?”万大同对红花瞄一眼。红花面无表情,一脸的我没说过,我啥也没说。
    宝珠就知道红花说了什么,但她的重点,不在红花说什么上面。她想的主要是万大同说的“正派”两个字上。
    “据我来看,邹家是正派的。”宝珠款款的告诉万大同:“好几天没见你,知道你忙舅父府上的,还要帮我一把,我就说等你不来,就去找你过来商议。”
    “奶奶请说?”万大同一听有事商议,那耳朵马上竖起来。
    “邹家前天差人给我送了封信,他们找不到我住哪里,就找旧经济。那经济知道红花去买东西的铺子,这就找到她。”
    红花也支起耳朵,红花送信回来,却没看过信中内容。
    “邹家愿意把山头卖一个给我,恰好就是相邻的那山头,你说巧不巧?开的价格也合适。”宝珠妙目对着万大同一转:“万掌柜的您拿个主意?”
    万大同是对辅国公忠心的人,却是个最机灵或者说最滑头不过的人。他遇到事情就想看看宝珠心地,生意场上不重憨厚心地,却重忠厚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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