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看似不气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是气的。他的气不像冯四少泪眼汪汪,袁训是越生气,越摆出我不气,他下巴对天鼻子对天俊脸也早对着天,继续地想,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了你看还有谁能和我并列一处?
    小袁对并列的酸意发泄在这里。
    “宝珠是为着给你相看,安祖母才拒绝的我!就为的,给!你!相!看!”冯四少气急败坏。安家拒绝他,冯四少虽然遗憾,却还过得去;后来又听说安家拒绝余伯南——小城的才子一流;冯四少心中安慰。
    要相不中,就全相不中,也免得相中一个,另一个脸上无光。
    他心中恋恋不舍的,虽然成过亲,也还记挂着宝珠到了许亲的年纪,宝珠可找谁呢?然后他母亲冯二奶奶为冯家姑娘们亲事进京,冯四少照顾祖父,是后来才进的京,恰好能赶上掌珠成亲。
    这一去,了不得。
    宝珠……你成过亲了!
    冯四少再一打听,由宝珠定亲揣摩到宝珠成亲,他再木讷也能明白。因为袁训等人去安家过年,安家请来本城的少年们陪伴他们,冯四少是见过袁训的。
    这样一想,袁训是上门去相看,不是纯属过年。
    他难免的就联想到安祖母在袁训等人上门前,拒绝的两门亲事。一个姓冯,是他本人。另一个是姓余,是余伯南。
    千丝万缕都指住一件事,安家祖母留下宝珠三姐妹,为的是给京里来的人好相看。
    冯家四少火死了,一旦弄明白就没有睡好几夜觉。他本就出自书香门第,科考是他必经之路。那么就比一比吧,看看这个窃珠贼有什么能耐,能让宝珠等着,由着他相看?
    袁训有太子找来的诸多书卷,一边当差一边看书,一边和宝珠玩耍,一边还要照管安家韩世拓等诸事。
    冯四少是一门心思,苦苦的读书,中举是他的重要事情,他的家人也不会让他做别的杂事情。今天结果出来,竟然让他和袁训齐头并进,排在一个名次上。
    冯家四少从看到榜单,就激动得想要落泪。什么太子府上,什么比我英俊……你不过如此。
    和我一般,不相上下。
    他才得意的挤出来,就见到那惹眼的人,宝珠女婿出现在面前。冯四少想也不想,几乎是冲口而出:“窃珠贼!”
    冯四少和余伯南同时选定这个称呼,是都认为他们和宝珠青梅竹马,认识在先,这姓袁的是偷了原本属于我的宝珠。
    两个人在宝珠成亲后,都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袁训,那宝珠将会是我的……
    在这一点认识上,冯四少更为深刻。因为是他先求的亲,是他在先的。
    此时见到,不必客气。再客气……。就让对方那脸扬着朝天给气死过去。
    冯四少劈头盖脸的大骂起来,和周围嘈杂的嗓音混杂一处,倒不显得夹生。
    “你凭什么一出来就聘宝珠,仗势欺人!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坑蒙拐骗!三寸不烂之舌,你巧舌如簧……”
    袁训硬生生让他骂呆住。
    娘的!你就这么的恨我?宝珠是我家的,作什么你要生气?
    但见冯四少骂得他眼珠子更泛红色,泪花花盈在眼角边。袁训还是一头雾水。不对吧,你为了我娶我媳妇骂我……
    我娶我媳妇……值得你骂?袁训心想,我又没娶你媳妇。
    小袁不是不能提拳揍他,以冯四少的文人体质,一拳也就倒了。可是他一个是看冯四少虽大骂,却一副可怜模样。一个就是他骂得越凶,袁训忽然生出得意之感。
    这么多人喜欢宝珠?虽然其实一共就出来两个。
    不过呢,这一个两个的却全是大好少年,从余伯南到冯四少,都算是端正少年,又苦攻书籍。余伯南能为了宝珠干冒风险去跳墙,险些把名誉败坏的同时,也意味着他有多想得到宝珠。
    有时候不惜一切的想得到,可以算是深爱的一种。
    有时候不顾一切的想得到,只能算是个想占有。
    冯四少呢,又在此时指住袁训大骂,口口声声窃珠贼。
    袁训聪明过人一眼看穿他得不到的难过,自然愿意把自己此时的快乐,建立在冯四少的痛苦之上。
    他就愈发地得意洋洋。
    冯四少快要跳脚。
    小袁则面有微笑,似乎让他骂得很是舒服,很是享受。
    一旁却有人不答应。
    哄乱的人散得差不多,而冯四少的骂声也嘶哑着小下来。起初骂人嗓音太大,又不是习惯骂人的人,这嗓子就力气不济跟不上。
    但寻来的阮梁明还是能听清楚。阮梁明牵着两匹马,在缸外面大翻白眼儿:“哎,一女百家求好不好,这是应当的!哎,你以后有女儿,难道冲着青梅竹马就肯许亲?冲着头一个来求亲的就肯答应?”
    “噗!”再就看到袁训的模样,阮梁明这抱不平就打不起来,改成失笑一大声。他哈哈放声:“小袁,人家在骂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这才看到袁训抱着手臂,晃着脚尖,那脸上浮动笑容,满面的得意,满面的傲气,满面的斜睨。
    好似面前那骂声是段空气。
    “哈哈哈哈……”阮梁明迅速同情冯家四少起来,你还没让他气死,算你小子命大!
    换成任何一个人,得不到前来掂酸还遇到对方是这个模样,医生接下来的生意可就兴隆。
    冯家四少也气得的确不行了,见又来上一个,而阮梁明又大笑特笑。虽然小侯爷正转而在同情他,冯家四少又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要他同情。冯四少跺跺脚,哑着嗓子甩下一句:“殿试上再比!”
    拂袖而去。
    阮梁明更是大笑:“哈哈,他骂你半天,怎么他还这么气盛?”袁训这才放下手臂,掸掸衣上不存在的灰尘,像掸走的是冯家四少,慢条斯理,故作不生气地道:“他得不到,气也应该。但是气得吃药,我可不付钱。”
    他说得轻巧,也一直以为自己并不生气,自己气别人就行了。但手一放下来,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蹿,也是气的不轻。
    阮梁明和他重新去看榜,见果然,他和冯家四少并列春闱第五,那些说闲话的人并没有说错。当下阮梁明说恭喜,说回家去把备好的贺喜东西送过来,再去知会各家亲戚,中午在袁家吃高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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